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斯静静的看着顾一北将还很凉的井水用手扑在自己的脸上。动作随意,却很慢。直到她的双手都被还有些凉的井水浸的微微泛红。

自古无情帝王家,想起顾一北曾经和他笑言的这一句,仅仅七个字,却点透了那个世人景仰的皇位之上,只有彻骨的冷漠无情。就算曾经是兄弟,若是齐澜稍稍偏离了他的控制,李辰翔,又岂能轻易放手?怕是会彻底的毁了那个让齐澜脱离控制的人才对吧……

听见李辰翔的关切话语,小风在他后边翻了个白眼,合着,一直跟在顾一北身边的他是死人对吧!

李辰翔微微一愣,旋即一笑,“嗯,走,一起。”

刚刚进了一个房间,顾一北几乎是瘫软在床榻上,她的脸色一片虚弱苍白,额头处也再度浸出了一层细细的虚汗。

小风身型轻巧灵便的向后一个纵身跃起,然后几下踩在湖面上干脆的跳到了岸边,竟是直接退出了战局。

看到顾一北的脸色极为难看,加上她左肩上的那道剑伤也一直还未来得及处理,李辰翔不禁微微皱起了眉。“一北?”李辰翔走到顾一北身边,轻轻的唤了声。

从船舱里面突然间刺出一把剑来,李辰翔眼神倏地收紧,在自己疾步向后躲开的同时也顺手拉了顾一北一把。

顾一北轻轻的笑叹了口气,“小风,你说,我为什么要把碧荷找过来,或者说,我为什么会突然猜到她和烟荷,齐澜有关系?”

本来也在惊讶于顾一北的说辞的小风惊愕的睁大眼睛,看看顾一北,接到一个理势当然的眼神,再看看低着头不敢说话的碧荷,她刚刚身体微微的颤抖,已经说明了一切。原本,还以为少爷是因为安平小姐心下不悦,但是又不能跟安平小姐发火,所以才把这个一直跟在安平小姐身边贴身伺候的丫鬟碧荷找了来。

念及此处,顾一北只能心中暗叹,伸出一只手来摇了摇,示意顾安平什么都不要说,只管先听她把话说完。

顾一北在所有人看来,从来都是个柔弱的形象,可是,就是这样一个少年,心思机敏,手段诡谲,笑容始终清浅,不知不觉间,便会给人一种、好像她随时都会消失一般的感觉。

顾一北已经在铺着厚厚的垫子的石凳上坐下了,不管是什么原因,李辰翔的细心安排,总是让她稍稍舒服了些,也没了刚刚两个人站在一起时候的纠结和诡异暧昧气氛。

话说回来,他们顾家跟端王府还真够有缘的,刚刚来到京城的第二天,还没见过什么人呢,上午的时候,顾安平在潭拓寺就碰上了前去上香求佛的端王妃和一旁陪同的端王世子李然,下午,本来是徐斯陪着她在经常里闲逛,竟然也能碰上刚刚从刑部大门出来的端王本人,两句话没说上,就直接上了天然居的饭桌雅座吃上了!

小时候,被外公从皇宫里领出来,带去南方游玩,夏日里毕竟天气闷热,他躲在了荫凉的树下便能自己闹着玩一下午。典雅的青石小路上,总有些洒了水后的湿软气息,就连颜色仿佛都变得舒适了些。

夜色已经很深了。

“少爷很关心徐大人。”小风笑道,眼睛里旋即又染上了一抹忧色,“可是,少爷告诉了三皇子那千凤双生花的毒,就算是为了徐大人,少爷这步棋,走得也太险了!如此一来,三皇子必然要利用此事打击太子一派,若是事败,难保顾家不会被牵连进去,就是成功了,还有——”

看到她慢腾腾的坐下的动作,李辰翔稍稍有些晃神。

问到生意上的事情了,苏管事立刻来了精神,细细说道:“那花魁大赛的时候,冠玉楼里得的赏钱可是要比平日里多了近一倍,而那烟荷姑娘,有些恩客捧着,特别是少爷又亲自抬举她,自那花魁大赛之后,在这京城里也是突然间就有了名气的。”

“潭拓寺的常客?”顾一北有点兴趣,眼睛转了转,说道:“有意思,莫非端王妃一心向佛,每每就去寺庙里诵经不成?”

徐斯无奈,迅速递了个眼色给顾一北,问要不要一起过去。

徐斯默默的把嘴里的茶水咽下去,然后再度轻轻的把茶杯放到桌上,“官复原职容易,想要重新掌权可就是个麻烦事了!到时候,应该是宋闻有权无名吧!”

