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外已是伸手不见五指,林内更是一片黑暗,好在这时月亮悄摸摸从云层蹵了出来,月光透过林间的空隙洒了下来,总算是让人眼前有了一丝光亮。

这一日已是傍晚时分,各处前来赶集的乡民正自挑担的挑担、提篮的提篮,纷纷归去,突然间东北角上隐隐响起了马蹄声。蹄声渐近,一阵铜铃响起,就见一匹通体纯白的宝马驮着二人缓缓到来。马上坐着一男一女,男的约莫三十来岁,长得是浓眉大眼,膀大腰圆,背上一个长条形的包裹,似乎裹着一口利器。其身前还坐着一个少女,约十七八岁的年纪,长得明艳动人,正是杨敛与莫瑛二人。

那大汉连说了三四遍,四下里却无人回应。此时一阵微风吹过,原本随风摇曳的芨芨草中忽然现出一个身形,此人身穿一身夜行衣,头戴蓑笠,帽檐压得极低,遮住了大半张脸。

上回说到莫正奇在归往莫家庄途中,突然遇到大队人马,蹄声奔腾中,约有二十余骑,当先一人见了莫正奇,大叫一声:“前面可是三庄主?小姐可曾救回来了?”

莫正奇闻言亦是叫道:“正是我,你们这是要赶往哪里?”

众人闻言急忙勒马,当先一人跳下马匹,正是当日与杨敛交手的那刀疤脸。刀疤脸见莫正奇孤身一人,心里早已凉了半截,勉强笑道:“三庄主回来就好,我等欲赶往十里坡去救小姐。”莫正奇闻言一惊,急忙问道:“祝老三还没回到庄子里吗?”

那祝老三正是先前跟随莫正奇的十余人之一,莫正奇独自追赶白马,以为他们早已回到了庄中,如今听刀疤脸这么一说,那十余人竟是一个也没有回来。

刀疤脸听莫正奇这么一问,也是一脸的迷惑不解,道:“祝老三不是昨日跟随三庄主一起去救小姐了吗,我在庄子里一直没有看见他,不光是祝老三,昨日与三庄主一道的其他兄弟也是一个未见,我还以为他们一直都与三庄主在一起呢。”

莫正奇闻言亦是惊疑不定,这祝老三平日里机灵地很,若是见自己追不上那白马,早就应该回到庄中报信去了,不光是他,其余那些兄弟也是些明事理的人,如今他们皆没有回到庄子里,定是在途中发生了什么事情。莫正奇不顾与王氏一夜肏弄后的疲惫,对着刀疤脸说道:“事情有变,小姐让别的贼人劫走了,你赶快回庄中通知大庄主和二庄主,其余兄弟随我一道再去救小姐。”众人轰然应诺,留下刀疤脸独自回庄里报信,剩下的人随着莫正奇一窝蜂再次赶往十里坡。

待莫正奇再到十里坡时,远远便见到一男一女站立在一个馒头铺前,那女的一身脏兮兮的长袍,只顾着将馒头塞到口中大嚼,显然是饿得狠了。旁边一个青年则慢条斯理吃着手中的馒头,不时看一眼少女,继而无奈地摇了摇头。

莫正奇越看那少女越是眼熟,待离得近了,忽然大喊一声:“阿瑛。”正自狼吞虎咽的少女闻言一震,回过头来看着满脸惊喜的莫正奇,一声“三叔”脱口而出。

叔侄二人相见,自是十分欢喜,莫正奇有心想问莫瑛昨夜去了哪里,又见那青年站在一旁,便随口问莫瑛此人是谁。

莫瑛笑道:“三叔,此乃侄女的救命恩人,若不是他,只怕侄女昨夜就……就……”莫瑛俏脸微红,却是说不下去了。

莫正奇闻言急忙下马,对着青年深施一礼,道:“多谢公子救下我家小姐,敢问公子高姓大名,出自何门何派?”

