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娘们都说……”他有些支吾:“是陈管事从外面找来的那个神神秘秘的绣娘干的,花姑看她不顺眼,不过她是管事您的贵客,还是财神,花姑也没怎么去惹她,这下就死了……”

如今,却触犯到了她的底线。

“陈管事呢?”掌柜的忙地满头大汗,好不容易拉住一个小二,便着急忙慌地问了:“在哪个雅间?”

嘴里的腥甜,根本比不上她心里的刀割之苦,他,会回来的。

没事,能有什么事?

房内,向暮泪痕稍干,抚着自己隆起肚子,一双手抚上容情苍白到几乎要消散的面容:“我这就去给你熬。求你,别丢下我们,我从没求过人,这一次,求你了。”

繁华在渔村便当他是候补男友人选,听他这般说,更是觉得自己选择的不错,至少有可以培养出来的底子。

她的目的,说单纯也单纯,说复杂也复杂。

她在信里稍微叙述了一下登高诗会的情状,又说明了要在白璧多逗留几天的意思,更是对玄黯派向暮来寻她表示不满,最后点明了一下万家的丝绸作坊可以可以马力大开,开始赶工了。她的白手起家任务没有完成,而且王家的分成还没有送给她,虽然也不过是早晚的事了,但她终究不是万家管事。所以这些商事,她也只是提过一笔,不听就算。写好了,封好火漆,发了出去。

她对他的成见,是多多少少个日夜熬过来的?虽说后来恢复了记忆,对这些也看淡了,只是在她还作为“陈繁华”的时候,都是记恨的,觉得此人是负了她一生,且害人不浅。

于是放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来,心道没办法破阵,她还有嗓子,喊吧。想当年她在大学闲着没事干,也拜读过被21,22世纪几位总统极为推崇的金雍武侠巨著,知道阵法自然不是靠一味死解的,尤其看起来简单的,更是不能大意,瑛姑的那个阵,黄蓉也是喊话才过的么。

她坐在秦家堡一处较为僻静的小院外室里,看着外面隐约的青山重重和天接在一起,不细细分辨也分不出来,景色也是十分开阔,这个小院看着简单,但是从哪里往外看,景色都极好,所以繁华猜测,该是不常用来招待客人的一处地方,而是自家人歇息用的。

两人都在心中这样下了些结论,秦家人的眼光在有些时候,奇异地一致,很挑,却又很一致。好比两个女人互相都有些看不过眼,但都十分挑剔,可是逛了许久的集市,看中的,反而还是同一样东西。这样说明了,这样东西,的确精良。

当今大陆,万秦游三大家早就势力重组,万家没落,沦为第三,而这几年,一直都是游家和秦家争第一,秦家虽然稳稳当当超越了游家,但游家也有许多方面能赶超秦家的,所以秦阿蜍自诩秦家人,嫁入游家,从始至终,唯一的对手只有秦家,如今却有个无名之辈出来,和她争,她能不感兴趣么?

长此以往,便养出了白皎眼高于顶的性子来。这些略过不提,只是那些商人见到是这个皇后主持的呈贡日,心里也有些数目了,呆会呈上丝绸绣品时,必要合了皇后胃口才好,否则就是秦家决定了,皇后一句话,秦家也要重新再考虑过的。

不过听说马上便要到呈供日,她也就对白皎的意思心领神会,想来是让她呈贡出绣品丝绸的时候方便些,只是,白皎何必这般费力讨好她?这桩生意给她带来的利益,能有多少?

脑海浮出一幕幕她受伤时的情状,他揪住胸前衣襟,狠狠把那翻滚情潮压了下去。

王老太也是想见似乎出什么事了,进得屋来,没见秦官宝,刚要问些什么,繁华便道:“他先走了。婆婆,看来我也该收拾收拾准备离开了呢……”

此时渔民们正开了装饰着龙头的渔船出海去,繁华吹着悠悠凉风,看着满目平凡的男女老少那般显露的喜悦,心里仿佛有什么正一点点地破灭,尤其她抬头,看到王老头满脸的激昂,王老太在一旁絮叨着路上小心之类,她歪头,看看神情仍有些别扭

说完便想从衣服里掏钱,可是他换上的是婆婆家的粗布衣服,又想起他原先的那件衣服里的银票肯定是被海水泡烂了,他是秦商少爷,走到哪里都不愁没钱,所以身上除了银票,哪里带过碎银子?这回却手伸在里面,却有些讪讪的了。

“为什么?”这回连碧玺也插话了,她虽然不喜陈繁华,但是如果她因为这场诗会殃及池鱼,她心下也不会安稳,毕竟夺嫡政变不是儿戏,光看这些御林军就知道了。

低头刚琢磨几句切题的诗出来,却见一行人都已然再次入了席。

“病人没有药到病除,我都要顾着的。”他避开她视线,这样回了一句。

繁华眨眨眼,又捂住了有些微微发疼的头,眼前一个人影晃动,还没来的及看清是谁,便听耳边一声娇嫩女声:“醒了?”

