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属下,明白了。”

“小天,”伏在青年怀里的大牛虚弱地探出只手,扯住他的袖子,道,“我没事的,你别担心。”

“主上月余未归,想必此次的消息定是真的了?”赫连明未答反问。

经过这么一闹,先前那点伤感的气氛被破坏殆尽,吉盛天一脸宠溺看着他埋头大吃,突然心情大好——这么简单一个人,或许也不是不可能?

“是——”崔胜犹豫了片刻,道,“老爷身体极差,怕是受不得激烈的,呃,动作。”

“喔——”大牛乖乖应了,看着他走出房间并返身将门关上,打量了一下自己所处的地方,眼皮渐渐变重,不一会又睡了过去。

温热的气息喷在耳尖上,唤起了曾经的记忆——无知时的交颈相缠,抗拒之后的暴虐强迫。大牛不自禁地颤抖起来,用尽全力推拒炽热如火的胸膛,可是对青年来说却犹如蚍蜉撼树。

大牛摇摇头,道:“杨四弟你别去抓药了,我不吃。”

单单一个“他”字,女子却立刻知道了主子问的是何人,答道:“未曾。”末了忍不住道,“五年以来没有任何消息,怕是——”

“你,你不是死了吗?”虽然这些年大牛没有特意打听过,但一国太子丧生之事还是有所耳闻的,本该死了的人出现在面前,他却没有害怕,反而高兴地坐起身来拉住他的衣角,“你是来接我的吗?你懂那么多,你送我回娘那里好不好?”

大牛吓得死死闭住眼睛,双手成拳挡在面上,双肩缩成一团,身子不断地颤抖,嘴里喃喃道:“走、走开——走开——”明明是同一张脸,曾经最心爱的儿子如今在他的眼里却与修罗无异。

吉盛天心中一紧:“怎么回事?”

几人的面色顿时有些僵硬。

“薛大哥还请直言,”青年正色道,“只要小弟有帮上分毫,不敢不尽力。”

“叔叔好!”六七岁的小孩子声音脆脆的。

大牛大为紧张,生怕儿子发脾气,要是骂他也就算了,反正他被骂骂也没什么关系,就怕小家伙嫌弃不吃了,那他还能找到什么给他吃的?

宇文笙!吉盛天恨恨地咬牙,早知是他当时就不该有顾虑,拼尽代价将他拿下就好了!而现在,不管那人原先来此的目的为何,在见了他之后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他可不会心存侥幸地认为那人会认不出人来!什么都没有布置好的现在与那人正面对上除了被歼灭他想不出第二条路来,唯今之计只有避了,而千辛万苦建下来的复血楼必然毁于一旦,可恨!虽然不舍,可吉盛天还是果断地下令:“赫连明,你立即带着冯欣、水文、林启、仇盛、崔胜和你们手下的人从秘道撤走。”

“复血楼从来没有客人。”吉盛天放下茶碗,目光炯炯地看向他,“阁下倒是第一人。”

大牛不好意思地抓抓头,他知道自己的反应是有些夸张,但他这次真的很,很,很期盼见到小天,虽然每次他来都要压着自己做那种事。

“你替他挨就是了。”吉盛天抛下一个炸雷。

场上的人面色皆是一凛,他们都是受了楼主大恩,听得这一番话来自是感同身受,赤血堂主水文嘴唇张了张似想为她说情,却在看到楼主高深莫测的表情之后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后放弃。

“哈——”老李大笑几声,重重地拍了几下老戚的肩道,“只是盘问你几句你就忍了吧,你老小子也算运气好了,要是你当时说错什么话,你现在也不用赶这里跟我报怨了,直接丢进大牢,不死也脱一层皮!”

这是怎么了?莫非他这一入定竟然已经过了很久,久得这个男人都不认识他了?“是,你有什么问题?”原本的喜悦在心中沉淀,说话的语气不由地转冷。

大牛看得正入神,突然身边传来声音——

“啊?”被打断话题的大牛一时没反应过来小孩儿问了他什么,傻在了那里。呃,他还想问的是,小天刚才真的有问他什么吗?要知道小家伙主动跟他说话的次数他十个手指头都能数出来,算算上次也是天才刚刚暖的时候,现在天都开始冷了,唉……

“吓!”大牛条件反射地松了手,在看到儿子缓缓坐起身有些僵硬地活动身体时方醒悟过来自己做了什么,顿时臊得满脸通红,讷讷地道,“小天,你,要不要紧?”

没有任何调料,大牛又不是烹饪高手,能做的也不过是个清水煮小鱼了,眼看着鱼身在热水中慢慢地发生变化,升起的水汽当中也隐隐有了鱼肉的香味,只是夹杂其中的还有忽略不掉的腥味。这样,小孩儿会嫌弃么?大牛越闻那味道越忍不住要担忧,偏着头想了又想,猛地醒起一事,脸上不自禁地带了喜气,匆忙起身,顾不得微微眩晕的头,三步作两步地抢到水池的另一边,伸长了脖子向水中瞧去。只见水中漂浮着好几块木头,被一根布条缠着固定在水池边,其中五块整体被大片大片的木耳覆盖,另有两块一个是空的,一个身上长着什么东西,只是小小地根本看不清那是什么,不过却也让人能明白那绝不是木耳就是了。实际上那是大牛费尽心思才弄出来的香菇,小东西们才冒出个头,离能吃还早着呢!

