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眼看着男人与自己之间的距离,吉盛天心里莫名升起一丝烦燥,“过来。”还不得他想清楚什么,嘴里已经吐出了这么两个字。

大堂里西侧有大牛费尽心力挖出来的专供洗澡用的小水池,连接着大水池和排水沟,使用很方便。吉盛天将粘腻的身体沉入已经凉得有些刺骨的水中,捧起一把水浇在脸上,用力地甩甩头,这才感觉自己的头脑完全清醒了,想起昨夜异常汹涌的燥热,他顾不得清洁己身,双眼一闭便进入入定之中。丹田中内里真气充足,方一动念一股比之前强大了足有一倍的真气便顺着体内的经络自动运行起来,令他讶异的是这段时间数次冲击未果的两支经脉竟然很轻易地就通过了,而一个周天运行下来他的内力竟然又强了一分。憋屈了那么久之后的畅顺感令向来冷情的吉盛天欣喜若狂,意念带着真气在体内一遍遍环游,直到经脉被撑到了极限方停了下来,缓缓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满是兴奋的脸,尔后听到惊喜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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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天!”大牛一惊之后明白过来他是要做什么,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刹那间就窜了过去,一把扯住他的袖子,急道:“你别这样好不好?”

羡”,要知道就是宣武帝当年自三岁起开始习武,待打好基础后自十二岁起由其父皇口授亲传也用了两年时间方习成前两重,而他全靠自学,且没有坚实的武学底子,竟然也能做到如此,当真是难得之极。可当他开始习练第三重“从”的时候,在前两重时那种畅顺的感觉完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艰涩感:带动真气往未开发过的经络冲去常常在关键的时候真气突然就那么消失了,使得他不得不重新来过,就算不行功的时候丹田中的真气也不是老老实实的,偶然不注意间便会自发地动了起来,若是顺着经脉运行也就罢了,偏它是毫无目的般地往全身冲去,每一次都要他废去很大的力气才能压制住,只是事后免不了就惊得一身冷汗,生怕什么时候一不小心控制不住以致于走火入魔。在这种整日提心吊胆的情况下若他还能很有味口那才怪了!

如此一来两人算是和好如初了,虽然这个“初”也不见得他们有多好关系,但吉盛天总算不是如之前那段时间一般令大牛讨好无门了,他现在不会那么生硬地拒绝男人的好病恹恹,偶尔对于他的问题还会“嗯”两声,甚至有两次还主动跟他说了话,虽然只是对于锅中越来越丰富的菜色表示怀疑地问一句:“这个,能吃?”但这一切在大牛看来都是儿子接受他的征兆,于是整日里都挂着傻兮兮的笑容,做起事来也干劲十足,只是过不了多久他就笑不出来了。

在心里为“那个男人”的行为定了位,吉盛天的心情总算平静了许多,再看一地的书便醒悟自己是做了蠢事,但自己种下的恶果总要自己承担,只得低头弯腰老老实实地收拾。这一忙又是许久,等到吉盛天收拾整齐的时候早已腰酸背痛,颇有成就感地看着恢复整齐的书架,只可惜嘴角还没扬到得意的角度,肚中突然传来一阵不和谐的饥饿,顿时僵了一张俊脸。

吉盛天只定定地看着着金鼎下因不再添柴而渐渐小下来的火焰,像是没听到他的问话似的。

一连串的问句弄得吉盛天烦不胜烦,一掌推开他,否认道:“谁哭了?!”

吉盛天总结了一下他的话:“你的意思是,这池子有水进来?”

梦中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其中包含的情绪却是千差万别,巨大的反差令吉盛天有一瞬间的怔忡:“你——”很快将之前的事情记起,放到了嘴边就变成,“你怎么找到我的?”又是怎么在最后一刻救了他?

过了许久吉盛天的声音才传来:“找不到了。”明明进来的时候只走了几步,而他们方才跑了那么久都没有出去,要么是他们迷失了方向,要么是那门出了什么变故。

吉盛天循着他所指的地方看去,那是整个青石上繁复的浮雕中的一处,似乎与别处没什么不同,至少他没有看出有什么“奇怪”的。“怎么?”

没防备儿子突然停下脚,大牛一个不注意便撞了上去,他心中一悸,忙退开两步,小心翼翼地道:“小天?”

“是么——”吉盛天自然相信属下的能力,当即沉下脸,“还有多远?”

吉盛天跳下车,活动了两下僵硬的手脚,道:“可准备好了?”

“是,俺傻。”大牛马上就承认了,哭丧着脸,道,“那么长一把刀,肯定很痛,俺还要问,俺真的很傻啊!”

“哼!”小春猛地甩开他的手,转身道,“你还要不要吃饭了?”说完快步往饭桌走去,只是从背后看去却可以见到他两只耳朵都变红了。

“没有啊!”大牛下意识地答了,但他很快反应过来,一脸惊喜地看着小孩儿,受宠若惊地道,“小天,你肯跟我说话了?”

