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利格利那张不容易让人看清表情的络腮胡子脸庞唯有坚毅和冷漠,身体在铁枪即将在他脖子上戳出一个大洞的瞬间,倾斜后仰,铁枪带着一股刺骨的锋芒贴着肌肤滑过,而他手中异常古朴的银枪竟然脱手而出,让本来一枪不中便要躲开古利格利攻击的泰隆目眦欲裂。

这是他对罗桐柴尔德家族骑士们的赤裸裸侮辱。

差点被白天那个残酷现实打击弱智的到胖子努努嘴,愤愤道:“让我看,这个大块头都比那个铁匠更像帝国第六骑士,当然,仅仅是像。”

“老师,这难道就是您所说‘奥丁之锤’,那个被你说成只是银袍大魔法师吃饱了撑着才会玩的又耗费魔法核砝又华而不实的花哨把戏?”北奥武符家族新一代翘楚君士坦丁冷笑道,他甚至走出车厢,站在那匹雪白的纯种马头顶,任由受到惊讶的骏马狂跳,他弱小的身躯在一道道暴雷中岿然不动。甚至连朱毗特城都会有人知晓君士坦丁是个极其天才却异常傲慢的贵族少爷,可似乎很多人都没看出他更是个沉稳到堪称城府的孩子。

掀起帘子,李浮屠看着中央大道上的熙攘人流,这条奥格斯歌的中轴线大道很宽敞,兴许远离政治却又身处帝国经济之都的缘故,奥格斯歌城的居民有种瞧外来人都是乡下汉子的倨傲,你如果不操一口地道的奥格斯歌城口音买卖肯定会吃亏,但如果你能够说一口流利的塔伯或者罗德里区口音,都会令人肃然起敬。

李浮屠嘀咕道:“需要每隔三年封印连续来三次,这个魔鬼的诅咒还真不是一般的恐怖,难道是地狱九头犬埃尔北迦那个老家伙?或者是一半史诗神话中都会出现的终极恶魔冥界皇帝奥丁坨那个混蛋?这些虚无缥缈的渣滓应该没那么无聊来诅咒我吧,真那么空还不如直接掀起一场席卷大6的战争呢。”

彻底关上门,李浮屠门里,迦卡妙门外。

难道这个女人就是恶魔奥古斯丁的老师?那一定是某头被黑魔法师从地狱深渊召唤出来披着人皮的雌性魔鬼!

老丕平如同幽灵一般浮现在李浮屠身后,不等小胖子撒腿跑路,眨眼间就拎着他的领子,提兔子一样向实验室走去。

李浮屠咂舌,这就是这个时代的巅峰强者吗?

李浮屠恶作剧道:“看什么看,再看把你卖给梛盾区的肉贩子,人家可最喜欢细皮嫩肉的贵族千金。”

“奥古斯丁少爷,我想确认一点,您有在听我的话吗?”

“我不想谋杀她。”

李浮屠挠了挠头,继续抄写那本他很想撕成碎片的《魔法七大基石定律》。

老管家浑浊的眼神瞬间清亮起来,可又黯淡下去,充满歉意道:“小少爷,请宽恕我的无能。”

奥格斯歌城分为东西两个大城区,东部富裕,西部贫穷,泾渭分明,东部的女人以嫁入西城区为耻,东部的男人以进入西城区的***为奋斗目标。其中东城区又可以划分四个城区:雷克斯区,罗德里区,塔伯区和赛门区,商人巨贾多半聚集在罗德里区,而这座帝都之外的第二大城市的真正主人们都在最小的塔伯区,他们才会被视作真正的上流人士,是国家精英。

她在这对身份优越的夫妇诧异中伸出一根纤细手指,有一种病态的苍白,她低头咬破手指,悬空于李浮屠幼小身躯上空一指距离,嘴中呢喃着深奥晦暗的音符,璀璨的光芒在她指尖爆绽开来,如星辰般耀眼。

李浮屠看着头雪白的老丕平,没来由地有点不忍心,这位老管家恐怕是家族最忠诚的下人,以仆人自居的他从不会从口中说出拒绝这个词语,他的词典中只有伺候和忠诚。

老丕平眼神中充满了一个老人看见自己孩子成材的骄傲,微笑着柔声道:“小少爷,我老了,不中用楼,您也长大了,以后也不知道还有多少机会再背您四处散步,所以现在趁我还有力气,想多背您几次。”

“谁敢说老丕平不中用,我抽他大嘴巴!”

