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小春的眼睛立马红了,再见他衣衫凌乱,且露出来的肌肤有着多处伤痕,找了一清早主子的怒气顿时暴发出来,扭过头瞪向那壮汉,骂道,“狗奴才,瞎了你的狗眼,侯爷都敢打!”

穿戴完毕,大牛轻手轻脚地走到外屋,见到窄窄的单人床上一个十来岁的小孩子睡得正香,不由咧嘴一笑。这个名叫小春的男孩子是在他病得极重的时候被派来侍候他的,人很勤快,又有一点小调皮,很像住在他家隔壁的小三儿,有他在身边倒是开心了不少,唯一不好的就是老帮他做这做那的,让他很过意不去,这几天身体好转了便不让他动手了,可是一到这时候这小子就不乐意了,跟他闹别扭。不过小春有个缺点就是喜欢赖床,每当大牛一早穿戴整齐出现在他床前的时候他就懊恼不已,那表情特逗,之后嘟着嘴去给他打洗脸水,给他梳头,碎碎念一个早上。今天起得太早了些,大牛站了一会见小春还没有醒来的意思,无声地笑出一口白牙,又轻手轻脚地走了。

乘坐的马车算不上宽阔,可是大牛却仍然觉得它太大的,他一边听着车外的人信议论纷纷,一边尽量将自己缩成一团,瘦弱的身体不安地颤抖。他很怕,半个多月前被围堵被骂的事还历历在目,他很怕那些人厌恶的目光,怕那些他虽然听不懂但是能理解的谩骂,他知道是因为他做错了事,这些都是他应该受的,但是他仍然免不了害怕。风一吹就动荡不已的车帘是他警惕的东西,薄薄的车壁也不能给他带来安全感,就连他曲坐在上面的车底也像是随时都会钻出个讨厌他的人来似的,自三天前那个夜来便一直没有放松的神经绷得更紧了。痛苦的压力使得他泪流满面,终于不受控制地轻泣起来:“老天爷,大牛知道错了,求您老人家不要这样罚俺,上刀山也好,下油锅也好,下辈子做畜生也好,只要不这样就好,老天爷——求你——”只可惜或许是老天爷太过忙碌没空搭理他,或许是他还不够虔诚,他并没有得到回音,只能继续缩在车中发抖,至到恍惚中四下里静下来。

“哈——”那人怔了怔,随即大笑起来,末了偏头向立在一旁的小太监问道,“小喜子,朕看起来如此年轻么?”

更一?什么?一更天吗?好像不是喔!大牛眼中冒出两个大大的问号。

宇文珏皱眉,只好道:“那你说说在变成皇帝前面一点的事。”

“可是殿下——”秋雷担心太子的安危,想要劝阻,却见小和子恭敬地行了一礼,道:“奴才遵命!”然后便向外退去。于是他不敢再多言,也行了一礼,道了声“小臣告退”,紧跟着退了出去。

“那,那个——”被弄糊涂了的大牛期期艾艾地道,“你,你们是什么人?俺、俺这是在哪里?”末了还抓了抓头以加强表明自己的疑惑。

“扑噗——”小白领也不知是被这称呼雷得还是怎地,猛地喷出一口血失去了意识。

小春狠狠深吸了几口气才勉强压下狂吼的欲-望,绷着小脸道:“十三岁,吉盛天。”

“十三岁了啊!”大牛惊呼,那不是这个叫“吉十余”的皇帝十五岁就有了这个儿子?想到自己十五岁的时候还在山里跟猴子互相扔果子玩,不由有些佩服,再一想到以后这个儿子就是自己的了又变得很开心,突然又记起小孩儿一脸厌恶地看着自己的样子,猛然醒悟过来:他这个儿子好像很讨厌他呢?大牛又有些难过了。

小春看着那张变幻不定的脸,心里也跟着一起一落的,后来实在不耐烦了,干脆把他往床上一推,道:“侯爷累了一早上,还是再歇歇吧,免得呆会又病了!”说着伸手把薄被高高掀起,将他整个人罩住。

事实证明小孩儿的担心不无多余,大牛同志本就身体虚弱,挨了这么一顿狠打之后自是受不了,才躺了不过一个时辰便发起低烧来,好在小春人小心却细,见势不对便赶紧请了医师来,虽比不上皇宫里的御医好手段,但是也没把这新出炉的享乐侯给治死,一副汤剂下去再安睡了一个下午,晚上便没什么大事了,只是整个人仍是软绵绵的没什么劲。

