蛮哥摸了摸荣介的后背,以及手脚,发现已经完全暖和,呼吸和心跳也很平稳,于是毫不客气地将人直接给弄醒了,如同赶路时的每一个早上那样。只不过今天顾虑到荣介昨晚差点冻死,没直接将他给扔地上。

“一时说不清,别耽误我。”辛戈这时候心里着急,知道自己多耽搁一刻,荣介就少一分被救回来的可能,哪里还有时间在这里跟花蹄细说。

“原来还有别的路去西土。”辛戈感慨了一句,如果当初自己知道,或许前往西土的过程不会那么艰辛。不过想想自己还是几千年前去过,说不定这条通道是后来开辟出来的呢,也就释然了,谁让他去的时候没遇上好时候呢。想到此,他好心地建议荣介“如果能找到原路返回,还是原路返回吧。黑狱山太危险了。”

“晚上也去”荣介有些惊讶。这样冷的夜,这样荒的地方,有什么好守的。

辛戈转头去救另外一人。

“桑加以为你是敌人。”辛戈将苹果苗放到了荣介手边,解释说。“而且她并没有伤害你。”

“不远。”辛戈明显比蛮哥更好打交道,听到问题完全没有冷漠脸,回答得很爽快。

辛戈扶着栏杆站起身,然后突然并膝挺腰,右手握拳,啪地下砸在左胸,连着三下,分对三个尸兵所在的位置。荣介怀疑是这个地方军队的军礼。

荣介缓缓停下脚步,心里并没有因为见到人而感到兴奋,反而有些懊恼,懊恼自己居然糊涂了,在听到蛮哥说有人时就应该先藏起来,等探查清楚情况,再决定是否要进城,像现在这样冒冒然跑出来,也不知是吉是凶。不知道现在退回去还来不来得及

最开始的时候,荣介还会时不时和蛮哥闲聊几句,用神遗语,但蛮哥大多时候都是保持沉默的,除非必要的回答。后来荣介就说地球上的事,当然用的是自己的母语,像是在对自己过去的祭奠和告别,而不去管蛮哥能不能听懂了。再后来,他也渐渐安静下来,没了说话的兴趣,只每天的早上好以及晚安雷打不动,仿佛是在提醒自己并不是哑巴。

夜晚的时间比白天还要长,要二十多个小时一刻不歇地动作,还是在腰都撑不直的地方,这无疑是一种酷刑,尤其才经历了将近三个小时的跋涉,白天还没获得足够的休息。

看到他剃须,蛮哥还曾建议他将头发也刮掉,就像自己一样,不过被荣介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当然,这种事就没必要拿出来说了,审美观不同,想要拥有共同话题实在很难。

“苹果树。”荣介又指指画中比苗高大了很多的树,说。

连着几天,石精偶有收获,但饥饿感却一直没有离开过荣介,让他几乎要遗忘吃饱饭的感觉。石穴中的食物还有很多,虽然新鲜肉食是被冻硬后储放进去的,但如果长时间不管,哪怕是在地穴深处,恐怕也会慢慢化开,然后坏掉。

或许是早上的五朵石精已经耗尽了他们这一天的运气,无论是早上还是傍晚,两人都没有收获。当然,也不能说是完全没有收获,至少丰富了印刻在荣介脑子里的这一片区域的地图,指不定哪天就能用上。

果断地掐掉所有思念惆怅和不切实际的奢望,他闭上眼继续睡觉,在这个地方,学会睡眠也是很重要的一门功课。像旁边这位,只要没响动,能连着二十几小时身都不翻一个,让他既佩服又羡慕。至于依靠冥想来打发时间这种事,他是再也不敢做的了。

这时候还是早上,太阳才出来没多久,但洞口处的高温已让他有些受不了,感觉呼吸进肺的都是火焰,热得人窒息。他将平时烤肉的那块石板拿过来,正想将鸡蛋打在上面,突然想起一事,又转回头,结果差点跟几乎紧贴着他后背的蛮哥撞一头。

那么,问题来了,他在梦中听到的哀号是什么发出的那条黑暗的无止境的路是通向何处撞进他身体的透明物体又是什么

就在这时,蛮哥突然倾身过来,在他的鬓角和额头上连亲了几下,还伸舌舔了舔。

按理说,一般性取向正常再带些血性的男人遇到这种情况,大抵是要揍对方一顿的。但荣介一向自诩为体面人,绝不会跟野蛮人一样一言不合就采取暴力其实在某些时候他并不介意让自己变得野蛮一些,但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

在发现荣介特殊体质的那一刻,他便决定了一定要将其牢牢地抓在身边。他不知道的是,荣介的体表虽然时时刻刻都在往外散发水分,但其每天需要维持生命的水却是远远超过了这个数量,根本是个耗水大户,一般人养不起。要知道这个真相,他或许根本不会救人。

他完全弄不懂对方的思维方式,既舍水救了他,还在他抢夺了所有东西之后,放过了杀他拿回物资的机会。这在他眼中看来是愚不可及的,然而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心中的防备下意识的消去了不少。

