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籍的红头发已经褪得差不多了,她嫌头发半截红半截黑的难看,干脆直接把红色的头发全削掉了,再用树皮编成的发带扎成一把。共翳伸手捊了一把,小马尾巴短短的翘翘的,真像个麻雀屁股。

共翳连连用眼睛杀了她好几秒,脱了衣服,下去把鱼从坑底捡回来。

“噗通!”

“变了要怕什么?”

共翳正弯腰站在浅水里,抓着把青草擦洗提水木桶的内壁,冷不丁觉得背脊发寒,扭头一看,正对上阿籍那双乌溜溜的眼睛。

哦,对,还少一个大洋洲!

“@#¥!#%……”

坐、坐在那个上面?

阿籍猛地一个颤抖,整个人都惊醒了。眼前呈现的是火光照耀下的洞顶一角,或舒展或蜿蜒着一条条岩石纹,像极了梦中流淌的血水。

他们的伙食还是以煮鱼烤肉的为主。偶尔有几次,共翳来兴致,采了几大把树菇山菌回来,混着鸡肉煮个山鸡炖蘑菇汤什么的。

棕榈叶子不负所望地刮起了一颗颗红艳艳的火星,直扑向须发满面的男人。真是孤男寡女,干柴烈……不,须发烈火,一点就着!

慌乱中她爬起来又蹲回去,走向前又退两步。无头苍蝇一样转了半天,终于直冲正高翘着屁股扒拉蚯蚓的山鸡咕咕,解下绑着它的细藤,捏在手里,半拖半拉把它往自己的草垫子上赶。

阿籍一时看傻了,海风从空荡荡的兽皮下摆吹上来,冷的人直哆嗦。

吃生海蛎生海带已经吃到了彻底反胃的程度,听到海浪声就暴躁,一有风吹草动就怀疑是不是有野兽出没。

阿籍眨眨眼,冷汗直流的同时,聪明智慧随机应变的大脑也开始急速的运作起来。手臂就着刚才那个暧昧的姿势,继续往前伸长,越过他抓向沙地上的那包烤鱼:“我、我饿了……”

小鱼苗,小鱼苗——

那种突如其来的歹毒目光,光是看就让人觉得齿冷骨寒。

——要她在一个大男人手上擤鼻涕,开、开什么玩笑!

阿籍飞起的一只脚定在了半空中,整个人石化了。

共翳愣愣的看着她,又是哭又是喊的,虽然听不懂,这是在说……饿了?

吃完饭,共翳又开始打差遣她的主意。指指那着那乱糟糟的一大堆骨头、柴灰,手臂懒洋洋的挥动了几下,冲着阿籍嘀咕了几句火星语。

阿籍那被忽视的肠胃又开始不安分了,口水一个劲的往肚子里吞,渐渐就从偷窥变成了□裸的想望。

阿籍被他兽皮上暗红的血渍吓到,听那声音又不像啥知名点的小语种,心里狠狠的抽了起来——完了,看这岛上黑压压的森林,百分百是未开化的,整不好这就是哪里的食人部落。

共翳拍去不小心洒到身上的盐末,猛地站起来,随手捡起根较粗壮的树枝,几下就把篝火堆趴散了。他也不怕烫,连用脚把滚下来的粗壮树丫出开,再用沙子扑灭。

阿籍连忙爬起来阻拦:“你干嘛呀!”

共翳看了她一眼,转过头继续拿沙子灭火,红艳艳的火焰一点点变小,终于只剩下小小的一簇,可怜兮兮地被一排烤鱼团团围住。

阿籍心里发虚,脾气就有点发布出来,只好软绵绵地劝了句:“吃饭吧。”

共翳这才住手。

阿籍瞟了眼他有些焦掉的草鞋,拿起陶碗盛了满满的一碗牡蛎汤递给他。

共翳接过来,吹着气慢慢开始喝。

她自己却只拿烤鱼来吃,眼角余光不时注意着黑漆漆的海面。

海水又开始涨潮了,黑压压的海浪朝岸上涌来,像极了一张张高撑起的罗网。只要还在她所熟悉的时空里,就一定还有希望。

不过,这么点儿小火苗,就是有船只经过,也肯定也发现不了他们。

共翳见她发呆,端起盛着牡蛎汤的陶碗,送到她嘴唇边:“快凉了。”

阿籍吓了一跳,对上他探究的视线,心虚的更加厉害。急匆匆低下头,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

牡蛎汤本来就腥,加上已经微凉,入口就只有一股带着咸味的腥臭感。

她勉强吞了几口,脑袋往后挪,不肯喝了。

共翳收回去,也尝了一口,皱皱眉头,一口气把剩下的全都灌下肚子里。重新盛了一碗,递过去。

阿籍摇头:“我不喝了,我真的……受不了只有咸味和腥味的东西……”

共翳拿着陶碗的手就这样僵在那里,顿了一下,把汤放到一边。

吃过饭,阿籍把脑袋枕在共翳臂弯上,有些失神地看着头顶上一颗颗又亮又大的星星。共翳把下巴抵在她肩膀上,闭着眼睛打盹。

海风习习吹来,夜里温度降了下来,耳畔是哗啦哗啦的海浪声,不远处还有一声尖锐似一声的虫鸣声。

阿籍翻了下身,共翳也跟着动了动。风把他的长头发吹起,一丝丝触在她脸上,像是有千万只小手在脸上挠痒。

阿籍给激得连打个好几个喷嚏,正要伸手去撩开他头发,搂在腰上的手臂却猛地收紧了:“干什么去?”

阿籍缩缩脖子,乐了:“你头发吹到我脸上了,好痒。”

共翳拿手掌盖在她脸上,闷声嘀咕了几句

独霸皇权笔趣阁

,又睡过去了。

阿籍又试着动了下,他干脆连腿也缠上来,死死的压制得人动弹不得。她只好破罐破摔的把自己往身后温暖的怀抱里塞了塞,闭上眼睛。

她白天明明走了一天的山路,脚底上还有水泡,却怎么都睡不踏实。一会梦见家里母亲笑眯眯的拽着被头叫她起床,一会又梦见还是少年的共翳冷着眼睛看她,再后来,就是漫天漫地的水,淹得她透不过气来。

然后一脚踩空,整个人不断往下坠落。她伸手抓向虚空,下意识地就喊了声“共翳!”话音还没落下,肩膀就被人抓住了,死命的往上提——

“阿籍,醒醒。”

她睁开眼睛,正对上共翳关切的视线,脚尖下意识地又蹬了一下,结结实实地踩在他小腿上。

“做恶梦了?”

阿籍疲惫地抓着他手臂,自言自语似地念叨了句:“我一直在往下掉,一直往下掉……”怎么就没个完呢?

共翳抬手抹去她额头上的冷汗,额头相抵,在她鼻尖上蹭了下,继而亲了亲她脸颊。

阿籍整个大脑还是混沌的,脚底和脸庞上触到他体温的部分却开始一点点温暖真实起来——是梦,刚才是在做梦!

她偏了偏头,避开共翳亲昵的吻,身体却没动。共翳愣了一下,阿籍解释:“我很累了,想休息。”

他垂下眼睛,思索了一下,也翻身朝向另一边。

他妥协了,阿籍却再也睡不着了。梦里的少年年轻的叫人心疼,虽然眼神里满是锐利的锋芒和戾气,却不曾拥有成年共翳的健硕身躯和力量,就连未被须发遮蔽的脸庞,都还带着点青涩的稚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