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景德镇就空虚了。杨昌浚,深提醒左宗棠:假如李秀成反过来打景德镇,怎么办?

事情旦升级成了事件,就都遵循个规律,来得像山崩,去得像抽丝。樊燮举报,已将左宗棠拖进烂泥潭。

胡林翼又通过渠道去筹钱,让左宗棠每月可拿到30多两银子,解决家庭后顾之忧。

崇纶,武举人出身,身江湖气。他是满洲正黄旗人,根正苗红有背景,1852年12月被提升做了湖北巡抚,其后清廷改命崇纶“留湖北协防”。

他们是何人?来这里干什么?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左家,又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为什么他们的故事如此动情,又如此感人?因为他俩是知行合的书生。

对左宗棠影响最深,也让他反省看清楚自己,进而自我反思的,还是夫人周诒端。左宗棠自述说,我以前的老师蔗农贺熙龄告诫我,说我“气质粗驳,失之矜傲”。跟你在起,我自己也发现了,正努力在改。我的病根是性情“乖戾”,救治的方法是“涵养须用敬”,现在我每天都在下定决心,痛改前非,“先从寡言养静二条做起”,期待自己性格气质能有所变化。8

干大事业固然需要自信与实力,但在封建大统的大清帝国,文凭硬通货才是通行证。即使文凭也说明不了什么,但国家有规定,它就比自信与实力更加重要。现在好了,三考三败,空有腔热血,满怀抱负。

这是本在理念和内容上具有突破性的历史传记小说

朝廷纸令下,命曾国藩领兵去扫平捻军。

曾国藩看,心里窝了肚子气。去年湘勇攻下南京,朝廷暗地里威逼他自行解散湘军,他感到十分憋闷。表面装得十分顺从,暗中移花接木,将湘勇转移成淮军,培养学生李鸿章做接班人。5

现在他手无寸兵,朝廷对他不用防范。曾国藩却十分谨慎起来。已经功成名就,拜相封侯,位极人臣,可以摆资格,没必要节外生枝,弄得晚节不保。

“不为圣贤,便为禽兽。”曾国藩爱惜羽毛到了敝帚自珍的地步。他生怕在暮年走错步。尽管朝廷再催促,他只管发牢马蚤,上奏折尽力推脱。

朝廷看不对。你翅膀硬了,我动不了,但我可以诱惑你。于是照湘勇当年先授实权再办事的方法,任命他做“剿捻钦差大臣”,授他节制直隶山东河南三省八旗绿营文武的权力。

这种封官许愿,超越了侯的待遇。

曾国藩对“曾侯”变“曾公”有兴趣。遗憾现在湘勇裁得只剩数千人,他管辖的淮军,统帅却是学生李鸿章,而缔造淮军的李鸿章,却无权统兵,“帅”与“军”分离制衡,师生相互牵制住了。

曾国藩知道,眼下凭实力干不出实绩。但也愿意被动去做个样子,以取得主动权。毕竟朝廷这样来敬酒,再推脱就是大不敬。

但曾国藩此时已成理学大师,完全没有了办团练之初的草莽,甚至连草莽冒险的进取心血性锐气同丧失干净。圆熟与世故,让他的军事思想由攻转防。

总结了僧格林沁猛攻导致失败的教训,他提出自己的战略部署:在安徽河南江苏山东四省十三府重点设防,改变“尾追之局”,以“有定之兵,制无定之贼”。他在战区坚壁清野,设立了“良民册”与“莠民册”。有良民证的不问,没有良民证抓到立即法办,试图从细胞里瓦解捻军。

曾国藩又在运河沙河与贾鲁河上推行“河防”:强行在土质松软的河岸上建立堤墙工事,试图借这道“新的长城”,将捻军困死。

但这边堤墙工事还没修好,捻军大部队已经快马加鞭,从开封以南轻松突破河防,挺进到清兵薄弱的山东。

山东是北京的天然屏障。朝廷内部顿时乱成了锅粥。文官们质问:刚刚剿灭18省太平军的湘勇优秀统帅曾国藩,剿捻已经两年,只能剿出这点水平吗?不敢相信。

有官员直接弹劾他,说曾国藩“自污”,就是故意装无能。

曾国藩自知理亏,怕污点伤及名誉,出来回答质疑:“权位不可久处,益有忧谗畏讥之心矣。”趁机提出隐退。向朝廷请半年病假,没批准;又请求开缺,以散员留军效力,仍没批;最后他请朝廷削掉自己的封爵,还是没批。

清廷开始拿曾国藩头疼起来。用不得,骂不得,罚不得。他早说了不来的嘛,他打不赢,你不信,现在理反倒站到他边了。军功如此显赫的侯相,主动申请削掉封爵,是摆老资格,谁敢真动他?谁动谁威信扫地,等于自残。批准请假吧,又没人顶他;以散员留军,更是烟雾弹。

