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叹了一口气,低头继续在纸上书写,一边写一边淡淡答道:“兆佳氏滢渟是九阿哥的侍妾。”

陶沝万幸地松了一口气,立即恢复她那平时低眉顺眼的小媳妇样,在宜妃的招呼下,规规矩矩地踩着“寸子”走到殿中央,依次向在座的宜妃和八爷党那三位阿哥行礼请安,随后才在她惯常坐的那个位置上轻轻落座,挺直了腰板,摆好姿势,作出一副标准的大家闺秀的模样。

太子不日即将回宫。这对于整座紫禁城上下而言,自然是属于一件了不得的大事,有人欢喜有人愁。当然,陶沝并不包括在这两者之中。她估摸着自己和那位赫赫显耀的皇太子之间应该是不会有多大交集的,因而也就对此没啥感觉了。相比之下,她更希望自己能够和那个倾城多亲近一点。

画好之后,陶沝小心翼翼地将这两幅画用绢帕包好,又小心翼翼地揣进自己怀中,随后便迫不及待地跑去了乾清宫。她请乾清宫里一个已经熟识的小宫女,名唤瑶轩的把画带去交给倾城,并说自己会一直在这里等她。然而,陶沝却万万没有想到,瑶轩这一去竟犹如石沉大海一般,完全没了回音。

之所以会说十四阿哥才是自己心上人的真正原因嘛,纯粹只是为了嫁祸。反正眼前的这个家伙和她又不熟,虽然他极有可能就是那位传说中的十二阿哥,但两人也不见得今后会产生多少交集。况且,既然是要嫁祸嘛,那自然就要嫁祸给自己最不喜欢的那个人啦。而整个数字军团里,她最不喜欢的就是十四——呃,别问她究竟为什么不喜欢,事实上,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啊。有时候,做人是要看缘分的,有些人也许并没有来招你惹你,可偏偏,就是会看不顺眼。

“传言?呵,应该不只如此吧。既然能传成这样,想必也不会是简单的无中生有。”

她顿时笑得合不拢嘴——她怎么会把那个人给忘了呢?嘿嘿,没错,就是他了——

“去,什么正常啊?那人可是个女的,听说,就是这皇宫里头的一名宫女……”

御花园里的腊梅开了,是素心腊梅,纯黄色的花瓣,伴着幽幽飘散在空气中的馥郁浓香,沁人心脾,也惹人遐想。

据说,能在这乾清宫里当差的宫女和太监个个都不简单,外面的人若是想混进去打听个什么八卦消息之类的基本上都是很难的,至少,没有任何好处,对方是绝对不会搭理你的。

“你继续画吧……”见陶沝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五阿哥的脸上有那么一瞬间的错愕,随即便反应过来,语气淡淡地吩咐道。

偏殿里共有两名画师,皆是白须飘飘、看着明显上了年纪的长相,身边各带着一小厮太监,另外还有几名原本就在这殿里面做事的太监和宫女,加上陶沝和绿绮,正好九个人。

“桃子姐姐,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不是吧?

“喂,你是哑巴么?”不顾某人那一脸的苦瓜色,这位阿哥还在不依不挠地继续道。“还是说,你连请安也不会?嗯?”

听到这话,坐在堂上的小十六又是重重地“哼”了一声,一只手用力地拍着桌子叱道:“那你可知道,我们两个人可是已经在这儿足足等了你有一个多时辰了,肚子也早就饿得叽里咕噜响了……竟敢让大清朝两个皇阿哥等那么久,你这个奴才,还真是好大的面子啊……”

陶沝异常同情地看了小十七一眼,忍不住问道:“要背哪篇?”

不过,话又说回来,在对十六阿哥的教育问题上,陶沝也是完全尽了心的。为了培养十六阿哥对数学的喜好和兴趣,陶沝可谓是拿出了自己看家的教学本领:不仅倾囊相授自己所学的各种数学知识,甚至还不惜动用之前在打工做家教时累积的“因材施教”的工作经验,即针对不同类型的小孩子,选择使用不同的方法来引发他们对学习的兴趣,大有不把十六阿哥逼上正道,教育决不罢休的架势。

首先是要掌握整个行宫的地图,在陶沝买通个把小宫女小太监之后,终于知道了关于西六宫的大致地形以及各宫主位,除了宜妃主位的翊坤宫和惠妃主位的储秀宫外,其余各宫的主位完全没什么名气,陶沝自动选择忽略不计。另外,公主格格们是住在咸福宫的。而阿哥们嘛,大多都是住在北面的北五所即乾东五所和乾西五所里。

准备好了这一切,陶沝便胸有成竹地带着绿绮去了前殿。在某人那完全是看笑话的目光中,一声不吭地将摆在桌上的那碗黑糊糊的药全数倒进了她早已准备好的茶缸里,一口气喝了个底朝天,而且整个过程毫无痛苦可言,末了还回味似地舔舔唇,一脸意犹未尽的样子:嗯,味道貌似还不错嘛!然后,再在某人那无比惊讶的视线中得意洋洋地起身回房。

一碗热汤下肚,陶沝感觉自己的身上似乎好了许多,就连力气也恢复了一些。貌似下床走走什么的应该是没有大问题的。——唔,话说她刚才昏倒的原因该不会就是因为饿的吧?根本就跟其他人没有任何关系。嗯,有这种可能,貌似她早上过来的时候就没能来得及吃早饭呢!