青年见莫正奇对自己施了一个大礼,吓了一大跳,急忙回礼,说道:“在下来自江南,名唤罗云,无门无派,因缘际会之下救下小姐,不敢受此大礼。”

莫正奇闻言有些奇怪,问道:“北地时有战乱,公子一个江南人士,为何会来此地?”

这青年原来正是昨日在客栈内的罗云,他闻言叹了口气,摇头道:“在下在江南一事无成,原想投奔在大同府的亲戚,不料亲戚早已搬家,如今流落于此,正欲返回江南。”

莫正奇一把拉住罗云,笑道:“罗公子救下我家小姐,我莫家庄定要好好感谢一番,如若公子不弃,可先随我回庄,我大哥定有一番重谢,到时再回江南也不迟。”罗云见莫瑛找到家人,本想就此分别,无奈莫正奇实在太过热情,莫瑛又在一旁劝说,无奈之下只得跟着去了。

一行人往回赶,半路正遇着莫正风亲自带着大队人马前来。罗云见当先一骑坐着一人,年约五十上下,头上挽个发髻,颌下三缕长须,背后一把长剑,一袭青袍罩在身上,当真有一种仙风道骨的感觉,暗想此人定是那莫家庄的庄主莫正风。

莫瑛先瞧着莫正风,张口便是一声“爹爹”,莫正风瞧见女儿安然无恙,不由跳下马来,拉住莫瑛的手左看右看,面上满是藏不住的关切。

一行人浩浩荡荡回到莫家庄,途中莫正风听莫瑛说起罗云,知道其是女儿的救命恩人,拉着罗云的手一阵感激。罗云得知其正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大侠,见其如此平易近人,亦是心生好感。

到了庄后马房,莫正风正要下马,忽见一个下人慌慌张张跑了过来,莫正风心有不悦,呵斥道:“如此慌张,成何体统,让客人见了笑话。”那下人满面惶恐,急忙凑到莫正风耳边嘀咕了几句,莫正风面色微变,看了一眼莫瑛,继而怒道:“这贼子居然还敢来,正好今日将他拿下,看看到底是受了谁的指使。”又唤过莫正奇,道:“三弟,你且代我招待一下罗少侠,我去去就来。”说着翻身下马,大步往前门而去。到得前门,就见门外青石铺就的巨大广场上,一个虎背熊腰的汉子正昂首立在那里,背后金刀闪闪发光,正是杨敛。

莫正风踏步上前,戟指点着杨敛,怒道:“金刀杨敛,你掳走我女儿,又将我莫家庄的武师打伤,我还没去找你,今日你倒自己找上门来了。”

杨敛冷笑一声,道:“亏你莫正风还是武林中人人敬仰的大侠,我大哥与你无怨无仇,不曾想竟然被你派人暗杀了,今日我来此地,就是为了给我大哥讨个公道。”

莫正风一愣,又想起先前刀疤脸回来时说的话,心中暗想:“这贼子屡次三番说我莫家庄害了他大哥,我得好好问问清楚。”一捋颌下长须,问道:“你大哥是谁?”

杨敛道:“我大哥姓黄名罗,乃是武林中响当当一条好汉,我与其在金沙滩相约,不想其竟死在你莫家庄手中……”说到最后,一个七尺男儿眼眶竟是微微湿润。

莫正风闻言微微摇了摇头,道:“我倒是不曾听闻这个名字。”话音刚落,忽听杨敛一声怒喝:“老匹夫,你害了我大哥,如今当然不认账了,废话少说,今日我就要为我大哥报仇。”说着大步上前,刀光一闪,一招“金刀拜佛”直劈莫正风头顶。莫正风侧身闪过,抽出长剑,莫家剑法使出,剑光凛凛,将杨敛全身都罩在其内。

