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因为刚才做了个非常恐怖的恶梦,她也不会吓得醒过来。

“姑娘,给。”忽然有人轻轻的递了一方手帕过来,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素色帕子,捏在白净修长的手指间,来人的声音也同样的温软柔和,像一汪池水将人暖暖包围。

女人即使害怕也没有往不堪的方面想,她不过是个成过亲生过孩子的妇人,绝想不到能入得了梁少爷的眼。

殷无双头也不回的甩下一句,冲出门口,还没跑出几步,就一头撞在一个人身上。

陆明旸不意外她的反应,笑了笑,带着洞若观火的了然,“其实你自己也不明白,你只是觉得我跟你遇到的人有点不同,对不对?”

这下陆明旸也笑不出了,求救的向温宛梨望去,温宛梨现在是一头雾水兼之满心气闷,别开眼不理他:自己招回来的麻烦自己解决!

温碧柳怔怔的看着她脸上的甜蜜之色,这样子的温宛梨是她不曾见过的,起码在她和宋仰秋在一起的时候,她没有见过——唯有陆明旸,才能让温宛梨露出这样的笑容吗?

她问陆明旸东西去了哪里,陆明旸拍拍胸口,挑眉微笑,“一直戴在身上呢。”于是温宛梨也就甜蜜蜜的不介意他把玉坠据为己有了。

很快的,陆明旸就收复了众多女人心,特别是那些情窦初开对爱情怀着美好幻想的少女,以及那些母爱泛滥的大妈大婶,全都倒戈转向,逢人就夸陆明旸长相出众武功高强兼之多才多艺乐于助人,简直就是戏里头的如意郎君,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啊!

“奶奶!”两人愀然变色,万万没料到老夫人第一句话就这么重。

翠满簌簌发抖,几乎把嘴唇咬出血来,陈妈叹了口气,软声道:“翠满,老夫人是少爷的奶奶,无论做什么都是为了他好,绝不会害他的,你有话直说,别怕。”

而且告示上也说了,私闯王府之人为一男子,左肩有刀伤,如有发现立刻上报官府,重重有赏。

“是我。”陆明旸从一颗树后慢慢的走出来,心里其实有点惊讶,不知她为何会发现自己——他一向善于隐藏行迹。

“安分一点!”温碧柳举止疯狂,段虎即使不怕她伤到自己,也被她扰到心烦意乱,手指在她颈后用力一按,温碧柳就无声无息的软倒在他手上。

“写字?”温宛梨眼眸一亮,走过桌旁,羞涩的笑着,“我好久没有拿过笔了呢。”小时候爹爹有教过她习字,所以粗浅的字她认得,但动笔少,写的并不漂亮。

宋仰秋被罗大叔陈伯拉去拼酒,小全和翠满凑在一起说悄悄话,陈妈照旧陪在老夫人身边,笑吟吟的聊着什么,肉包不知所踪肯定又跑去哪里觅食了。

“自是见过的,”林易程微笑着眼神有些悠远,似乎想起了美好的记忆,“今年元宵节的灯会上,曾有幸见过碧柳小姐。”

坐在窗前缝袍子的温宛梨抬起头,“仰秋,你出诊回来了?”

……

但点昏她然后趁机把药偷走,不也可以吗?何必用这么迂回的方式。

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在傍晚的凉风中抱住自己的手臂,倦然一笑,“最近发生的事太多了,所以觉得有点累。”

宋仰秋惊慌站起,急急忙忙的转身去倒水,温宛梨扶着宋映春,抚着她的胸口,为她平缓呼吸。

“老夫人不必担心,映春一定会好起来的。”老夫人叹息里的哀伤如此明显,引得温宛梨眼眶微热,但什么也不敢多说,只能强笑着宽慰一句。

他想不明白的是,不过短短一个来月的时间,怎么就忽然恶化了呢?他给映春把过脉,发现她心绪抑郁经常愁眉不展,问她她却只是摇头不语,真是令人心焦又无奈。

其实她一开始就知道他会走,他毕竟不是青木镇的人,他气质出众他武功高强,也许还有很精彩的往事,他跟这里的人始终不一样,平凡的她无法触及他的世界,即使曾经靠近,那也是一种自欺欺人的错觉。

小小的宛梨不懂得什么是“疫病”,但她知道要好好听爹娘的话,所以乖乖的呆在房里哪儿都不去。

甲级,动辄断手断脚、有去无回的艰难任务级别。

王大牛慌慌张张的追上去,嘴里喊着“小花,等等我,我不是故意的……”之类的话,更是引得大伙儿忍俊不禁,陆明旸也不禁微微一笑。

他们虽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人家,但也不愁吃不愁穿,日子过得挺安稳,碧柳从小到大也没吃过什么苦头,把她嫁给一个穷秀才,岂不是要她挨穷挨苦?