清廷哑巴吃黄连,反复权衡,只好临时换帅:令曾国藩回任两江总督,李鸿章继任“剿捻钦差大臣”。

李鸿章行吗?朝廷没底。但有个人让朝廷有底。

左宗棠。

太平天国被剿灭后,朝廷防湘勇统帅防得厉害,担心曾国藩与左宗棠结盟。现在战争已让曾国藩走开,朝廷第个想到要将左宗棠请进来。

但这只是朝廷的想法。

左宗棠对战争开始敬而远之。战争以屠杀敌人为职业:争地以战,杀人盈野;争城以战,杀人盈城。这是“毒天下”,不得已而为之。

左宗棠的兴趣,在办事搞建设。

早年湘水校经堂传授的“经世致用”教育,已经深入他的骨髓:青年时期在湘阴农村,他实践农业科技,研究的是科学种田;现在做闽浙总督,治理福建浙江,他对工业科学再次投入了极大的兴趣。

工业科学如何去践行?左宗棠想到,得在马尾办个船厂。

1866年7月14日,左宗棠规划了福州船政局马尾船厂,作为中国第家军舰生产基地。

配合福州船政局,左宗棠创办“求是堂艺局”,即福州船政学堂。

学堂分为前后两部分,前学堂为制造学堂,又称“法语学堂”,主设造船专业,意在培育船舶制造和设计人才,开设有法语基础数学解析几何微积分物理机械学船体制造蒸汽机制造等课程,优等生可被派往法国学习深造。后学堂为驾驶学堂,也称“英语学堂”,意在培养海上航行驾驶人员和海军船长,专业为驾驶,后又增设轮机,下设英语地理航海天文航海理论学等课程,优等生可选送英国留学。

开办福州船政学堂,用左宗棠自己的话说,“面开设学堂,延致熟习中外语言文字洋师,教习英法两国语言文字算法画法,名曰求是堂艺局,挑选本地资性聪颖粗通文字子弟入局肄习”。

福州船政学堂1866年12月23日开局招生,严复以第名被录取。

作为主体的福州船政局制造新式兵船炮舰,是中国近代第家造船企业,是当时远东最大的造船厂。左宗棠筹来47万两白银做创办经费,马上动工。他规划:以后常年经费从1866年11月起,由福建海关月拨五万两,养船经费则由福建省厘金局相当于今天的税务局提供。

这是洋务运动大潮中的第家大型国有企业,左宗棠因此成了中国近代海军的奠基人。

就在左宗棠满脑子规划中国未来船厂时,捻军大乱。他的洋务计划跟着被打乱。朝廷纸命令,左宗棠被召唤,从闽浙总督的位置上走下来,直奔平捻前线。

左宗棠有点依依不舍。毕竟,自己刚刚打下的福建浙江,经战乱后百废待举,船厂才起了个头,中国沿海地区的经济怎么搞,洋务怎么弄,他才理清思路。

不能抓全局,就抓重点建设。左宗棠想:船政大业是百年大计,决不能就这么半途而废。

接替自己的新任闽浙总督叫吴棠。吴棠为人怎样办事如何?会支持船政局,还是会反对?左宗棠没底。自己与吴棠平级,无权管理,万吴棠兴趣不大,或者反对,纸文件下令将福州船政局关了,就可惜了,自己人走政息,白搞了。

左宗棠得马上找个船政大业的接班人。这个人需要具备三个条件:能完全听命于自己;二熟悉情况,是福建本地人;三言必信,行必果,有非凡的执行力。

环顾中国官场,符合这三个条件的,找谁呢?左宗棠将人物在脑海里逐自问,个名字突然跳了出来:沈葆桢。

沈葆桢,福建省侯官县今福州市人,生于1820年,比左宗棠小8岁。左宗棠想到他,中间还有层特殊关系:沈葆桢是林则徐的外甥兼女婿。

16年前,林则徐约见左宗棠,湘江夜话,以新疆事业托孤。现在,左宗棠就要去完成林则徐未竟的大业,对他的外甥兼女婿,以船政事业托付,这切不是太好了吗?

沈葆桢自己的想法怎样呢?左宗棠没底。他决定当面谈,因为沈葆桢就在眼前。

沈葆桢与李鸿章是“同年”,因在江西抵抗太平军有功,1861年被曾国藩向朝廷举荐,做上江西巡抚。

但就在巡抚任上,母亲突然去世,沈葆桢回福州老家丁忧。

怎样才能让沈葆桢出山?左宗棠根据自己青年时代被张亮基骆秉章请出的方法:亲顾家门,现场邀请。

第次光顾“沈庐”,左宗棠热情高昂,亲自到福州宫巷请沈葆桢出山。不想热嘴吃了冷豆腐,沈葆桢只个劲地推脱说“重孝在身”,不能赴职。

左宗棠拿不准沈葆桢是不是要检验下自己的诚意,那就充分表达诚意试试看。不久又马上第二次光顾“沈庐”。不想又白去趟。

回去后,左宗棠看明白了,沈葆桢要的不是自己的诚意与姿态。

那他要什么呢?

经过番换位思考,左宗棠想明白了:沈葆桢有许多难处,最主要担心受吴棠制约,办不好事。

对症下药,自己先帮他扫除掉这些障碍,再请出山不就水到渠成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