据说,她这个身子,还在娘胎之时,就根基虚浅,打出生就体弱多病,外公穆青常年出没深山野林,不时送来百年山参千载灵芝,这才保住这条小命,而今天降奇缘,忽然间五感聪敏,灵动异常,大大弥补了之前不足,实是不幸中的大幸。

不过话又说回来,穷人家的孩子贱生贱养,反而壮实多了。

秦毅点头,想着方才听到的那一句,突然心有所悟,意气风道:“羽儿做了个好梦啊,朕的大夏江山,不正像这凌云高楼,只要根基稳健,便可千秋万代,屹立不倒!”

在他们身后不远,一名七八岁的小小少年立在草丛中,长得粉嫩可爱,正是四皇子秦昭玉。

秦惊羽满不在乎回答:“听课,很好啊。”

难道,穆妃支开众人,亲自照顾她,就是为了掩盖这一真相?

记得当时自己嘴巴张得老大,支吾了半天,急中生智用了一招最老土也最管用的办法,抱住脑袋,面露痛苦道:“母妃,不知为什么,这回醒过来之后,我只记得你,别的什么事都想不起来了。”

秦惊羽有丝晕眩,还有一些不确定——

男子微微皱眉:“小姐,我在问你问题。”

王思怡合上手中的小说,抬头望向视野极好的顶上星空,扁嘴道:“你太无知了,哪里是小说术语,这是古代二十八星宿,东西南北四方各七宿,也叫做四方神。”

“老夫就是要打你,打你这目无尊长的小子!就是陛下来了,也救不得你!”

电光火石间,一道人影撞了过来,将她往旁边轻轻一带。

啪嗒一下,戒尺落下,打在来人并不宽厚的肩上,衣色暗青。

是……候在门外的燕儿。

“先生!三殿下不是故意要迟到的,都是因为我照顾不周,带错了路!殿下体弱,请先生责罚我,不要打殿下,打我吧,我愿代殿下受罚!”

那温润傲气的少年,竟然挡在她身前,对着韩易扑通一声跪下,低声下气,连连告饶。

韩易怒气未消,戒尺指向他,肃然道:“老夫教训的是主子,不是奴才,你给我滚开!”

“燕儿——”

秦惊羽喃喃一声,正要叫他退下,忽然瞥见那不远处,秦湛霆和秦兴澜好整以暇作壁上观的神态,心中一动,到了嘴边的话语顿时咽了回去,故作惊恐盯着那戒尺,含泪嘟囔道,“要不,燕儿代我受罚,我就不让你赔衣裳了……”

人家是卖主求荣,她是卖仆告饶,道理一样,殊途同归。

要坏,就坏到底……

韩易淡淡瞟她一眼,朝向底下的少年:“你真要代你主子受罚?”

燕儿面色微白,咬唇道:“是。”

韩易哼了一声,冷然道:“那好,燕儿代三殿下接受戒尺体罚,三殿下回去抄写礼篇第四节一百遍,须得字迹工整,无有错漏,明日一早上交。”

说罢,转头又唤:“林靖。”

“是,先生。”

秦惊羽这才现角落里还坐着一名正在低头研墨的青衣少年,听得韩易唤声,立时站起,大步过来,拱手道:“先生有何吩咐?”

韩易将手中戒尺递给他,指着燕儿道:“带他出去,打足九下。”

林靖点头,拉起燕儿,推他出门。

“燕儿!”

秦惊羽忍不住喊,瞪着那依旧挺拔的背影,隐在袖中的拳头已然握紧,心中有丝丝的痛。

人生来就是自私的,对不起了,燕儿。

为了给自己的宫中生活避开祸端,减少麻烦,她只能选择让他陪着自己演戏。

今日之事,她会补偿他的!

燕儿已经步出房门,听见她唤,回眸一笑,那眼神,脉脉如水,似在宽慰。

秦惊羽心头一颤,眯眼看向比他高出半个头的林靖,恨声道:“姓林的,你给本殿下记住,打狗也要看主人!要是把我的人伤着了,哼哼……”

林靖笑了笑,施礼道:“多谢三殿下提醒,在下秉公办事,自有分寸。”

见两人离开,韩易面上寒霜清冷,指着门口道:“三殿下,请吧。”

秦惊羽明白他是说罚站之事,一咬牙,又要作,衣袖却是被人轻轻一扯。

侧目一看,秦昭玉微微摇头,不住给自己递眼色:“三皇兄,别……”

也罢,见好就收。

不情不愿出去,边走边念:“韩老头,今日这笔账,本殿下记住了,咱们走着瞧!”

长廊那头她看不见的地方,传来戒尺击打在皮肉上的闷闷响声,还夹杂着少年抑制不住的低吟,清晰入耳。

秦惊羽听得眼眶一红,险些掉下泪来,赶紧随手一抹,若无其事站着,东张西望,百般聊赖。

声音停止,一切归于静寂。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靖的身影率先出现在视线之中,面色平静走回来。

秦惊羽抿唇盯着他,面面相对。

“殿下,燕儿自觉仪表不雅,在下已经找人送他回明华宫了。”

林靖说着,看一眼屋中墙上的刻漏钟,做个手势:“一刻钟已到,殿下可以进去听课了。”

秦惊羽冷哼一声,悻悻然走了进去,众目睽睽之下,一屁股坐在那空着的位置上,仍是咬牙切齿,愤愤不平。

韩易看她一眼,也不再斥责,继续执卷讲授。

“古来圣贤曰,无欲,无见小利。欲,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