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一北无奈抚额,“小风,你这么精打细算会让我有一种克扣了你的工钱的感觉,不对,应该是想要克扣你的冲动!”

她早就心知,虽然顾一北平日里对顾安平十分关心温柔,但是,她不是见识浅薄的顾安平,又岂会不知能够打理好整个顾家上上下下的病弱公子,怎可能会是个简单的人物?

顾一北微微低垂下头,稍稍思量了一下,还是决定把自己的打算都跟顾安平说清楚,至于之后,她要怎么决定,就不是她顾一北要管的事情了,即使心中不愿,甚至觉得顾安平自己根本就是在往南墙上撞,自己也决定尊重她的意愿了。

等到顾一北终于能够起身离开,她紧了紧自己身上的雪狐披风,纯白色的披风上散落几缕墨色长发,之前在石凳上坐了这么久,几朵零零散散的浅色小花也飘飘摇摇的落在了墨色的发上,顾一北这一动作,便将那些朵小花都摇了下了,扑簌簌的落在青石地板,白石桌面上。

秦昱慢慢的装过身来,颇为哀怨的看向小风,语气悲凉,“小兄弟,做人可不能这么不厚道。”

小风动作敏捷流畅的跳窗而入,单手撑在窗框上,一个伶俐的翻身,径直的站在了顾一北的桌案前面,此刻,他的手上还拿着两份精致的帖子。

齐澜面色稍稍凝重,沉吟了片刻,想到南竹的身影,想到他因为自己而陷身宫中,难以脱身,一时间,竟是没有出声回答。

徐斯本打算摇头,复而又有些勉强的微微颔首,叹了一口气说道:“我看得出来,齐澜是站在三皇子那边的,藏得再深,当日在我的书房里,他和李辰翔言语动作间的熟络却也是难以掩饰的。不过,若非那次亲眼所见,恐怕,就是天天在朝堂上相见,我也很难想到,他竟然和三皇子走的那么近。一北,离他们远一点。”最后一句,语气里已经多了一丝凝重。

“嗯!”小风点点头。

李辰翔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朗声笑道,“今夜坐在这里陪人赏花的人,却只是李三了!”虽是回答,却是避重就轻的略过了顾一北的问题。

终于还是顾一北有些无奈的单手支颐,侧着头笑骂了一句,“行了行了,快别研了!这活你还真干上瘾了!”

“听你这么说,端王世子,倒也是个厉害的!”顾一北漫不经心的笑笑,眼睛里微微有一丝好奇的看着小风。

年少时风流,说起曾经的风流事还真是一说一箩筐,可偏偏在对王妃一见钟情,娶妻后对王妃更是一往情深,二十余载过去,夫妻两个依然琴瑟和鸣,鹣鲽情深。

徐斯看着顾一北,有些迟疑的点点头,说道:“今晚应该就会有圣旨下来,宋闻暂代丞相之职,我接手整个户部,迁升户部尚书。”

而且,其中的两次,跟齐澜在一起的人,第一回是李辰翔,第二回是端王世子李然。这种情况下,要说烟荷和齐澜之间没什么关系,貌似都有些说不过去了吧!而且,明着暗着的,齐澜好像都是在把那些个达官显贵、世家子弟往烟荷那边引,这种情况下,他的目的,多少也就能猜出一二了。

示意徐斯把账目放下,李辰翔刚刚翻开一页,徐斯便已经自动自发的开口请他坐下,毕竟尊卑有秩,他是皇子是殿下,屋子里的别人站着可以他站着可就不行!徐斯的语调不卑不亢,只是,那股子意味不明怎么听都有一丝嘲讽的意味,而这讽刺的对象么,很神奇的,竟然只是在旁边安安静静的站着的齐澜。

“这是——”李辰翔的话还没问完,就见顾一北又微微的动了动,李辰翔也立刻十分识相的闭了嘴,也是为了不把这个还趴在桌案上的小东西给弄得快速的清醒过来。刚刚从睡梦中醒来,半睡半醒的情况下才更容易说实话,也更容易套话不是……

