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籍连忙往里面挤,才刚到病床前,就给一顿数落:“这个叫昏死?他在打呼噜你没听到?”

阿籍瞪大眼睛:“那你还走这么快!”

她在地板上乱摸的手摩挲到了些东西,硬的、长方形的、尖锐的、一扎扎绕着电线的……阿籍想起王红梅说的那台电视机,愣了一下,绕过七零八落的东西,爬到他旁边。

阿籍皱眉头:“我跟你说几回了,没这回事没这回事!医院不是你陪我去的?化验单您都亲眼看过了……”

卢安福狐疑地看着自己媳妇:“你、你喝了?”

张女士做了做手势,二老蹑手蹑脚地走回餐桌旁:“我查了,不是电话订购,是网购。”然后,和所有爱八卦的女人一样,贴近老伴的耳朵,小声嘀咕:“验孕棒。”

一个老态明显太多了,流着眼泪的眼窝都深陷进去了。

还有手腕上的勒痕,后腰、臀部和小腿的多处不大正常的青紫色掐痕……同样不像是自然力留下的。

阿籍捏着根树枝,跟在它们后面,不时地甩甩枝梢,吓唬吓唬乱走乱叫的新住户。天气实在太热了,简直跟刚来岛上的盛夏差不多。

必要的时候,共翳能像猫一样悄无声息的靠近你;这样的动静,明显是弄给她听的。

“烧这么多树枝干什么?”

阿籍沮丧了,胳膊垂下来,踩着地上绿油油的青草往前走:“天气一热,这些草又疯长起来了。”

他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国籍、荣誉、耻辱,唯一富余的就是力气。在性事上,在日常劳动上,果断利落地发泄着精力。

话刚说完,共翳就配合着把头转过来了,黑头发黑胡子,只有眼睛透了点月光和湖水的影子出来。

她想凑近点看看人脸色,偏偏火光昏暗,共翳脸上须发又多,还真难分辨。

共翳涉水往岸上走来了,脚步迈得大,水花溅的也高。天气虽然有些开始转凉,他穿得还是很少,健硕的上半身□在阳光下,漂亮的一塌糊涂。

在阿籍目不转睛的注视下,又很快的在曲线的两个凹处上加了两个小圆圈,然后一笔一划地在旁边标注起来。

共翳眼睛亮了一下,抓着她肩膀把人拉下了一点,嘴唇蹭着嘴唇,亲亲热热的吻了起来。

共翳没空理会她,又出去抬了两根削了皮的圆木进来,在洞里搭了个长长的架子,挂上长长的青草,做成面碧绿色的草帘。

“怎么了?”

共翳是典型的管抓不管养,食物不够就宰掉一些,自然的好像从冰箱里拿熟肉。

共翳没好气的瞪着她,从她耷拉着的嘴巴看到既不雅观又容易走光的蹲姿:“站起来。”

山鸡激灵灵甩了下脑袋,拖着小细腿上的藤条,猛禽扑食般上冲上去。叼着虫子兴奋得直拍翅膀,差一步就冲进炭火里浴火涅槃了——再看看阿籍那副披头散发、赤足跳脚、浑身抖筛的窝囊样子,共翳已经连眉头都懒得皱了。

阿籍裹紧身上的兽皮,捂着鼻子连连后退:“我……以、以为……”

唯一值得庆幸地就是她学会了抓鱼——潮水退后,在□出来的滩涂上寻找被困在浅水滩里的海鱼,堆些泥巴围拢,再小心翼翼地挖缺口放水。

这么着就又睡着了,不绑了?

阿籍饶有兴致的看着,渐渐地就脆弱伤感起来了:

共翳没有丝毫的犹豫,扔下手上的东西,提起弓嗖地射出支秃头箭,恰好擦过阿籍的肩膀,钉在地上:“再走一步试试。”

阿籍原本短的吓人的头发已经快要盖住耳朵了,眼皮和两颊都哭的浮肿,白皙的胳膊上横绑着粗糙的藤条,怎么看都和这个环境格格不入。

海风从林梢刮过,沙沙沙地的带着点响动,一点儿也没解释一下她疑问的意思。

共翳明显惊到了,捏着树枝的手指暗暗使力,眼神里的杀气渐渐浓重。

阿籍哼哼哼扭着脖子,完全是一副豁出去的模样——杀啊杀啊,士可杀不可辱!

男人摇头:“共翳。”

阿籍眼睁睁看着“生番”揪自己那件破破烂烂的救生衣,毫不客气的伸手在她脸上抹了抹,露出还算端正的五官。

阿籍拉住他,打开水龙头,帮他洗了手。斟酌了半天,才小声的解释:“我不是要你学他,老人家生病了……”

共翳乜她,阿籍闭嘴。又示范了一遍开水关水、挤洗手液冲洗、烘手机的使用方法,这才扶着他往回走。

共翳神色冷冷的,跟刚认识似的一脸面瘫,眼睛暗的像是潭黑水。

阿籍开导他:“入乡随俗嘛,开始总是不习惯的,慢慢的就好了。”

共翳瞥了眼走廊上的不锈钢垃圾桶,伸手摸了一下,嘀咕:“这个是……铁?”

阿籍把他手拉回来,湿漉漉的手心果然粘了些灰尘:“不是纯铁,加了别的东西进去,我们这里叫钢,这个是不锈钢。”

“@#¥……%&&xx%……”

“哎?是能拿这个做武器了……菜刀也是的嘛,叫不锈钢菜刀。”

回到病房,他的点滴也快打完了。

护士又来量了一遍体温,推着小车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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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籍共翳默默地靠在床头吃香蕉,满口的甜腻,满脸的阴云。

“好吃不?”

阿籍又帮着剥了一根,递过去,酒窝笑得深深的。

共翳摇头,但还是接过去,三两口吞下。

“那个裤子……”,阿籍自己先脸红了,但抵不住好奇心诱惑,“纯棉的,穿着还习惯不?”

共翳睨她,斩钉截铁的回答:“不习惯。”

“……”

吃完东西就该准备洗漱休息了。阿籍抱着脸盆,领着他去小卫生间洗漱。牙杯牙刷一字儿排开,阿籍开始示范,挤牙膏、漱口、上下牙认真刷洗、吐掉泡沫、清水漱口……

小小的卫生间挤进两个人,满的仿佛要饱胀了。共翳看着镜子里兴致勃勃摆动东西的阿籍,突然开口:“这样子,你觉得很开心?”

阿籍怔怔,抬头对上深潭似的眼睛——眉毛眼睛都熟悉的不行,唯有那脸上的神色,陌生的好似另一个人。

“我像个废人,你心里,很开心是不是?”

阿籍呆住,手上的杯子倾斜了一下,温水从杯沿流下,直淋在脚背上。

共翳放下手里的水杯,扶着墙一拐一拐的出去了。

半夜的时候,阿籍转醒过来,发现自己被从椅子上移到了病床上。

窗帘半开着,路灯的光亮从外面透进来,照得整个房间都笼罩在一片朦胧里。一个黑影跪坐在窗台下面的地板上,腰背笔直,正出神地看着外面的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