大牛习惯了这副身躯的柔弱,倒也没觉得什么,半坐起身靠在软枕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小孩儿说着话,虽然时常牛头不对马嘴,却仍把关于自己儿子的事情弄清楚了。原来这吉盛天是吉十余的大儿子,也是唯一的儿子,奇怪的是之前世人却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么一个人,直到香禅城破他才被几个吉禅宫人指认出来,从而被一起押回了天宇。

“吸——”众人自然记得皇上那道“若死,尔等陪葬”的惊悚口喻,顿时齐齐倒抽了一口冷气。

围在井边的人待他的背景消失在门后方才反应过来,相互间意义不明地对视了一阵,突然一齐扔开了手中的东西快速地跟了上去,从他们兴奋的表情可以看的出——有好戏要开演了!

秋雷收起飘荡的心思,掀起车帘的一角接过他手中的羊水袋,打开木塞凑到大牛嘴边,道:“喝点水吧。”

“俺,啊——”听他提起白天的事情,大牛猛地忆起太子珏说过的话来,忙改口道,“我们没有说什么啊!”都是关于他自己的事,他不开心倒是真的,天宇太子为什么要不开心?

“吉国主,请。”秋雷面无表情地看着想把自己缩成一团的男人,话虽说得客气,语气却比以往冷淡了许多。

“什么?!”宇文珏猛地站起身,抓住他的领口,拖到自己面前,面色狰狞地吼道:“你竟然不知道?”

宇文珏缓缓地推了一杯水到他面前,仍低垂着头,道了句:“请用。”

“押出去。”

吉盛天却不领情,猛地抽回手,低吼道:“不用你管!”尔后一把推开他,转身又去挖那些碎石,不过他的脑子现在大约是清醒了些,没有笨得再用手挖,而是顺手拾了块木条来用。

“小天——”大牛心里很有些受伤,可是见到小孩儿这副样子却又顾不得自己,满心只有担忧了——他这个“儿子”总是一副小大人的样子,和他相处了这么久还从来没有见过他这副模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大牛很想问,可一见小孩儿紧紧抿着的唇便不敢开口了,于是闷着头走过去跟他一起挖起来。

吉盛天没有理会蹲在身边来帮忙的男人,他的手飞快的动着,很快就挖出了一个不浅的坑,只是随着坑的加深,他的脸色却也越来越糟。

大牛不知道儿子打破地板又挖个大坑是要做什么用,只好闷着头一直往下挖,先是挖青石的碎块,后面又挖到了泥土,直到那坑足有一丈多深的时候,突见少年停了手,猛地一拳击在坑沿上,“呯!”地一声,石屑飞溅。“小天!”总是小心翼翼对待儿子的大牛第一次生气了,“你这是做什么?”拉过他的右手查看,却见好生生的手被折磨得没有一处是好的,又是心疼又是恼火,又不忍心真的骂他,只好如先前一样埋怨道,“你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

“滚开!”吉盛天却不领情,一把推开他,吼道,“说了不用你管!”

“小天!”大牛当真被他惹怒了,大声地给他吼回去,“你什么事俺都可以不管,可是你要糟蹋自己的身体就不行!”

“我要身体做什么?”吉盛天以更大的声音吼道,“我他m的出不去还管身体做什么?”

“什么?”大牛自然被他给震住了,只是却还没弄明白他的意思。

“我说我们出不去了,我们要一辈子困在这里,直到死为止!”吉盛天眼中满是阴郁,“宣武帝那个骗子,什么功至五重,什么青石之下有通道,都是骗人的!根本就没什么秘道,被骗了,我他m的被骗了!”他说到最后几乎吼破了嗓子,来回地跺来跺去,显得很是暴躁。

大牛虽然还没完全弄明白,但至少知道了他是以为这里有出口结果却没有才生的气,忙安抚道:“没关系的小天,出去的办法俺们再慢慢想……”

“没用的!”吉盛天猛地顿住脚步,粗暴地打断他的话,“没有出口的,我到处都找遍了,宣武帝那个混蛋,他根本就是故意的,先是给人一个希望,等到我以为成功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受骗了,这个无耻的人,说不定他现在正在地底下偷笑呢!”说到最后他几乎暴跳如雷,一张俊俏的脸被扭曲得很是狰狞。

“不会的,不会的,”大牛有些吓到了,忙道,“有进来的路就肯定有出去的路的,你别太难过了,说不定明天俺们就找到了呢?”

他这话纯属安慰,吉盛天听了脑中却有什么一闪而过,只是灵感稍纵即逝,他根本没有把握住,但他肯定这没抓的想法与这个男人刚才说的话有关。扑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急切地追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呃?”大牛一时没反应过来,傻傻地看着他。

吉盛天心急若焚,用力摇晃着他的身体,大声吼道:“你刚刚说了什么?给我重复一遍!”

“啊——”大牛被他捏痛了,不由低呼一声,眼见小孩儿眼中尽是不耐烦,忙答道,“是‘你别太难过了,说不定明天俺们就找到了呢?’。”

“不对!”吉盛天直觉地认为不是这句,手上的力道不但没有放松,反而抓得更紧,厉声喝道,“前面的那句!”

大牛痛得脸都快变形了,却不敢呼痛,勉强道:“是‘有进来的路就肯定有出去的路’?”

“是了,是这句了!”吉盛天心中一琢磨,顿时喜形于色,松开手道,“进来的路,对,进来的路,怎么我一直没有想到呢?反而白白被困在这里这么久!”

大牛抱着已现出几根青紫色指痕的手臂,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心中满是疑惑。

吉盛天念叨了几句,突然回过头来看着他,道:“走,我们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