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牛顾不上再担心什么,赶紧跟上,才跨进那道门就感觉眼前一暗,下意识就一把将身边的少年抓住,惊叫:“小天!”

没有问他为什么,之前的经历已经可以证明男人在这些方面的确懂挺多,吉盛天难得听话地止住了脚步,只是心里免不了升起些疑虑——作为一个吃喝玩乐的皇帝,他是怎么知道这些的?还是说……侧头看了身边的男人一眼,随即在心里否认,世上哪有这么相似的人?再说宇文笙又岂是轻易可以糊弄过去的?

“小天——”大牛呆了许久,直到那微弱的光芒快消失在尽头方醒悟过来,跌跌撞撞地跟了上去。他不要,不要再一个人……

青岩山上多秋苔,因此山体大多湿滑,对于没什么登山经验的吉盛天和慕衣来说都是很大的阻碍,带着几分焦虑地往后看去,大约天宇军也不善长登山,双方的距离并没有拉近,可吉盛天并觉得这有什么值得欣喜的,一追一逃间,自然要逃的人快一些才能逃得掉,而等速,迟早会力竭被擒。可现在又有什么办法?愤恨地收回视线,却在看到某处的时候顿住,那个男人竟然能跟上他们?!本以为他拖着那么个常年被酒色淘空的身体坚持不到一会儿就会停下来被追兵捉到,也能给他们争取一点时间,现在看来……观察了一会他的动作,吉盛天眼眸转沉,这个男人总算也有一点用处,当机立断地唤住带路的属下:“慕衣,你来背着他,让他指路。”说着指了指后面气喘如牛却每一步都踏得稳稳的的男人。

灰衣人一路不紧不慢地推着污水车到了三岐坡,见左右无人,一改先前的散漫轻放,将车子停下后一脸紧张地敲了敲木桶,沉声道:“主子,可好?”

“没错。”吉盛天点头,“我早就知道那个王建飞不是一个小管事那么简单。”

大牛顿时更加低落,耷拉着脑袋,道:“难怪他都不想看我一眼,话也不想跟我说。”

“啊!”大牛惊呼,赶紧捡了起来,对着有灰尘的地方边吹边拍,有些实在拍不干净的便仔细地用指甲拈了去,直到弄得干净了才又捧在胸前,小心翼翼地看着少年,想再给他吧,又怕他嫌弃在地上滚过的东西脏。犹犹豫豫了半天,少年却像没他这个人似的,大牛泄气地低头转身,道:“那我先走了。”然后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外挪,可直到他快到院门了也没听到少年喊他的声音,这才耷拉着脑袋去了。

“十三岁了啊!”大牛惊呼,那不是这个叫“吉十余”的皇帝十五岁就有了这个儿子?想到自己十五岁的时候还在山里跟猴子互相扔果子玩,不由有些佩服,再一想到以后这个儿子就是自己的了又变得很开心,突然又记起小孩儿一脸厌恶地看着自己的样子,猛然醒悟过来:他这个儿子好像很讨厌他呢?大牛又有些难过了。

“王建飞,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不要你那张狗嘴了吗?”小春气得差点跳了起来。

人的对望,现场一片寂静。在这种极静的情况下,下人院里突然传来的侮骂就变得分外清晰——

茫然地抬起头,大牛在见到如今他最熟悉的人的时候总算清醒了些,呆呆地向四周打量了半晌方才发觉马车已经停了下来。“到了?”

“也不是什么大事,”宇文笙再次垂眸,仿佛犹豫了一阵,方道,“只是珏儿自日里见过吉国主之后便有些不喜,朕,很担心。”

大牛吓了一跳,慢了半拍方反应过来,“喔”了一声,忙翻身坐了起来,拉过睡前脱下的衣服手忙脚乱地往身上套。

大牛吓得身子一抖,战战兢兢地说道:“巷、巷子里。”

“吉国主,请坐。”宇文珏反客为主道。

看着一屋子的鸡飞狗跳,大牛傻眼得不能再傻,就这样看着一群衣着怪异的人把屋里的东西疯抢一空后四窜着跑了出去。面对关空荡荡的屋子呆了片刻,这才想到要爬起来,一动之间猛得觉得不对,低头一看却发现自己竟然是光着身子的,想到刚才那么多人看着他,顿时变得满脸通红,忙扯过床边的一件衣服,看也不看地就往身上套,可是他很快就沮丧地发现这衣服不仅长得要命,还根本没有扣子,他,他不会穿!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大牛大急之下

吉盛天额头的青盘冒了两下,咬牙切齿道:“你饿了自己不知道吃啊?”

“吃的在你那里啊小天。”

……

吉盛天默默地摸向身后,半晌,两手一摊,道:“没有了。”

“啊?”

