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要!”祈月惊叫着揪住衣襟挡开白洛翎的手,“我,谁说我要沐浴的。在这空旷野外之地,女子怎可袒露身体?此等粗俗之事于礼法不符。”

“靳将军现在仍在漠西查探长公主的下落,而褚王爷那边,上次使节被杀以后,貌似没有再派人来金琪。皇上看来也并不想和褚王爷过多纠缠,应当没有将祈月姑娘的事情告知褚王爷。”

“情况……”白洛翎一抱住祈月就已经发觉到她的异样了——这女人美丽精致的脸蛋苍白得像鬼,身子冷冰冰的,人也瘫软在她怀里昏迷不醒。

白洛翎站在窗边眺望着远处皑皑的积雪,离开阙宇山庄这得天独厚的地方,外面已经进入了隆冬的季节。寒风呼啸着,万物都要变得寒冷了吧。白洛翎阴冷着表情,周围散发出来的寒气连这暖阁都不能抵消半分,直到她自己都觉得冷,才转身想要离开。

“我……”姬离迟疑着无语了。二小姐这几天像是完全忘记这件事似的,再也不提祈月小姐,每日正常作息,仿若什么也没有发生过。可是这些话她怎么说得出口?

夜突然变得很寂静很寂静,呼呼的风声越发呼啸,可是却闲得这样的夜晚更加安静。半个时辰后,姬风和姬离再次从夜色中走来出现在白洛翎眼前,三人相视一眼,未作丝毫停留就向前飞驰去,一下子就消失不见了。

“皇上,你可记得曾经承诺过百景国之事仅此一次,过后就此了结。皇上有心攻城略地成就基业,可战事一起百姓疾苦,攻略百景国之事仍需和众位能臣仔细商量。”

“是的,这便是我一直想要查清楚的事情。我查了那么多年,只在最近有了头绪。那日经那道人提醒我才决心回山庄中查有可能留下的任何线索。直到今晚我在这书房发现了洛洛儿时最爱藏东西的这个柜子后面隐藏的密室,直到我见到了爹爹亲自写下的这个起居注,我才恍然大悟……”

然而祈月此话一说完,却又暗自恼恨自己。这个人一向喜欢肆意轻薄自己,说话也向来是如此大胆不含蓄,自己又不是第一次听到,为何还要理会她回应她。这话一出口,听起来竟像是她在意了,祈月懊恼得咬着唇别开头去。

白洛翎握住白寒羽的手摇晃,不自觉带着娇气:“姐姐怎么回来了?自你出嫁后这还是第一次回山庄,我当然是高兴。大伙这些年都很想念你,”

祈月的声音清润好听,就像一阵轻软的棉花柔柔贴在身上一般舒服,白洛翎闭着眼深坐在软椅上,一副惬意自得的样子。

“这样竟可以!”祈月惊叹道,“那想必十分珍贵了。”

而此时见夏宫的大殿里,皇帝的案桌前垂手立着一个全身黑衣侍卫模样的人。楚灏翻看着手里的文书,一边声音低沉地说:“白家救下的那个百景国女人,去查查是在何处救下的,具体是什么样的情形。还有,去查查她的身份。这件事不准向任何人透露,查到了直接奏报给我!”

白洛翎从小和姐姐亲热,倒也没说什么,长姐如母,白寒羽的怪责反而让白洛翎不自觉地露出小女儿的娇态,辩解的话语倒像是在撒娇了:“姐姐说得哪里话,我只是因为带了客人回山庄需要先行安排,姐姐是我唯一的亲人,我怎能不挂念?我离去以后皇上对你的态度可有改善?”

她冷然以对,一直以为自己可以漠然对待的,可是现在却忍不住那高傲的脾性,突然地恼怒起来。祈月冷声道:“我不是你的。我们同为女子,不存在归属与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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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月理也不想理这个人,如果明知道自己身处惊险,却又看不见周围的情形,不是更让人不能心安吗?祈月不肯再开口袒露自己的怯意,甚至不肯再碰白洛翎,身手搂住马儿的脖子,抓在马鬃上如临大敌地保持戒备,直到白洛翎带着她有惊无险地攀上了山峰。

“唔——好疼——”祈月颤声轻喊一声,因为这样陌生的疼痛而僵直了身体,然而全身却颤抖得像是一只在寒风中竖着绒毛的小动物,小小软软的身体轻轻发抖,无法自抑。

见到了让她心急如焚的女人安然无恙,白洛翎先前又急又怒的心情现在全部化为了滔天的怒火。

祈月在听到噩耗的绝望中并没有柔弱得不知所措,她反而仔细分析了现下的状况,设想着她离开这里,去什么地方找依持,如何能掌握更多的情报,最终回到百景找到靳超云和那些支持辜氏王族的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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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外这时响起声音打断白洛翎的话,“白庄主,你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可要现在送入帐中?”

