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宛梨托腮笑的云淡风轻,眼神悠远,“因为那个时候我还没有爱上明旸。”所以才为仰秋的优秀和温柔所动,而后来她是什么时候爱上陆明旸的呢?

宋仰秋送了一对明珰,陆明旸见了就眯起眼,琢磨着什么时候把它毁尸灭迹:“还君明珠双泪垂”,哼哼,看来还是对宛梨难以释怀。

直到陆明旸救了温碧柳还因此而负伤的消息传出,众人的眼光才又发生了重大变化:看来陆小哥对小梨儿的感情也并不比仰秋的少啊!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人,做了好事也不宣扬不居功,真是一个好伙子!

屋内安静的落针可闻,连陈妈也被遣出去了,唯有安神香的气味在暗暗浮动。

“十年了啊……”老夫人仿佛也想起了很多事,悠悠叹了声,然后语气陡然一转,“翠满,我自认对你还不薄,为何你却有事瞒着我?”

然而转念一想,他又只能苦笑了,陆明旸会那样做,当然是因为宛梨的缘故。

为何还会不经意的想起那个人呢,明明他是自己该恨的人,明明他已经被她赶走……

在那一刻,她叫出来的竟不是爱慕的宋仰秋,而是温宛梨——即使矛盾不和,也毕竟血浓于水,而她对温宛梨的感情也许并不只是嫉妒和怨恨。

温宛梨低下头,但一刹那,宋仰秋已清楚的看到她眼角的那一丝黯然和悲戚,轻浅却确实存在。

一口咬下去,外皮酥脆,内馅咸香又夹杂着几丝甜软,口感独特很受欢迎——可惜这种名为“家好月圆”的香酥只有九十九个,没买到的人只能扼腕叹息。

温宛梨带着他走到安静角落,“林公子你认得我?”她以为书生都是一心只读圣贤书,对其他琐事都不大关注的。

宋家的饼铺在青木镇也算是老字号了,可惜到这一代宋仰秋只对药理感兴趣,所以还得老夫人和陈伯费心去打理,如今有温宛梨的一双巧手和精细的功夫,也可以慢慢的让她接手饼铺的生意,毕竟都是一家人了。

一声熟悉的呼唤仿若魔咒,那早已刻入心底的低沉嗓音让温宛梨身形一僵,那一拜硬生生的停在半途,心里刹那间一片空白。

这样的感觉叫牵挂吗?他不懂,他只是不由自主就想起那段与温宛梨共处的时光,那是他有生以来度过的最平静而美好的日子。

温宛梨想起陆明旸和肉包装无辜扮可怜的模样,禁不住想要微笑,笑意涌到嘴边却变成了难以言喻的苦涩。

对于他的怀念,也只剩下海棠花了,那是关于初见的最美好而纯粹的……祭奠。

“那就劳烦宛梨姑娘了。”温宛梨偶尔来宋家做客,何妈也认识她,于是笑着退开,让她接手动作。

“恶化?”温宛梨眼露焦灼,“到什么程度了?”

她还记得肉包被自己捡来的时候只有一只手掌大小,瘦弱苍白仿佛随时会死去,她小心翼翼的照料它,给它弄了个软软的小被窝,每天喂它滋补强身的汤,有一段时间肉包谁都不愿意接触,不经她手送过来的食物都不会吃。

当时身为大夫的温静怀责无旁贷,义不容辞担起了救死扶伤的重任,虽时间紧急暂时没有研究出解疫病的药方,但还是以他出众的医术延缓了死亡的到来,病情较轻的甚至可以得到痊愈。

墨寒本性寡言,即使对此有疑问也不会多加置喙,只淡淡的叮嘱了一句:“你好自为之。”他们这些人,不管是为了什么理由,都不该有多余的牵挂,因为他们要不起,也给不起。

陆明旸正想着,就见那姑娘忽然一手插腰,一手指着一个壮实大汉,娇喝道:“王大牛,你看什么看?!”

刘妈甩了甩手,笑得宛如菊花开满堂,“就是今年中了秀才的林易程林公子,年少才俊,家世清白,说不定以后上京赶考中了进士,可就前途无量咯!”

睡到半夜,温宛梨仿佛感应到了莫名的危险不安,从辗转的梦中忽然惊醒。

前半生,没有人问他喜欢什么,所有的一切都已被人安排好,他只需要服从。

李晴秀点点头,又怕她会看穿自己心思,于是又匆忙掩饰道:“你随便收留了一个大男人,我身为你的长辈,应该过来看看,如果是什么粗鲁无知的莽汉,我可不同意他留下来。”

陆明旸帮着把东西搬回厨房,温宛梨微笑的跟在后头,第一次发现原来有人帮忙也不错,不是因为蒸笼很重,而是这种有人陪伴的感觉很好。

因为真实,所以特别动人。

甚至连碗里的药汤她也已经吹凉到适宜的温度,碗面上只冒着微微的热气,想必是刚好能够入口。

温宛梨正迟疑着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明显的肚鸣声,她愕然抬头,只见那男人摸着肚子露出一个纯然无辜的表情,“我饿了。”

兴的应属温宛梨,忽然有一个女人上门来找自己的相公,还死赖在家里不走,换做谁都无法欣然接受。

温宛梨却没有愤怒,她甚至把殷无双当成了贵客,好吃好喝的供着,虽然在和陆明旸独处的时候也会耍耍小性子表示自己在吃醋,却不会对殷无双摆脸色,或撒泼耍赖的要赶她走。

因为在她看来,殷无双就跟陆明旸所说的一样,是个被人宠坏的大小姐,想要陆明旸跟她走,也许只是一种不甘,就像一个驯马的人,遇到一只桀骜不驯的烈马,就会想驯服它——她亲近这匹马,不是因为她喜爱它,而只是想让它臣服于她。

不过温宛梨没有想到,殷无双会直接逼她让出陆明旸——也许她以为,只要烈马被原主人抛弃,它就会甘愿去追随新的主人。

院子的偏僻一角,温宛梨被殷无双堵住去路,四周安静,唯有黄叶随风而落。

“温宛梨,你要怎样才肯离开陆明旸?”殷无双双手环胸,那是一个骄傲的姿势,与她的气势相得益彰。

温宛梨微笑,像看着一个任性的孩子,“我为什么要离开明旸?”

“为什么?”殷无双冷笑一声,仿佛觉得这个问题很可笑并且很多余,“你和他在一起,你能给他什么?名利、富贵、权势,你都不能给他,但我可以。”

“是,这些我都没有,”温宛梨神情淡然,并无自卑,她甚至还带着一点笑意,“但我不觉得明旸在乎这些东西。”没有高堂明屋没有锦衣玉食没有权势在握,陆明旸不也过得快乐满足吗?

殷无双嗤笑,“你怎么知道他不在乎?”天底下哪个男人不在乎这些东西?“再说,你连武功也不会,怎么陪他闯荡江湖?”

“武功我不会,江湖我也不懂,”温宛梨看着一片叶子静静的落下来,落在泥土上像安然入睡的孩子,于是微微一笑,“但我想明旸既然愿意和我在一起,就说明他不喜欢什么江湖。”如果江湖就意味着打打杀杀,那么她也不会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