“掉了。”简短地吐出两个字,吉盛天很是懊恼,应该是掉在方才那粘绸的液体里的,看来他的心性还不够稳重,才会那么容易被焦躁的情绪所慑,居然像个疯子般狂奔乱跑,还把性命攸关的食物给弄丢了。

“喔。”大牛淡淡地应了一声,也没有表现出不满之类的,只是这样的态度却让小孩儿不满了。

“你在怪我?

我的纯情女上司无弹窗”吉盛天在黑暗中瞪往他的方向,双拳握得死紧,大有他一说“是”就扑上去跟他干一场的势头。

大牛奇道:“怪你做什么?”

……

吉盛天默。如果这个所谓的父亲真的怪责他的话,他大概会很火大,要么跟他大吵一架,要么只是冷笑,却在心里鄙视他,但男人这么轻描淡写的反应却令他更难受,好像使尽全力向墙上击出一拳,那明明很坚实的砖却突然变成了软绵绵的棉花,无处着力的感觉令人憋屈得想吐血。

不知道儿子复杂的心思,但大牛也没再纠结这个问题,而是更实际地道:“俺们要快点离开这里,这里很可怕的样子。”

吉盛天很郁闷,他也知道这里很危险,应该早早离开,只是……“你识路?”

“不认识。”大牛总算明白了他们现在的难题,开始冥思苦想起来,过了许久,还真的给他想出了办法,喜道,“有了!”

大牛的办法很简单,却也很笨,将两个人身上的衣服撕成一条一条的连接起来,让小天拉着一头站在原地,剩下的由他拿了慢慢地往四处探,边走边松布条,但得保证两人间的布条一直绷得紧紧的,这有点像拿圆规划圆弧,一点不动,别一点调整着半径和起终。吉盛天想了想,觉得这办法虽然很笨,且耗时耗力,但总归有碰到出口的那一瞬,端看两人运气,好的话可以在饿死累死之前寻到生路,坏的话,也总算有个盼头,好过在原地呆着等死,便也就同意了,只是他坚持两人调换过来,由他去探路,而身体明显弱上许多的大牛留在原地。大牛一开始还不同意,毕竟叫一个小孩儿去劳累而他一个大男人在那里坐着等这种事情实在不符合山里人的观念,不过有儿子怒骂在前,又有自己体弱的事实在后,他也只有委委屈屈的同意了。

事实证明倒霉鬼也会有走运的时候,在大牛浑身无力、心慌气短时那代表着成功的连续三下猛扯终于从一直死死握在手里的布条上传来,顿时腿也不软了,头也不晕了,像打了兴奋剂一样乐颠颠地沿着布条跑。这个地方困了他们许久,实际上却并不大,他不过跑了一小会便闯进了一片暖暖的烛光之中,狠狠眯了一下眼睛,再睁开时不由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小天——”他现在所处的地方正是之前的那个巨大的石室,而自家的儿子正站在前面不远的水池边。

吉盛天低头研究两人的衣服做成的布绳,听到他的声音却是头也没抬一下,大牛满腔的喜悦顿时熄了一大半,有些怯怯地小步跑过去,扯扯儿子的衣袖,像个小媳妇般小小声又唤道:“小天——”

吉盛天却像没听到、没感觉到他这个人似的,两个指头在那布条上拈了再拈,凑到鼻前嗅了又嗅,突然惊道:“石脂水!”一张俊俏的小脸变得苍白。

“石脂水?”大牛疑惑地重复一遍,不明白是什么东西竟然能令他这个小大人似的儿子惊讶成这样。

吉盛天没有理会他,快速将手中的布条折起一节绑成一个布团,凝着脸四处张望,看定他们方才进入的那道门左侧的油灯,走前两步,将那布团远远地扔了过去,精准地落进灯里。那油灯被重物一压,火焰顿时低了下去,却在转瞬之间猛地拔高,明明浸湿了水的布条竟然被点燃了!

大牛呆呆地看着那火焰沿着布条一路烧过来,直到灼热感近在眼前才反应过来,可是却来不及了,伴着儿子那句“还不快扔了!”,火已经顺着布条烧到手上。“啊——”大牛惨叫着扔了布条,可他身上唯一的里衣右手袖角已经被点燃了,他忙用左手去扑,可那衣服好似特别易燃似的,左手袖子才靠近便也跟着引燃,烧得大牛惨叫连连,忙往身上蹭去,这下好,全身都着火了。“啊——”大牛惨叫着又蹦又跳,整个人在地上打滚,可那火却怎么也压不下去,就在他以为自己肯定要给烧死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大喊:“跳水里去!”脑中顿时清醒了些,看准不远处的水池,全身用力这么一滚,只听“扑通”一声,水花四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