他一双肉手抚上繁华的臀部,却被她一记剜肉般的眼神吓地缩了回来。嘿嘿,看来是个泼辣惑,那他今晚可有的玩了。想到瘙痒处,不禁吞咽了两口口水。

繁华看她手里那碗石头熬出来的清水,心内也替她酸涩不已。爱到最高的地步,才是这样吧?她自己,竟像是从未爱过的。爱地卑微也好,高傲也好,总该这般刻骨,她却是,要决心淡忘的。

若是练好内功,不知道是什么样子的?看来那个高人并没有把什么都给她嘛,她擦了擦额上汗滴,也是,她这个年纪,练内力的话,的确差了一筹。还是循序渐进的好。

他,第一眼竟没有去搜寻黝儿,而是放在了她的身上。是在乎吗?还是单纯的占有欲?对于兰舟,他可以割舍,是因为兰舟太独立,就算肌肤之亲时,也从未有过孱弱的模样,任何事也都不爱屈居他之下,所以兰舟被夺走,他甚至都没有气愤;可若是换了繁华,他恐怕是要发脾气的,只因为她能激起他的占有欲。

兑。

底下竟是开阔亮堂无比,三丈见方的一个大厅,地上铺着鲜见的珊瑚红大理石地砖,边上又有许多纸门,那纸门俱是用最好的惠州纸一层层刷起来的,门上图案各个不同,但都在角落里绘着一个金光闪闪的元宝,却丝毫不见俗气,反而雅致许多。想来另外还有房间,端坐在正中的是三个白胡子老头,正在播着算盘,边记录着什么,忙成一团,不时有小厮拉门出来,手里抱着都是墨迹未干的纸,送到三个老先生那里。

繁华一震,这个贾姑娘,竟真不是正经人物,又是一个男人变作女身的,是那种叫罗织的药么?

她来不及思考,听那个师弟又道:“我爱出去看人跳舞听人唱曲干你什么事,你好好在左家呆着吧……外面的陈管事,听够了吗?”

果然又是高人,可惜她不想碰上的事,却要往她身上撞。

她不曾移动:“不知这位贾姑娘,有什么指教?”

两个高人不过片刻,就站在了她面前,所以她想这舱底一定是有机关的,但也不露声色,只等着这高人发话,她不是江湖人,因此很危险,又还算安全。危险在她没有武功,而安全又在于她不是道上人,不懂规矩。

“那个花姑的事,既然你给我掩盖了,我也不好难为你。”他反剪双手,一张脸映着月光,倒也清秀,却涂着女人的脂粉,打了很大折扣。

繁华心道果然各色各样的人都有,警告自己以后必要多留个心眼,好在他说不为难他,她又是舒了一口气,见芊芊也浅笑着,道:“陈姑娘知道我来路不明,可不会多说什么吧?”

她一双眼睛看过来,仿佛含着无限魔力,逼得繁华不得不正视她:“对别人家的事,我向来没什么兴趣。”

“师姐,你烦不烦,我有事和她说,你凑什么热闹!”少年不乐意了:“和你商量个事,怎么样?”

芊芊在一旁用揶揄的眼光看着少年,少年有些恼羞成怒:“再不回去,你家相公就找别人睡了!”

芊芊道:“好,我走……什么都没说,你为何反应这般大,最后一日的罗织之毒,我可是给你解了哟。师弟,你也该回去了,再不回去,师傅她老人家,就要来乌玄了。”

啰里啰嗦,少年收了嬉笑颜色,冷冷望向繁华:“怎么样,你答应吗?”

他眼里和芊芊一般,有那种逼地她正视并逐渐迷惑的光,繁华强自压住心头的迷蒙,揪了袖子擦掉掌心中凉汗,道:“好。”

“贾姑娘”,也就是那个少年说他不喜欢抱名姓,叫他少侠就好,繁华也是依言答应下来。

他说他的要求很简单,就是人不知鬼不觉送他回青蛉,并且要她答应亲自送他回去。

繁华当多大的事,既然这个少侠是她自己找上的,他说要送他回去,她自然毫不犹豫,点头答应了。

她虽然搞不清为什么要她跟着他,但是想想那个少侠服了罗织的药,忽男忽女,也只有她知道这个秘密,要她送他回去也是合情合理的。

画舫的那一夜,早就过去。那晚的斗酒,江南歌午桥一带也都传了开来,万家独得新丝和江南闰油蚕茧大头,甚至把价格压下了近两成,万家丝绸的成本,降低了不少,她也算尽心了,万家的家产要翻倍,这些事不得不做,今年实在是腾不开手,才用的这种法子把丝客人和茧业公所制住了,以后再让李添成好好打点,丝客人如果存着怨气,总也不好。

只是那一晚过后,她便病倒了。

连日操劳,积劳成疾,心神耗损,那一晚的过度饮酒和惊吓,难免成了烧地很急的导火索,向暮忙着育儿,冯儿过来一躺,后面跟着秦官宝,繁华见了,只是皱眉道:“你把大夫请来内室作甚,我这里衣衫不整……”

冯儿笑道:“哟,我家繁华一样的人也会害羞呢,我这就退开去。”

秦官宝平日里是带着温温的笑的,而若是笑得眼睛弯弯,则是心情不错,而他的心情,一向都算平和不错的。今次进来却只是皮笑肉不笑,眼里也直直的,就是不往繁华那里看,自己握住了繁华一截皓腕,但还是斯文语调:“这是气血都两虚了,我去开方子。”

繁华看着他低下身露出的一段脖颈,肌理有力,屋内有些昏暗的光更显他肤白细腻,他要起身的时候,不经意让她看见一截锁骨,那锁骨的线条,更胜天下无数美景,细细的一截,其他隐在他衣袍里,额边发丝荡漾下来一缕,贴着他的脸颊,而他犹自低着头,负气不看她,在她那个角度,只看到他的一排睫毛,乌黑地垂在脸颊上。

体内有什么正兀自升腾,繁华舔舔唇,很久没有亲热了呢。

所以趁着他起身甩开她手的时候,她单手环住他的腰,柔软身子贴到了他僵硬的背上,在他瞬间通红的耳边吹气道:“和我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