户部侍郎的名号没有变,虽然宋闻还顶着户部尚书的头衔,但整个户部已经全都是徐斯在管。另一方面,因为上次查探细作的案件,年后不久,徐斯便被提做了京兆尹,整个京畿司也都归在了他的手下。至于原来的京兆尹,正是当今皇后的娘家、琅琊王氏的世家子弟,明升暗贬,虽然职位是被提上去了,却是调到了一个没有实权的位置上。

“是,”罗岩肯定了顾一北的猜测,“那人的武功极为高强,我和小风两个人联手也招架不住,而且,看他出手,根本就是要人性命,没办法,最后是小风用身子硬挡了一个飞镖,我们两个才能借机逃开的。”话语间,提到小风以身犯险的时候,这个冷漠刚硬的人声音里都多了几丝微微的颤抖。

至于苏管事会那么跟徐斯说,想必是以为徐斯早就知道这其中的关系,而故作玄虚,其实也是示意徐斯做给别人看的……

听着苏管事这一溜完全不搭调的栽赃陷害,徐斯都被气乐了,“苏管事,你说这话可要掂量清楚啊!”

翌日一早,小三儿已经从府里叫上了几个人跑去店铺里收拾了。

“奴婢觉得,”烟荷又咬住了嘴唇,她得出来的结论,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荒唐,“奴婢觉得,顾一北好像就是在针对着奴婢!,而是,就是,有些莫名其妙的就,好像是要帮奴婢,却一直在——”烟荷嘴唇张了张,忽然发觉她竟然很难确切的描绘出当时顾一北的心思。

“昨天你只是说了大概,圣旨文书军报什么的,我一样也没看见!”顾一北丝毫不管自己现在所说的话有多么的不合情理,“你的书房里应该有记录吧,在你和那个兵部尚书上完早朝回来之前,我要把具体的情况都弄清楚。”

“对了,苏管事,待会儿那个叫烟荷的下来之后,让她去后院的水榭里,我想见见她!别忘了叫上南竹,就是跟着她的那个哑奴。”顾一北又坐回了座位上,拿起了一块糯米芙蓉糕,掰了一小块下来放到嘴里,然后对着徐斯晃了晃手,“你要不要来一点?”

顾一北接过那张纸,看到上面的内容,略加沉吟,然后,却是极为明媚的一笑,让她苍白的脸色也有了几许生气,“先生过谦了,不过,南竹唤我一北就成,说什么顾公子啊!至于下人不下人的,南竹可不是我的下人呢,况且你刚刚还帮了我,又替我诊脉开方,算是我的恩人了,在我这里,怎能受如此的委屈?不过吧,我还是得叫你南竹,朋友之间,再叫南竹你先生反倒是我拘谨客套了呢!”

顾一北依然沉默着,而此刻,后边的那两个人也走了过来。

“之前,苏管事已经把大体的赛程安排跟我说了,我说,苏管事这么能干的,你怎么不留在自己身边?”徐斯和顾一北已经坐到了椅子上,然后也示意苏管事坐下,苏管事却是个有眼色的,一边笑着跟徐斯谢过了,一边态度恭敬理所当然的坐在了徐斯和顾一北两人的下坐,安静的听着他们之间说话。

顿了顿,手里还捧着茶杯,顾一北又继续说道:“而且,你在京城里除了陈家,没什么门路,而这个陈家以后又是肯定靠不住的,倒不如让你借这个机会卖个人情给那些个世家公子,以后对你的仕途,也是有些好处的!”

“你被提任为户部侍郎,那,新的户部尚书是谁?还是说是从户部侍郎升上去的?”顾一北纤细的手指轻轻的在椅子扶手上划过,发出轻不可闻的摩擦声。

“试探的结果呢?”顾一北明知故问,淡淡的笑着。

顾安平像是被吓着了,嘴唇微微的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来。

“小姐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脸色突、突然就变得好难看,她让

顾一北重新坐到椅子上,右手按在椅子的扶手上,食指慢慢的有节奏的轻轻敲打着,半响,终于冒出一句,“他好像确实不是个什么好人,我也这么觉得!”