莫正风乃是武林中鼎鼎有名的大侠,一身武功早已出神入化,莫家剑法在其手中使出,方能显出最大的威力。十招方过,杨敛已是非常吃力,心中暗暗惊骇,这莫正风果然不愧是一代大侠,武功竟然如此之高。

二人又斗了数招,莫正风身子突然滴溜溜一转,整个人径直转到了杨敛背后,一剑直刺其后心,正是莫家剑法中的一招“借花献佛”。杨敛身形急动,金刀在身前划了个圈,“八方藏刀势”使了出来,瞬间在身后连劈三刀,想要迫开莫正风。

哪知杨敛这三刀劈出,竟是劈了个空,莫正风早已转到他的侧面,又是一剑直刺其肩膀。杨敛大惊,脚下急动,身子硬生生使出一个铁板桥,长剑擦着他的前胸刺过,甚是狼狈。莫正风一击不成,只顾绕着杨敛游走,手中长剑一剑快过一剑,剑剑不离杨敛身周三寸。杨敛只觉压力大增,金刀只顾着护住自身,哪里还有余力反攻。待斗到三十招时,莫正风瞅见一个破绽,突然踢起一脚,正中杨敛膝盖窝,杨敛忍不住腿脚一软,身子一个趔趄,莫正风从后赶上,左掌翻出,狠狠一掌拍在了杨敛右肩上,正是其另一门绝学“翻天掌”。

杨敛肩膀一疼,险些拿不住金刀,身子向前一窜,手腕翻转,正欲转身横削。莫正风早已料到此招,身子紧贴杨敛,左掌再次一翻,又是一掌印在了杨敛后心上。杨敛口中喷出一口鲜血,一个趔趄身子栽倒在地,待要起身,却见莫正风长剑直指自己咽喉,双目冷冷看着他。

另外一边,莫正奇带着罗云参观了一遍莫家庄,但见庄后良田百顷,依山傍水。庄中庭院若干,皆是黄砖厚瓦,其间假山流水,亭台楼阁不一而足,当真是一处福地。庄子四角又有四座高楼,楼上设有瞭望台,其上每日皆有两名家丁看守。角楼之间又有院墙相连,那墙甚宽,其上甚至可以跑马,日夜皆有家丁巡逻,当真是戒备森严。罗云心头暗忖:“此地已近大同,按说已是辽人治下,这莫家庄一方豪强,竟然与辽人相安无事,若说私下里没有半点勾结,却是怎么也不能让人信服。”转念又想:“我如今寻亲未果,只能先回江南,这等事情也不是我能管得了的,我又何必庸人自扰。”遂静下心来,只是跟在莫正奇身后参观。大约过了一个时辰,眼看天色已到正午,莫正奇又安排宴席款待罗云。席间问起莫瑛获救之事,罗云沉吟一声,方才娓娓道来。

原来当日罗云与杨敛分手后正欲离开,又见着莫正奇带着数十人直往十里坡来,心下担心其是为杨敛而来,急忙返回欲助杨敛一臂之力。他也不想想自己本身毫无武功,就想要助人一臂之力,当是不自量力。

罗云返身赶往十里坡,尚未到得那里时突然见到一匹白马急驰而来,马上一男一女,那女子正是莫瑛。

罗云先前在八方客栈中曾经见过莫瑛,自然认得她的模样,但马上另外一个男子却是不认得了。那男子穿了一身蓝衫,脸庞瘦削,一双三角眼中满是淫邪之气。再看莫瑛,见其满面通红,眼中满是焦急,见到路旁的罗云时用力张了张嘴,却是没有半点声音发出。罗云早前曾经学会一段时间的唇语,莫瑛嘴唇上下开合,说得正是“救我”二字。罗云大惊失色,待要追赶,白马已从罗云身旁急驰而过。