李浮屠眼睛微微湿润地坐上老丕平肩头,声音微微哽咽,他从不是软弱的人,可这么多年相处下来,他第一次察觉到老丕平原来已经是个老人,而正是这个不允许一丝头出现凌乱的老人,每天安静看着他慢慢长大,像是在凝视着自己的孙子。

“小少爷,我不得不小声提醒您,这可不是一个贵族会说的话。”

老丕平轻笑道,背着确实比以前沉重的少爷走出地下室,“不过,我很愿意把这当作是对老丕平工作的最大褒奖。”

李浮屠摇晃着脚丫道:“老丕平,你给我老老实实健健康康活着,我未来的儿子还等着你背他呢。”

老丕平愣了一下,眼神柔和道:“小少爷,这可不容易。”

“你是老丕平,没有你办不到的事情,我只知道这一点,其它的我一概不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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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精巧华美的书房此时显得沉闷而凝重,书桌上摆放着那柄一口气夺去十几个罗桐柴尔德家族骑士的巨剑,公爵夫人手指轻轻摩挲着剑柄上一颗巨大蓝宝石,一身将她曼妙身材淋漓尽致展现出来的紧身骑马服,她眼神阴冷道:“没有想到福卡斯家族肯花血本雇佣‘罗兰之歌’秘密剑士协会的高级杀手,既然这把剑镶有圣丹尼牙和头,恐怕就是‘罗兰之歌’十三剑士末席的‘巨人’赫拉克,哼,这也就罢了,竟然敢勾搭连低劣蛮族都憎恨的亡灵魔法师,既然这样就别我心狠手辣,我不喜欢杀人,尤其不喜欢把父辈的罪恶迁移到无辜的孩子身上,但这关系奥古斯丁将来的安全,我的仁慈显然很有可能成为对我孩子的残忍。”

愤怒的公爵沉声道:“就算掀翻整座帝国的阴暗角落,我也一定会把福卡斯的余孽揪出来。”

他虽然是个追求真善美的大诗人,可对一名头衔是公爵的贵族来说,尤其是一个妻子儿子受到生命威胁的男人来说,所谓的真善美就都是可以丢进梛盾区贫民窟的低贱东西了。

公爵夫人轻柔一笑,不再去看那柄巨剑,道:“老爷,这种事情,我会吩咐老丕平去做,你是贵族,奥格斯歌城最优雅的绅士呢。”

公爵哑口无言,在关键时刻她决定了的事情,谁都动摇不了。

轻轻叹息的他瞥了眼书桌上血液被清洗掉的巨剑,眼神一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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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空下,古利格利坐在马场的栅栏上仰头喝酒,并没有做出对酒放歌的豪举,也没有饮酒舞枪,事实上那条枪又不知道被他丢到哪个旮旯角落了。

老丕平背着李浮屠来到马场,老人看了眼身影孤寂的古利格利,摇了摇头,放下小少爷后独自返回城堡,不管这个男人这十年是如何消极懈怠,但只有他还有一双手,只要还拿得起一杆枪,就没有人动得了小少爷。

李浮屠有点艰难地爬到他附近的栅栏上,托着腮帮仰望星空,这恐怕就是“星垂平野阔”的意境吧,这种时候,会让人觉得格外渺小,格外孤独。

如果说巫婆给他一种浩瀚如大海的感觉,眼前这个男人就像一口枯井,虽然干涸,却同样深不见底。

许久,喝完一瓶酒的古利格利转头看向李浮屠,缓缓道:“奥古斯丁少爷,想问些什么?”

李浮屠只是瞥了眼他手中的葡萄酒,笑了笑,道:“等我再过几年,给你酿造一种更烈的酒,喝那样的酒,杀起人来才叫痛快。”

古利格利微微一笑,却不再开口。

李浮屠死死盯着这位曾经的白衣骑士的侧脸,无比严肃道:“古利格利,你能给我力量吗?就像你今晚表现出来的这种压倒性力量。”

古利格利似乎一点都不奇怪这位罗桐柴尔德家族继承人的言谈老道,只是轻声反问道:“要力量做什么呢?”

李浮屠笑容古怪道:“干什么?当然是杀人,做个继承人即使不想杀人也很难吧。你以为呢,难道觉得我是需要这东西去博取某个贵族名媛的芳心,或者去狩猎狐狸和嘉农架野熊的时候更赏心悦目?”

古利格利愣了一下,再次打量起这个孩子,终于缓缓道:“你确定?”

李浮屠握紧拳头,使劲点点头。

古利格利笑道:“好吧,我想我有必要跟夫人借用你五六年时间。”

李浮屠错愕道:“五六年?”

古利格利望着星空,络腮胡子的脸庞突然洋溢出一种叫做野心和希望的东西,道:“不这样做,是培养不出帝国第七骑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