“哈哈!!白当家出手不凡,散尽千金只为心头之好,本将军佩服!”声音落下,抓住辜祈月腰侧将她整个人丢到白洛翎的马背上。

延颈秀项,皓质呈露。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这是诗人赞颂洛神的词句,但是用在辜祈月的身上,却再恰当不过,丝毫不觉得言过。即使是他,认识并爱慕她多年,每次见到她无暇的容颜时仍然忍不住忘情失魂。

“哦~是这样。难怪。”白洛翎仔细看众人的体态和神情,这里的人大多数脖子粗大,眼睛突起,而且言谈举止中情绪也特别容易激动。这些都是身在离江河湖海遥远的地方的百姓容易患的病。

可是,白洛翎笑了笑,握紧了手中冰凉的一件小物什——这是刚才被推倒的时候伸手想抓住那个女子,在她腰间扯下的东西。

白洛翎迅速沿着湖岸游向那个身影离开的方向。绕

祈月低下头,每每遇到这样的问题只能避而不答。是无法理清自己的心不知道如何去回答,并不愿说谎也不知如何说真话。又是无言相对吗?这算什么?白洛翎失去了所有的耐心非要得到一个答案,“祈月你看着我,对我说,你对我是怎么样的一种感情!你并不厌恶我,而我爱着你,你终要给我一个答案。”

祈月潸然流下泪来,维持着理智谨守着自己的心,含泪道:“白姑娘,我仍是那些话。你我都是女子,本就不会存在世俗的感情,我不能接受。我对你仅有感激搭救之情,若有再多,也只是姊妹之情。还望白姑娘不要逾了界限,坏了我两之间的恩义。”

“不!你这是骗人,也欺骗自己。祈月,我不信你对我无情,你心里爱着我,你对我的那些是真真切切的爱慕之情!祈月你问问自己的心,说你爱我!”白洛翎倔强,平日嚣张的气焰现在却多了几分恳求与深情。

祈月不明白这人为何能如此笃定,别开头去:“那不是真实的,仅是你的错觉。”

“果真不是真实吗,你在心中自问,你对我的仅是姊妹之情?那些亲吻和拥抱,会是姊妹之间的亲热吗?你的清白和身体,会给一个视你为姊妹的人得到吗?还有那夜!那么那夜算什么,我们之间的袒露以对,发生的激情,你会和一个你并不恋慕着的人发生吗?那夜你的亲吻,你的喘息,你的快乐,祈月你为什么不肯承认为什么不肯接受,为什么!”

白洛翎言语中尽是不被爱的悲戚和失落,祈月绝不是放纵自己享乐欢愉的人,她果真是得到了祈月的身体却得不到她的心吗,她不信。这女人,自欺又欺人,果真一点也不在意她吗,这样的认知令她愤懑而不平。

“你闭嘴!”祈月退到篱笆的边缘,白洛翎直白的语言在祈月听来粗鲁而冒犯,祈月被逼得又狼狈又无处可躲。她咬咬牙,伸手推开白洛翎流着泪低喊道:“那些皆是你所逼迫,非我所愿!”

白洛翎竟被祈月推得大退几步。空气都似乎凝结了,静默流转在两人之间。过了许久白洛翎才语气虚弱地苦笑道:“皆非你所愿,你真的是这样看待我们之间发生的一切?”

从未有人能像现在这般挑起她的恼恨,她是优雅矜傲的长公主,她甚至以为自己不会有这等阴暗的情绪。可是这个人……祈月也辨不清她恼恨的那个人是白洛翎,或是自己。祈月只是抿着唇不住地掉泪,一句话也不肯说。

一个人可以承受多少来至心爱之人冷漠,一个人可以忍受多少不被接受的哀戚?白洛翎眯起眼眨掉眼前越来越模糊的影像,摇晃一下身躯,慢慢地转身离开拿将要盛开各色美丽百合花的花圃,眼泪终于一直一直地流下来,嘴里轻声呢喃:

“非你所愿……”

祈月怔怔地看着白洛翎黯然离去的落寞背影,她……从来没有这样留下自己便转身走开。祈月竟发现自己看不得白洛翎这幅仿佛受到了打击的样子,仿佛她的霸道和骄傲一瞬间被剥夺。这个人不是永那么自信从不理会别人的看法么,这人不是永那么得意洋洋得令人发噱的样子么,这人不是总会使坏坏点子层出不穷的样子么,为什么现在竟这样,就像一只失去了最亮丽翎毛的孔雀。祈月的呼吸被哽住了,几乎觉得心跳都是一种负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