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对他如今的模样十分满意,如冰似雪的面上破天荒浮现出一丝笑意,不过瞬间又消失了。

……快要成功了吧?

天女大人的人偶被他洗得干干净净闪闪发亮,因手指头那边有些磨损,他想也不想便熟练地从乾坤袋里取出小刀,细细修补。

他喜欢这种味道,这样提着长鞭,纵马奔腾在战场上,像是把整个生命都从牢笼中解放,甩脱所有纠缠他,令他不安且苦恼且不舍的那些人与事。

或许她应当像那些戏折子里的女人一样,丈夫出了一些事情,立即辗转反侧,寝食不安,乃至泪流满面,痛不欲生,这样大家都会舒服点。

眉山君心惊肉跳,鼓足所有勇气,小声道:“我没、没别的意思,只是关心一下……”

柔弱的普通人与小妖怪,承担不起一只战鬼的爱。一个完美的战鬼,是没有任何弱点的,无论是外在,还是内在。

面对她这种无孔不入的特性,陆千乔已经很淡定很习惯了,他把那堆莫名其妙的东西放一旁的椅子上,翻开大氅将她裹住,捂在怀里。

辛湄连着竹筒一起端去厨房,熟练地起灶烧火,作为新妇,她要开始洗手作羹汤了。

陆千乔转身,赫然望见窗户大开,皇陵里一群小妖怪都挤在外面,大眼瞪小眼地咬着手指看他们。

半个月的时间,对辛湄来说,一眨眼就过去了,对斯兰来说,比三辈子还长那么一点。

我真没有这样说!烈云骅流泪了。

烈云骅闻言眼泪掉得更凶了。对着辛湄,它好像……它也只能默默掉眼泪了。

辛湄眼尖,分明见着他的耳根一点点变红了,肩膀好像还在微微颤抖。

她就是想做个心理准备而已,怎么那么难呢。

第四幅……

陆千乔递过来一张纸:“这是我与辛湄的身段尺寸,去订做喜服凤冠。”

可是,这样更好。

她身后还跟着久违的郦闵,一直用恶狠狠的眼光看过来——他还记得在皇陵被她用一把花椒粉放倒的事情,这简直是个天大的耻辱。

辛湄一骨碌也站在马背上,抬头怒瞪他:“你要杀陆千乔!”

“这些事告诉你一个小妖怪也无妨。战鬼度过变身劫,是成是败,只看生辰前十日。首先恢复的是触觉,然后味觉听觉都会一一回来,生辰那日五感尽数恢复。这样,就算顺利度过力量觉醒了。少爷到现在还未见五感回归,只怕不是什么好兆头。”

……没想到,真的被将军说中了。在他丧失五感,进入最危险的觉醒期时,战鬼一族会派人来将他带走。郦朝央不会容忍自己的儿子留在阴暗的地宫中苟延残喘,历代每一个战鬼都是这样度过变身劫,在战场的杀戮与血光中,要么觉醒,要么死亡。

斯兰觉着额头上的青筋又要蹦出来:“谁叫你做这些无聊事!”

翩翩桃花飘了顿饭工夫,密道终于走到尽头,眼前豁然开朗。皇陵地宫极其雄伟宽敞,长明灯万年不灭,将阴暗的地下映得亮白如雪。好吧,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东北角那边放了几张桌子,有几个很眼熟的妖怪,比如赵官人,映莲,桃果果等,都凑在一起摸麻将,玩得不亦乐乎。

她问得多么大胆而尖锐,连斯兰都被震住了,即使在女妖里,也没见过如此彪悍而厚脸皮的。

可是,重点不在这里。

“一点点也不行吗?”她蹙眉,有些失望。

辛雄流着老泪关上房门,辛湄只好灰溜溜地回屋了。

“叫你跑,跑了怎么又回来了?”

对面两只战鬼迎面向他走来,双手合在一处,冷冷行礼:“请出招。”

甄洪生翻个白眼:“我乱猜的!啰嗦,还喝不喝酒?”

于是那天的晚饭就是这样的情景,豆腐眉山被蒸熟了端上桌,辛湄心狠手辣地一筷子夹掉了它的脑袋,放进眉山君的碗里,一面说:“眉山大人,这是你的头,你先吃。”

她松一口气:“就说是假的……我才不会嫁给你。”

“是谁做的?”他问。

斯兰僵硬地缩回去,使劲扇了自己一巴掌,刚才的一定是幻觉吧?嗯,没错,幻觉幻觉……

他飞快松手,像被烫到似的,眼睁睁看着辛湄奔向密林深处。

眼看着日暮西山,傅九云终于把那幅小像给画完了,自己好像也很满意,笑吟吟看了半日,才招手唤辛湄:“你自己过来看看。”

正左右为难,车门突然开了,辛湄姑娘歪着脑袋站在车外看他。

他好像抖了两下,“砰”一声把窗户关了。

辛湄左右看看,找了棵比较稳妥的大树,躲在它后面,这才将钱袋掏出来放地上。

辛湄在崇灵谷一连住了半个月,于是意料之中的,某日早晨一只云雀扑簌簌地落在她面前了。

上台阶,顶楼却是一方小小庭院,有结冰的池塘,有冬天里结满小红果子的树木,还有一座积雪的小亭,以及,小亭里滚在一处的两个男人。

黑夜的山林分外寂静,秋月的羽毛又分外温暖,辛湄只觉困倦得不行,渐渐便意识朦胧,靠在秋月身上睡着了。

他的小腿一勾,她两只湿淋淋的脚便搭在床上,下裙轻飘飘地褪下去了。

这次她似乎完全没有压倒他的可能,她、她还没把观音坐莲练好,而且……她好饿,根本没力气…饭菜热好了…待会儿可能还得再热一遍……

她胡思乱想,忽然不知被他触碰到何处,整个身体一颤,脑海里乱七八糟的事情瞬间全飞走了。

撩拨的手指先时生涩,渐渐便熟练了,他的额头抵在她额头上,湿润而灼热的吐息交织,她已经完全准备好……够了,他已不能再等,否则下一刻就是死亡。

或许是又冷又饿又累,也可能是他不够温柔,进入的时候,她发出有些不适的轻哼,手指一下便掐紧了他的胳膊,近乎迷乱地喃喃:“慢…慢一点……”

慢不下来……他已经快要沉溺,说不出口的话,没有说的话…无论是誓言还是情话,他都没有给过她,只有身体是真实的,可以让她明白自己内心隐藏的东西。

他一直都这样笨拙且固执,还未曾给她什么甜蜜,便一而再再而三的离开。

为何追逐他?

为何等待他?

为何……爱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