直到后来他学会了用脑子解决一切。算起来,已经有快二十年没体会过这种情绪了,谁知道会在这里再次重温。那一刻他突然意识到,计划得再好,没有能力去实施,也是白搭。

在经过蛮哥身边时,他犹豫了一下,没有试探,而是小心地蹭了过去,悄悄打开后车门,爬上车。摸到水,先灌了几大口,感觉烧灼的嗓子稍微好点,然后拿出一碗方便面,撕开盖子,将里面的面块和料包都拿了出来,另外开了包饼干,放了小半包进去。

至少,荣介知道自己没有这么复杂的情绪,和这么大的怨念,但这并不妨碍他受到这些情绪的冲击,意识似乎都要被冲散了,几乎遗忘掉自我的存在,只剩下无尽的痛苦和悲伤。

因为地下人的体质是十分强大的,根本不可能出现受凉感冒这种事,哪怕是受了很严重的伤,只要有足够的水和能量,就能很快自愈,就像他昨天一样。受了惯性思维的影响,他并不认为自己昨夜揍了荣介一拳扒了他的衣服是什么大事,地下人常年你踢过来我踹过去,啥也不穿,也没见谁因为这个生病得路都走不动。除非没食物和水。哪怕没了食物和水,他们也可以撑上十几天,而不可能一夜就变成这样。

或许会成为别人的腹中之食。这个可能性让他又多了两分力气,抓住旁边巨石,一下子站起。绝不能让那蛮子认为他要死了。

撞在洞壁上然后滑落地上的他懵了,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莫名其妙挨一脚,这还是他不知道之前曾被踹醒的前提下,不然脾气再好也得疯。

蛮哥已经活了有三百多年,在这三百多年里,什么样的地下人都见过,独独没见过荣介这样的。不是长相,而是脾气。太平和温驯了,东西被抢,人被打,都看不到一丝怒火。哪怕是最会伪装的地下人也做不到这样。

刚来的时候,他一天要消耗两三瓶,还觉得不够,两天之后,就直接锐减到一天一瓶,到现在一箱还剩不少。他弯腰刚拿起一瓶矿泉水,突然觉得不对,蓦然抬起头来。

就在这时,那蛮子突然挥臂,一拳砸在车窗玻璃上。

荣介无奈却又是意料之中地发现,他完全听不懂对方说话。早有心理准备的他倒也不气馁,而依旧彬彬有礼地自我介绍“你好,我叫荣介。荣介”为妨对方听懂不明白,还指着自己着意拉长声音强调了一下这两个字。

从车上拿下一瓶五百毫升的矿泉水,带上一把水果刀,一把扳手,荣介再次出发了。他现在的目标已经不是出路,而是下一个落脚的地方,毕竟总困在此地并不是办法。

正开着车,电话来了,接通之后入耳的就是一通咆哮。荣介将手机放到中控台上,等对面声音稍歇,才又再次拿起。

“是这样昨晚就是这样”辛戈大惊,指着荣介的样子,压低声音跟蛮哥说。

蛮哥眉头一皱,这时候是绝对不能让荣介出去的,要烤伤了,他还真没办法救回来。于是果断地伸手,原本是想一拳揍过去的,但不知道为何居然迟疑了,改为将人拽到了自己怀里,紧紧地抱住。

荣介挣扎得很厉害,但就他那点力气,在蛮哥面前根本不够看,最后力气用完了,便乖乖地趴在蛮哥怀里不动了。

“水他头上在冒水。”辛戈第二次看到荣介出汗,忍不住惊讶,指着荣介的手都抖了。因为他想到一个可能性,如果将荣介留在这里,他们是不是就不会缺水了。

蛮哥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低头将荣介满头满脸的汗吸吮干净,却没敢将人放到一边。

好在荣介没过多久就被热醒,发现自己被蛮哥抱着,他有些懵。

“我咋了,哥”他心中明白,如果没有事发生,像这种大热的白天,蛮哥是不可能抱着他睡的。

“你刚刚又要往外走。”在蛮哥开口之前,辛戈先一步回答。他看着荣介的目光十分炙热,就仿佛看到了一个人形的水源一样。

荣介不太喜欢这种眼神,但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来,从蛮哥怀中爬起来,坐到了旁边。他揉了揉隐隐有些作痛的太阳穴,回忆了片刻,说“我有又听到那声音了。”如果最开始的时候还有些不确定,现在他已完全能肯定自己应该是被什么东西给盯上了。

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像想像中的那么恐惧。也许是已有心理准备,也许是觉得前路断绝,再没什么可害怕的。

“会是什么呢”辛戈努力克制住心里的激动,皱眉思索起来。

“白天不要睡了,等太阳下山的时候再睡。”蛮哥突然开口。

荣介跟他毕竟相处了很长一段时间,彼此之间有了相当程度的默契,他这一开口,荣介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低头思考了一会儿,毅然点头,“好。”

傍晚的时候适合他出行,那时候如果再发生这样的事,蛮哥就不需要再阻止他了。事实上不止其他人好奇,就是他自己也非常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在捣鬼。

只是他没想到等待如此难熬,尤其白日足有二十七个小时,哪怕是撇去之前花去的几个小时,也还有二十小时有余。二十多个小时不睡,荣介觉得这根本是一种折磨,最重要的是,他没别的事能打发时间。最后折腾来折腾去还是没能熬住,靠着蛮哥肩膀打起了盹儿,就指望蛮哥能毫不留情地叫醒他。谁知道蛮哥只瞥了他一眼,压根没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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