“是我考虑不周,你毕竟也是从小就是陈家的人,这里也算是你的家,你不愿意离开也是自然,你当然也可以选择留下!”看到平安还在犹豫不安的样子,陈瑶芳愣了一下,才突然间想到,她居然忘了平安毕竟是这个时代的女孩子,受一个社会所局限,她的想法和自己一致才会有问题,当下,陈瑶芳便随意的摆摆手,轻轻的说道:“我会做出你被打晕然后捆住的样子,这样,你就不用担心事后会被迁怒了!”

顾一北费劲的低下头去努力的想看看清楚自己的肩膀位置,感觉衣服被血液浸湿的速度已经慢下来了,应该是伤口部位的血液应该已经开始慢慢的凝集了,失血的速度自然也跟着降了下来,毕竟,被剑刺伤的伤口不算大,血小板之类的还能有点较为显著的作用。

若是大的伤口造成大面积失血,那么,按照人体的自我保护机能,想要自然愈合恐怕是无论如何也达不到的了!没有可供输入的血浆、没有伤口快速止血和缝合,可能就会因失血过多而陷入深度昏迷甚至死亡。

“走吧,若是后边那批杀手追过来了,又是个麻烦!”李辰翔终于收回视线,不再盯着顾一北的伤处,冷静的说道,“你的伤口最好也要处理一下,我们直接去山里,虽说是早春,不过途中应该能找到一些草药。”

顾一北怔了怔,有些惊讶的看着面容沉静的李辰翔,似是没有想到他竟然也认识山中生长的草药。不过,这个时候,李辰翔懂些医术无论如何都是件好事,毕竟,现在受伤的是她,两个人中,明显是个累赘的那个人也是她,即使,那批杀手明显是冲着李辰翔来的,而她,只是足够倒霉的被牵连了进来……

他们两个已经进入了山林里,即使还是下午,这里的光线便已经有些昏暗了,周围全是些年岁已久的老树,枝干稠密,自然,也更加的难以辨清方向。好在,后边追过来的杀手想要在整座山里找到两个人,也着实困难。

但是,李辰翔却仿佛认识路一眼,毫不犹豫的径直往前走,顾一北自然是紧紧的跟在了后边。

又沿着树林里走了很久,跟在李辰翔后边的顾一北突然微微一怔,感觉脸上好像有一丝凉凉的触感。

“下雨了?”感觉远比顾一北敏锐的李辰翔也停下了脚步,抬起头透过那些繁密的树枝有些困难的看了看天空,微微露出一丝苦笑道:“这里的光线太暗了,天上有了乌云,变化也不是太明显。”

“春雨贵如油,对那些个农家而言,总算是个好兆头!”顾一北笑得随意,嘴角却一片纠结。野外,森林里,来得太急的一场春雨,怎么看,对他们两个而言,都是个影响恶劣的灾难!

说话间,雨滴已经变大了,下落的速度仿佛也快了起来。虽说树林里树木的枝干能稍稍遮挡一点,可是,豆大的雨滴还是不住的滴滴答答的落了下来。

“要不先在前面那颗大树下面避一会儿雨!”李辰翔眉梢微拧,有些迟疑道。

“轰隆隆——”李辰翔话音刚落,一道有些刺目的闪电仿佛连密林里都照亮了些,随即,天空中也恰好传来了一阵打雷的声音。

电闪雷鸣,风雨交加。

顾一北顿时哭笑不得,无力的说道:“别,殿下,你要是不想被雷劈,就别在打雷的时候站在什么大树底下!对了,你知不知道附近有没有什么山洞之类的地方?或者是岩石突出来多少能挡雨的地方!”而且,在打雷的时候,还在密林里穿梭,本身也是个极为危险的事情……

李辰翔微微敛目,一把抓住顾一北的手把她揽进怀里,“抱紧我!”说着,便冒险在树上粗实的枝干上踩过施展轻功快速的向前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