“嗯。”大牛用力地点了几下头,道,“俺们那里都喜欢吃木耳的,可香了!”

吉盛天在男人被惊呆的时候已经从震憾中恢复,顾不得身上还是湿淋淋的单薄中衣,站起身四处打量:比之前那个石屋还要大上几倍的空间,整体采用黄金的颜色布置,明晃晃地刺眼。整个内室置了八条三人合抱粗细的金色柱子,每一条都有巨大的金龙蜿蜒其上,四下里林立着数十尊雕像,祥瑞猛兽均有,都是耀眼的金色。壁上的灯不是燃油的长明灯,而是一颗颗比他所使用的更大上许多的夜明珠!一颗便价值千金,那单是这几百上千的珠子便已不知价值几何了,更不用说修建这样宏伟的地下工程所需的人力、物力,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大手笔?抚摸着形神俱备的金龙雕柱,吉盛天敢肯定这是皇族的大手笔,但究竟是哪一任皇帝却很难说清楚了,照位置来看该是天宇了,可这样的建筑不说倾国之力,但也不是三两年的全国产值可以支付的,而天宇建国两百余年以来,似乎没有过这么大的资金调动啊!

吉盛天默默地摸向身后,半晌,两手一摊,道:“没有了。”

就在他以为自己真的要死在这里的时候,迷迷糊糊之间似乎听得有什么人在叫他,不过他下意识地就认为那是错觉——怎么可能?然后只听得身边传来一声闷响,终于完全陷入了黑暗。

这石室相当宽阔,怕有百余丈见方,里面除了正中的一个大约十久见方的水池外地面上便空空的没有其他东西了,倒是四面墙上各有一扇巨大门,他们进来的那扇是石门,左面是雕着龙的黄铜大门,对面是木门,上面同样雕着立体的龙形,而右边那扇最为奇怪,只有一个同样雕了云状的火红色门框,后面是黑黝黝的一片,即使是灯光也照不进去。

“你想否认?”吉盛天冷笑,“说真的,你跟我想像中的真的差很多,我想能做出这些事的人肯定冷酷无情,只是没想到你竟然还这么胆小懦弱,连自己做过的事也不敢承认。”

慕衣忙“呯呯呯”嗑了三个头,道:“主子明知慕衣不是那个意思。”顿了顿,又道,“以现在这状态来看,不出一时三刻来人便会赶上,无论如何慕衣也逃不过一死,不若为主子引开追兵,还死得比较有价值。”扯动了一下嘴角,“再说,只要再上去个几里,钻进那些像迷宫一样的山洞里,慕衣便可以逃过一劫。”

天都以西约五百里处有一山名为青岩,山壁多为坚石,树少草少,却多秋苔,青色的秋苔贴壁而生,以致于整个山上的石头、山壁均呈青色,是以得名青岩。吉盛天此去的目的地正是青岩。天都附近的地理环境他都有做过研究,以北地势平坦,无遮无挡,不适合短时间内的逃亡;以东有密林,但并不广,以数万兵围困,他便再无处可逃;而南方是他短时期内都不可能去的地方,因为回故国的路上必有天宇的重兵把守;那么就只剩下西方。这青岩离天都并不远,不需半日的快马加鞭便可到达,其山体看似一目了然,实则内里多洞穴,更有许多脉脉相连,人进了里面不迷失都算好的了,更何况要捉人?于是他便命慕衣灰衣人先在山中寻一处置下数月可用的口粮,待他一有机会便脱身前往,然后在山中躲上个一年半载,待到天宇的人以为他早逃远了的时候再出来,到时候易容改装,自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了。

宇皇帝派来的。”

突如其来的声音阻住了那人的脚步,小春寒着脸从院外走进来,看着那人,道:“你知道的吧?”他一直跟在侯爷身后,所以看到了全部过程,包括这人在侯爷发问时颤抖的双手。

“你啰啰嗦嗦地有完没完?”本没什么好脾气的吉盛天感觉心里的火堆起来快要爆发,“你要不愿意给我吃就拿走好了!”

吉盛天垂首看头他递过来的斧子,又抬起头看他,见他满脸渴望的样子,心里突然升起一阵烦躁,一掌拍开他的手,怒道:“你在这里添什么乱?”

“看什么看?”小春怒,张牙舞爪地道,“都是你惹来的事!我说你有没有一点危机意识?你不知道好好在屋里呆着干嘛呢?没事跑去惹那个王建飞做什么?他自从儿子在战场上死了后就讨厌死你们吉禅国的人了,你还撞到他身上去!”

那壮汉先是一惊,随即冷笑道:“好啊,你们父子情深,那你就代他受罚好了!”说完便不客气地一下又一下地抽下去,听着皮肉的闷声,心中升起扭曲的快意。

面无表情的天宇帝王抬了抬下巴,礼官会意,于是高声道:“有请吉禅国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