温宛梨只觉眼前一暗,一只宽厚的大掌伴随着一具沉重的身体,刹那间夺走了她的呼吸,惊恐的泪水马上夺眶而出,被捂在掌里的叫声近乎呜咽。

他们预算的“买菜大计”有点出乎意料,也许是因为温宛梨的好人缘,也许是因为陆明旸笑的太讨喜,本应留有余缺的菜篮子被塞的满满的,多了计划之外的猪大肠、鸡爪子,还有三把葱两块姜,都是异常热情的大妈大婶送的。

美其名曰去后院打扫,实则在树下睡了一觉的陆明旸黑眸含笑,礼貌的打量过两个陌生女人,“温姑娘,不知这两位是?”

“而且你知道吗?”温宛梨微笑着,眼里有浅浅的羞涩和怀念,“娘亲还在世的时候我们也是每天做三笼包子,一笼三十个,九十个

这个女孩那么单纯那么天真,没有经历过风霜,还带着满脑子美丽的幻想,觉得镖师是一个充满自由和向往的行业。

温宛梨马上背过身子,但惊鸿一瞥的一幕已经印在脑海里:肩膀流畅的线条、糖浆麦色的肌肤……虽然有墨色长发隐隐的遮挡,但那春光依然悄悄的扑进了她的眼底。

“不介意的话跟我来吧,我给你下碗面。”她抱着猫儿转身,长长的鹅黄衣带不经意的卷起了地上的梨花瓣,空气里泛起甜软的气息。

“碧柳,你有事吗?”陆明旸见温碧柳还留在院内,有些惊讶的问。

温碧柳低着头,“我、我想找梨姐姐。”

“她睡着了,”陆明旸看了眼房内,温宛梨静静的闭眼躺在床上,“方便跟我说吗?”

温碧柳迟疑的看他一眼,“我还是改天再来吧。”她转身欲告辞。

“等等,”陆明旸叫住她,“碧柳,你是否怪我从宋仰秋身边夺走宛梨?”

温碧柳抿着唇,没有答话,她一开始的确不谅解,只是后来见温宛梨跟陆明旸在一起那么快乐,也就没有理由再责怪他。

“我不会因此说抱歉的,”陆明旸出乎意料的接了一句,定定的看着她,“因为宛梨更应该跟我在一起。”所以他不觉得自己有错。

温碧柳瞪着他,明明该愤怒却找不到话斥责他,虽然这男人脸皮厚的有点无赖,但他说的又的确没错,温宛梨跟宋仰秋在一起可以过得平平静静,但不会感受到那么深刻的喜悦,即使掉眼泪,她也甘愿陪着陆明旸一起哭。

“碧柳,你还喜欢着宋仰秋么?”陆明旸忽然问。

温碧柳脸色一红,不自在的别开眼,“不关你的事。”其实她已有一阵子没有想起宋仰秋。

陆明旸转转眼珠,笑的略有些不怀好意,“听说林易程公子好几天没见了,是不是病了?”

温碧柳眸色一暗,生硬的道:“不知道。”谁知道那男人心里想什么?前阵子那么殷勤,最近又不见了人影。

爹娘竟然来问她是不是她伤了人家的心,真是笑话,她跟林易程明明是什么关系?每个人都要把他们扯在一起。

陆明旸笑得好悠闲,不着痕迹的打量她,“我还听说,易程给你送了一副画像?”

温碧柳脸上又是一红,不知该羞该恼:林易程那书呆子,说什么画了几天几夜给她画了副画像,希望她能够收下。

她狠不下心,终究收下了,转眼那呆子却消失了几天,音讯全无,这算什么?捉弄她吗?

陆明旸观察着她的神色,看来她也不是无动于衷嘛,都肯收下画像了,看来林易程距离成功也不远了,果然孺子可教也。

陆明旸送走了温碧柳,见温宛梨还在睡觉,于是拎着宋仰秋送来的药材兴冲冲的跑去厨房,花了几个时辰熬了一大锅药材粥,药性没有相冲,大补也的确是大补,可惜味道古怪之极,把肉包给熏走了。

夜深人静,陆明旸却忽然醒来,睁开眼的同时已经十分清醒,轻手轻脚的下了床,为沉睡的温宛梨掖好被子,悄无声息的走了出去。

清寒如水的月光,笼罩着寂静的庭院,一个漆黑如墨的身影静静的站在其中,气质淡漠,几乎要融入这黑夜。

“墨寒,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