不过,陶沝的这种“除了吃饭睡觉就是听说八卦”的逍遥日子仅仅只维持了短短两天。第三天,那位宜妃娘娘便点名要陶沝一早过去,陶沝的心里顿时变得有些七上八下了。

陶沝这边还没来得及表示惊讶呢,某位仁兄已经在那边受宠若惊、感恩戴德了:“娘娘谬赞下官了。”

唉,真不知道他们说的事情是不是跟她有关,还是……

陶沝在心里若有所思地点着头,表面却扮出一副典型的低眉顺眼的小媳妇模样。哆哆嗦嗦地站起身,欲上前向站在那里的两位阿哥福身行礼。不想还没等她拿出那张写好的请安字条呢,就听到头顶正上方传来一声重重的冷哼。

还没等陶沝完全反应过来,从内厢里已经迎出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由一左一右两名宫女搀扶着。年纪大约三十岁左右,眉眼处尽是一种说不出的楚楚风情,落落投足之间更是有如一朵含苞待放的牡丹,显得气度不凡。从那张风韵犹存的美丽脸庞,以及优雅端庄的仪态举止,完全可以想像得出她年轻时颠倒众生的模样。

因为下雪的关系,众人一路上走得不是很平稳。可怜一大清早起床、根本还没睡醒的陶沝就这样被颠得七上八下地由都统府一路给抬到了紫禁城,连街道两边的景色也没来得及看清楚,只觉头晕得几乎想吐。而小丫鬟绿绮则是因为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徒步跟在轿子边侧,加上积雪的关系,深一脚浅一脚走得很是辛苦,所以表情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不过幸好她也穿得够多。

陶沝歪过头看了绿绮一眼,后者正一脸了然地看着她。想来是已经明白了自己有话要对她说。陶沝冲她笑笑,随即在纸上试探地写道:你会写我的名字吗?练了那么久的字,我好像连自己的名字都不曾写过,倘若进宫之后被人问起,那我岂不是……”

……

纳兰性德是何许人也?!

关于这一点,陶沝真的打从心底里表示佩服:难道不是吗?在这个没有任何现代通信设备的古代,诸如此类的小道消息竟然能传得如此之快。这不得不让人感叹古代社会八卦消息的传播力及其影响力。

陶沝皱皱眉,还想再继续追问些什么,却见一旁的绿绮已转身行至门边,朝屋外轻轻打了个手势。还没等某人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就见一大票的丫鬟立刻前拥后挤地破门而入,一个个手里捧着的不是金灿灿的首饰盒就是装满各色胭脂的梳妆盒,还有一些漂亮衣服什么的。那数量多的,真正是叫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嬷嬷息怒,小人的确是照大人的吩咐送的,万不敢恣意妄为啊。”

告白?!

陶沝一下子羞红了脸,头几乎垂到胸口,却仍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这一整段话被人用笔在上面打了一个大大的叉号,其中“胤禟和他的胤禩”这几个字下面还被重重地画了两条粗粗的杠线,边上醒目地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题上来。众所周知,康熙朝的皇子,一般到了年龄一般是15岁左右就要大婚当然也有稍早或稍迟的,成婚或封爵后才会搬出宫也有不立即出宫的建府。而在董鄂氏生第四女之前,九九已有三女。第一女出生于康熙40年11月,其母为滕妾完颜氏,因而有人说九九第一个娶的女人应该是完颜氏。这点本来是无可非议的,因为康熙朝的皇子在娶嫡福晋之前完全是可以先纳侧福晋的譬如十三和十四,但关键的问题在于这个“滕妾”的身份上。

陶沝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从自己颊边吹来的那股气息已经开始变得紊乱。好一会儿,那人才又重新开了腔,语气却已变得淡淡的,不带一丝感情,令人无法捉摸他此刻的喜怒哀乐:

“他……毕竟是一国之君,为了国家,自然要舍卒保车。而且,身为一个皇帝,他为她做的已经够多了……”

这话不说还好,一听他这样说,陶沝埋藏在心底已久的那股怒气又“噌噌噌”地全部冒了出来:

“哼,这不过是借口罢了,根本就是男人自己无能的借口。如果连一个自己喜欢的女人都守护不了,那还怎么去守护好一个国家啊?!可笑那后世之人竟然还把这亡国之罪强加到杨贵妃身上……嘁,若不是这位玄宗皇帝自己无能,亲信小人奸臣,不理会国政朝纲,之后的安史之乱会发生吗?明明就是自己的罪过,却硬要推到别人身上,还说什么‘女色祸国’——哼,安史之乱根本与杨贵妃无关,若不是他自己定性不够、把持不住,那么,就算有再多的美色也成不了气候。说穿了,还不是因为他自己贪恋女色,受不了这个诱惑……哼,这种男人最令人鄙视了,活该他最后亡了国……”

“你——”被陶沝的这番话一反驳,那人似乎当场噎住了,一时说不出话来。继而重重地哼了一声,收回手,语气也在陡然间变得十分冰冷森然:

“大胆奴才,你可知在这皇宫之内宣扬这样的说辞实属大不敬。若是以此论罪,可以立马将你拖出午门斩首弃市……”

啥?陶沝当即有些不敢置信。

这家伙变脸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些吧?刚才明明还对她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怎么转眼间就……kAo,又不是患了更年期综合症的的女人,需要如此反复无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