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黄无衣的表情来看,他对我这个反映的看法显然是愚蠢至极,但是李亓昭却喜上眉梢,捧起我的手说道:“你就快想起来了?”

黄无衣突然邪恶地笑了,看惯了他毫无感情的样子,这带有嘲笑意味的表情反而让我意外。

李亓昭一动,身上某些镶金嵌宝的地方就映着烛光一晃一晃地闪。他拿出一个东西,放在了妆台上。

晚上就寝时,也是把我和小鱼儿分开,士兵们轮班守护,或者说监视。小鱼儿说话做事都像男孩子,黄无衣似乎还真有些喜欢她,给她买了很多吃的玩的,还有好几套男孩子的衣服。

小鱼儿睁着大眼睛,天真地看我:“死啊。瘟疫一来,我家乡就死了好多人,我娘说的,死就是到另一个地方去,那地方风景好,永远也饿不着。后来我爹死了,弟弟也死了,我问娘我什么时候能死啊,她说爹和弟弟来接我才行,最后我娘也死了,可是爹和弟弟还是没来接我……我流浪的时候,就想,我要是死了该多好啊,就不饿了。”

既然要教顾大姐的两个儿子识字,这些东西还是一定要的。

伍五拉着缰绳对我说:“这冬天是难捱了点,我建议你们就住在这儿,等过了冬再说。这冬天一过啊,春天……”说到这里,伍五抬头看了看山野,“也就来了。”

我抬起脸来看穆贺,又看伍五陆六,看来看去,最后是陆六忍不住,先笑了。伍五伸手拉我起来:“小娘子真的被吓到了,我们哥俩看起来真有那么凶悍吗?”

“这俩人是谁?”军官问道。

“哎!谢谢大哥。”

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自己铺床,总担心哪里没有铺好,叫穆贺躺上去试试:“还有哪里漏风吗?”

“对,你出去就能看见他了。”

我们都不屑搭理此人。牢头的眼睛又直勾勾地盯上了我腕上的八宝镯,我斜了他一眼,用袖子把镯子盖上。他“哼”了一声,说“看你们能撑到几时!”走开了。

可是他再也没说什么。

我轻拍了拍她:“小玉。”

我和嫂子面面相觑,我们心里都知道,公公一定是要和大哥商量政事了。

老鸨皮笑肉不笑,一席说着,一席将我向旁边拉:“正经人家小娘子还是少来这里为好,免得让人误会。”

很好,各位看官,当你们在生活中听到“这件事我本来不该同你说”这句话时,基本上说这话的人,就是准备要同你说了。不过这时戒骄戒躁,语气一定放缓切忌打草惊蛇。

听到这里我就开始想,果然小孩子都不是省油的灯啊!谁能想到像穆贺这样循规蹈矩的人,小时候也曾趁父母不注意自己溜了去玩,真是想不到啊想不到!……

可是直至即将日落,他也没有回来,公公又叫着要派人出去四处寻找。

难不成你以为本小姐起个大早是要非礼你么?!

在上任皇帝未退位之前,她就是后宫第一宠妃,时过境迁,皇帝换了,她这第一宠妃的位置倒没换,丈夫变了,她依然稳坐后宫头把交椅。

“你娘派人来责怪我啦,问冬郎的腿怎么了。”

我睡得迷迷糊糊,看了看窗外,“还黑着呢!”我说。

“这是简单典雅啊?这是偷工减料!”我娘较真了,“东西少一点人少一点无所谓,怎么能连新郎都没有?怎么,这街坊邻居都知道我女儿嫁了人,看不到她嫁的谁!这像话吗!”

我话音未落,门口又跃进了……我家大厨,手持两把菜刀,须发皆是花白,哇呀呀叫得正起劲。紧跟大厨的是伙夫,接着是厨娘胖婶,他们都拿着平日里最为称手的“武器”。马夫、书童,连平时不干别的事,专管躺在房顶上睡觉的老家人管老爷爷都出现了,最后是小玉殿后。

男教徒又一愣:“闹什么闹,再啰嗦我赶你走了!”

只见木匣里铺着一块锦帕,锦帕上躺着一只镯子,说不上珠光耀人,却让我一看就喜欢。我正要伸手去拿,被我娘抢先一手抓了去。

于是事情敲定,我当日精心装扮,随我娘入宫。同行的还有我弟弟祝玦,看着衣冠楚楚的弟弟我发现,祝玦这小子小时候长得不咋地啊,可是还真是越大越好看了,这就是所谓的——男大十八变么?……

角的含金量虽高,却也不等于整个棋盘呀。

“我在看我的花容月貌。”

“是!小姐,但是……”车夫答应了,但又犹犹豫豫地想说什么。

忙完了我哥,就该忙我了。

我只想悲愤地仰天长啸:“让我死!让我死!让我死!!!”

顺路探望了丈夫和公婆,就不能指望还能探望父母了,鬼差赶路,带着一个穿病号服的人出来,就招呼着我赶快走。

李亓昭也跟着停住脚,后面的护卫们也不敢再往前走,走在前面的黄无衣回头看到,也停住,只有小鱼儿还在为夜市的热闹所迷,不管三七二十一地往前跑。

“如果我不是你心目中的那个神女怎么办?”

我看到黄无衣在向这里走来了,一鼓作气把剩下的话很快说完:“我不知道你一直把我当成了谁,但我知道那一定不是我,你用这种手段把我留在你身边可以,但是这种方式永远不能让我接受你。”

我这话简直是可恶,难道李亓昭能够把我当成我来看待,能够消除去他看我时,眼中始终浮着的那层幻影,我就会忘记家仇,忘记穆贺,而接受他吗?

我攥紧手腕上的八宝镯,我不能动摇,不能动摇,我只是对李亓昭这种态度的不解,我只是想知道真相。

李亓昭没有做出反应,说话间黄无衣已来到了我们面前,他只看了一眼李亓昭的脸,就转而满脸怒气地冲向我。当着李亓昭的面,想必他对我说不出什么狠话,我们三人就这样尴尬地僵立在这里。

“姑妈!姑妈!”小鱼儿在一个摊子前大叫,“快过来看啊!”

听到小鱼儿的声音,黄无衣向旁边让开,示意我过去。当我经过他身边时,他在我耳边说:“我真想杀了你。”

这种话,于他真是老生常谈了,我没有搭理,走过去站到小鱼儿身边。

原来那是一个卖面具的摊子,有鬼脸面具、兽脸面具、戏台上用的表情面具。还有纯白的,没有画任何脸谱的面具,淡白的一张脸上,只有凸出的鼻子和嘴唇的轮廓,以及两只狭长镂空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