罗云紧追两步,无奈那白马脚力极快,转瞬便去得远了。此时天色渐暗,月亮隐藏在了云层之中,没有一丝光亮。罗云又摸黑往前赶了一段,正欲返回十里坡,突然听到远处一声马嘶,不由心头一惊,暗想莫非是那匹白马发出的声音。

罗云凝神细听,又有几声马嘶传入耳中,声音甚是凄惨悲凉。罗云急忙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赶去,他这人虽然没什么武功,但为人热忱,又好打抱不平,如今遇到莫瑛遇难,更是不会袖手旁观。

罗云摸黑走了半个时辰,耳中听得马嘶声越来越近,此时月亮从云层中露出头来,清冷的月光洒了下来,倒也能微微照亮道路。罗云此时才发现自己走到了一处林子边缘,脚下的道路布满各种尖石,崎岖难行,却是一条平日里只供乡民行走的小道。

这时又是一声马鸣声传来,罗云听着就在耳边,紧赶几步,见前边一匹白马横躺在了路旁,脚掌鲜血淋漓。罗云见了滴血的马掌,心下了然,那贼人定是连夜赶路,黑夜中白马误踩尖石伤了马掌,那贼人便将其遗弃在了这里,只是不知那贼子如今到了何处,那姑娘落在他的手里,只怕凶多吉少。

罗云借着月色在周围查看了一番,他的目力极好,见路旁有一片青草似乎有被踩踏过的痕迹,那痕迹一直通到了不远处一座废弃的茅草屋旁,心下恍然,那贼人定是往那去了。

那茅草屋似乎久已没有人居住,周边杂草丛生,其时正是九月,草丛中更是暗藏蛇类。罗云随手捡起一根树枝,不停轻轻拨打身周的杂草,那些隐藏在杂草中的蛇类被这么一惊,立时便远远地游开了,罗云倒是一路有惊无险到了那茅草屋前。

罗云悄悄伏在茅草屋前的杂草丛中,那屋子里亮着一丝灯火,远看不甚明显,到了近处那火光愈发显眼,早已废弃的茅草屋中此时突然亮起火光,着实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罗云暗中藏伏了一会,见四周并无动静,方才悄悄起身,转到屋后窗边。草屋废弃已久,窗户早已是破破烂烂,半截木楞搭在一旁,其上还残留着一丝纸屑。

罗云悄悄伏在窗边往里看去,蓦然间一条白皙的大腿映入眼帘,那大腿浑圆饱满,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沿着白嫩的大腿往上直到根部,一个微微伏起的小山丘隐约可见,其上一簇黑色绒毛紧紧贴着耻骨。罗云不由一阵口干舌燥,那白花花的大腿晃晕了他的眼。他悄悄离开窗口,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又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那一丝清明方才回到他的脑中。

“这姑娘此刻被脱成这样,定是要遭那淫贼的毒手。”罗云有心想要冲进去救人,然而自己丝毫不会武功,如此贸贸然冲了进去,非但救不了人,反而会将自己也搭进去。

罗云苦思冥想,又悄悄伏在窗口向里边张望,此时莫瑛已经被换了个方向,离开窗口约有数十步远。罗云凭着目力,见一个男人坐在莫瑛身边,双手不停在其身上游走,口中不时发出一声淫笑。

“小美人,跟着哥哥我,一辈子保你吃香喝辣的。”那淫贼不时将头低下去,在莫瑛白皙的身子上用力香上一口,莫瑛满脸通红,双目含泪,身子却是丝毫也动弹不得。

眼见莫瑛即将遭到那淫贼侮辱,罗云情急之下也顾不得了,就要冲进去救人,不料脚下不留神,一个跟头狠狠摔在了地上,发出一声惨叫。

屋内的淫贼闻听响声,吃了一惊,急忙喝问了一声是谁。罗云强忍疼痛,悄悄爬到一旁,将身子隐藏起来。淫贼见无人出声,又冲到屋外,但见一缕清冷的月光从天上照射下来,四下里空荡荡的,哪有半个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