顾一北欣然点头,突然来了兴致,聊了些平日里的小事,随口说道:“对了,我姐说,她明天要去潭拓寺拜佛,回来会给我求平安符。”

李辰翔坐在椅子上微微的笑了笑,还没有看,手上的账目便又翻过一页。不过,那小东西倒是牙尖嘴利的,一点不让人,不过是齐澜随口一说的一句玩笑话,顾一北还睡意朦胧不甚清醒呢,竟然立刻就揪着他不放的给回了一句。

不是惊艳,却极惹人怜。

至于她自己,在房里梳洗过后,换了身簇新的

顾一北看着罗岩眨眨眼睛,罗岩也呆愣的看着顾一北,似是在奇怪为什么听到这句话,她还是没有一点反应,“咳,那个,”顾一北摆摆手,假装咳嗽了一声,颇为无奈的说道:“江湖上的名号,你家少爷我可是一点都不了解的。不过,杀手楼,听起来像是个杀手组织?”

想到这里,顾一北不禁用手指轻轻的敲的窗扉,沉吟片刻,随之却是淡淡一笑,转身看着从京城里匆匆忙忙赶过来送信的人,轻轻的一句一顿道:“既然那个细作已经在大牢里畏罪自杀了,告诉苏管事,一定要记得提醒徐斯,大牢里不安全,可以是自杀,自然也可能是有人在灭口,至于这个人是谁,全看徐斯的意思了。”

“可不就是对门那帮兔崽子在作弄么!”苏管事话说的溜极了,继续栽赃道,“您派人过去查查,肯定能查出点门道来!”说着苏管事搓了搓手,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却趁机对徐斯低声道:“放心查,不用太仔细,证据我们这边会处理好的!”

碧荷想要把小桌上的茶壶和茶杯推开,不想却碰到了旁边的一个小茶杯,慌忙中,碧荷急着去抓茶杯,怀里的一摞书还搭在小桌的桌沿上没有访问,一下子便全都滑下去,哗啦哗啦纸业张开的落到了地上。

“不认识,只是听过!”李辰翔说道,“这次漠北军的军饷和军备,户部和兵部签下的文书里,提供军粮和兵器的商户里,都有这个名字!”

快到晌午,徐斯才回到府里,跟他同来的,还有一早就说好的兵部尚书。

“怎么?”徐斯走到了门口却突然站住,回过头来看着顾一北。

“南竹,你刚刚怎么会绕到了冠玉楼的后院里?”顾一北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的敲打着椅子的扶手,感兴趣的笑问道。

“本来以为这个丑八怪身型纤细,想必在床上时候,滋味定然不错,不过,现在瞧瞧,还是这个长得漂亮的更加的顺眼!”那人松开拉着陋颜男子的手,随意的把他往前一推,男子脚下不稳险些跌倒在地。

一直到苏管事那边的花魁大赛都正式开始了,顾一北才刚刚大体上处理完年前的账目,从堆满了账目并不时叫人进去汇报生意上情况的书房里出来。

“你这都知道了,还用我再说一遍?”顾一北嬉笑,苍白到近乎透明的脸色似乎也柔和下来,因为笑容而变得温

过头去意味不明的一笑,见到徐斯不解的看过来,解释说:“眼瞅着龙椅上那个人也撑不了几年了,大皇子要争皇位的话,不是应该尽量把自己的人留在京城才是么?这个时候将自己的亲信远调,第一种情况是,他在漠北军里出了意外的状况了,急需用人,不过,要是这样的话,那大皇子在漠北军里待得这几年算是白费了,他本人也就不足为虑,更和漠北军早已是他的亲军这种近乎事实的可能相悖,而这辈子充其量也就是个将军统领之类的,所以,我更倾向于第二种可能。”

顾一北慢慢的喝着手中的热茶,漫不经心的点点头。

顾一北终于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依旧是苍白的面色,却犹如霎时间融化了冬雪般温柔和煦,“姐,我这边没事的,就算当面碰上,你觉得,陈家有几个人能认识我?”

顾一北微微低下头,衣领处一整边的细细绒毛贴在脸上,几乎掩住了小半张脸,使她侧颊的弧线变得更为柔和。

顾安平咬着唇点点头,然后,拿着收拾好的空碗走出去。

“哦,对了,这个给你!”说着,陈瑶芳从包袱里摸出了几块碎银子硬塞到说着不要并一直往回缩手的平安手里,“我那些金银玉石簪子什么的,虽然挺值钱,可是给了你,日后被人看见,你恐怕反而说不清,倒是这些银子你自己收好了,虽然不太多,可是以后,也算有了贴己给自己留了个后手。”

顾一北,自己与她,当真没有未来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