大牛习惯了这副身躯的柔弱,倒也没觉得什么,半坐起身靠在软枕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小孩儿说着话,虽然时常牛头不对马嘴,却仍把关于自己儿子的事情弄清楚了。原来这吉盛天是吉十余的大儿子,也是唯一的儿子,奇怪的是之前世人却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么一个人,直到香禅城破他才被几个吉禅宫人指认出来,从而被一起押回了天宇。

“看侯爷你的样子根本就不认识这么个人,也许是搞错了也不一定。”小春看着他迷茫的面色,试探性地说道。

大牛也觉得别人居然不知道他这个儿子是很奇怪,但他自己不知道却很正常了,毕竟他不是原来的那个吉十余,随即忆起小孩那张酷似这身体的脸,摇摇头,道:“不会的。”

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小春道:“那些宫人为了保命必不敢乱说,这事怕是另有内情。”

又在说他听不懂的话了!大牛就不明白了,怎么这里一个十岁的小孩也那么聪明?那是你太笨了好不好?有些郁闷地看了小孩儿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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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个身蒙头睡觉,直把小春弄得莫名其妙,这就是大牛同志为数不多的闹脾气了。

又睡了一个晚上,大牛醒过来时感觉身上已经没什么不舒服了,便有意放轻了手脚,悄悄地起身出了门。今天比昨日起得还要早了些,下人们也没几个起了的,估计都知道了昨天的事情,看到吉十余这个侯爷的时候眼神都闪闪躲躲的,大多数都给他请了安行了礼,倒弄得大牛不自在起来,只得含含糊糊地点点头,加快脚步从他们身边走过。略过围了三两个人的水井,大牛方走进下人院便听到一阵笨拙的斧头砍在木头上的声音,心里不禁微微一痛,他知道,那肯定是他的“儿子”在劈柴。

吉盛天的确在劈柴,更确切的说是在“砍”柴才对。他以前虽然不受那荒淫的父皇所待见,但怎么也是一个皇子,缺衣少食有过,明骂暗打有过,但劈柴这种活还真没做过,他自认力气不少,但这看似简单的活却耗尽他的力气也完成不了,心里对那害他落得如此地步的男人更是愤恨。

“小天——”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呼唤,吉盛天全身一僵,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似乎听到那个讨厌的人的声音了。

“小天。”

身后的男人踏前几步来到身边,劈手就去拿少年手中的斧头,而吉盛天一直不察竟给他取了去,顿时黑了一张脸。

大牛却若无所觉,利落地重新取了一段木柴放到木樽上,右手握住斧头边比划边道:“劈柴不能靠蛮力,要取个巧劲,得顺着它的纹路劈。”说着一斧头下去,那截木头“啪”地一声分成了两半落在地上。大牛上前拾起其中一片,再把它立在樽上用手扶稳了,又是一斧子下去,木柴应声而裂,半片又变成了两个半片。“你再试试。”大牛将斧头递还给呆了的少年,颇有几分讨好的意味。

吉盛天垂首看头他递过来的斧子,又抬起头看他,见他满脸渴望的样子,心里突然升起一阵烦躁,一掌拍开他的手,怒道:“你在这里添什么乱?”

“我没有啊!”大牛委屈,他明明就是看这个小孩儿根本不会劈柴,这才想着教他一下嘛,刚才还好好的,这人怎么突然就变了?“我就想帮你。”

只是他这副可怜小狗般的表情不但没有令得少年心软,反而更增添了他的怒气,吉盛天一脸嫌恶地扭过头不去看他,不客气地道:“你离我远点就是帮我了。”

“小天——”大牛快哭出来了,眨巴眨巴着眼睛看着少年。

吉盛天感觉全身一冷,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怒目以对:“不许叫我‘小天’!”

“那我应该叫你什么?”大牛莫明。

“什么都不许叫,你给我滚远点!”吉盛天受不了地冲他吼叫。

大牛脆弱的小心肝受到了伤害,期期艾艾地道:“为什么?”

“不为什么!”吉盛天深吸几口气以平复心中的怒火,冷冷地看着他,道,“我讨厌见到你。”

“小——”大牛哭丧了脸,还想说什么,却被少年一个冷眼丢过来阻住了接下来的话,踌躇了一阵,只得道,“那,我走了——”见少年背转过去像没听到似的,心里酸痛,只得一步三回头了离去了。

直到身后没有了动静吉盛天这才放松了紧绷着的身体,刚才他多想一拳挥到了那个男人的脸上,可是他必须忍耐,否则计划必然受到影响,这么天的谩骂和折辱都忍了过来,没必要在这时为了一个烂人而前功尽弃。弯腰准备继续之前的事情,几天纹路整齐的木柴却在此时闯进眼中,心里一阵烦闷,一把抓起来用力扔了出去,忍不住骂了声:“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