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不远处,就是一双掐金宝相云头小鹿皮靴,旁边垂下来大红羽缎面子的披风的一角,他的眼前,无处不是她,她的眼中,却从来没有他。

宣平侯世子夫人心中一边是惊疑不定,一边又是满心的感激,她当然知道,方婉不理她,自也是无碍的,可人家肯说,那就是善意,必须得感激了。

亲王妃为正一品,就算还没成亲封浩,也得当正一品来待了,方书余才一个四品空爵,还是沾的姑娘的光,这会儿叫郑氏一说,还真得觉得不好说的,只对方婉道:“爹爹知道你最懂事,就不用爹爹多说了。”

在她需要别的支持的时候,或者以为别人可能给她支持的时候,她会不会把萧重的身世再透露给别人?

方婉当然明白他的意思,选秀进宫,是由太后的慈谕,宫□□掌凤印的几位娘娘商议选人,但实际上背后的情况就复杂的多了,不管是选中还是落选,都是京城里各家勋贵权臣高官们角力的结果。

小姑娘道行自是还不够,她眼中对荣华尊贵的渴慕,袁太妃一眼就能看明白,她虽然出身微末,可这种渴慕,跟自己当年,也没什么不一样。

“太后娘娘心里,不定多喜欢她呢吧。”婉柔大长公主拿团扇掩着嘴,跟她低声轻笑:“那有一阵子,那位下手也是半点儿情面也没留的,只亏的她命硬啊。”

那一日方婉进宫,萧重不是就紧张的赶了过来了吗。

萧重一旦注意到了这些人家,他对于这件事的思索,便是二十至三十万银子,然后就能得出齐郡王的银钱来源不止这一处的结论。于他来说,也就算是对这件事心中有数了,这与方婉的风格完全不同,方婉查的那可是细账,既然交给宝宜票号去查,那数目大约会细致到千两这个级别,但是,方婉这个查法,其中却没有齐郡王的花销这一项,她反而得不出同样的结论来。

方婉便建议,如今二房没有主母,姑娘们没人照看,不如让方柔来跟她这个姐姐住,而方莹是嫡女,养在老太太膝下是最好不过的了。

景王殿下说:“就这样定了,我们这就去!”

不过这一世,方婉就能光明正大的去看看她,跟她说说话了。

自从景王殿下过了明路(?),方婉来红袖胡同,就能更大方一点了,二门上派车,派跟车的小子,这都是平常姑娘正经出门的规矩,同时因为清洗二房,有些下人被开革撵了出来,那自然又进了一些人,看起来这个人就是趁这一次换人的机会混进来的。

方婉怜惜方柔,不过虽然和方莹处不来,到底也是妹妹,能照看她也愿意照看一下,方家女儿大约天然柔韧,上一世方家出了那么大变故,方莹嫁的也并不好,是锦城南边儿的一家小康之家,可今后照样能活的有声有色。

聪明人说话总是容易很多,一句话就说的很清楚了,这人既然混成了方家的小厮,在方家和路上,要杀方婉都更容易的多,而他却偏偏等到方婉进了这个小院,旁边有强力护卫了,才刺杀方婉,那唯一可解释的,就是对方的目的是要让萧重看到方婉死。

方婉与萧重面面相觑,很快,景王殿下的侍卫回来了,韩九回道:“来人早有准备,外头也有接应的马匹,已经逃走了。”

萧重打开食盒盖子,看到一碗已经不太热的桂花酒酿丸子,虽然不太热了,桂花的甜香依然还是扑面而来,小丸子也还是白胖胖的。

叶正成被人举报了这件事,没有声张,但叶正成一代贤臣,在川北活人无数,就是有些不需要被救助的富户等,也对他颇为敬佩,这些人虽能量不算大,但多少有一些消息来源,听到一点风声,就曾私下相告。甚至连叶元清读书的书院,能在里头读书的人,家中非富即贵,年轻人又更热血些,也曾给过他风声,只是风声虽有,却迟迟没见朝廷勘察,但心中多少有点不安稳。

叶四太太脸色一变,方婉正要拒绝,方老太太却开口了:“婉儿先前不是就要去湖边看看吗,倒是正好。”

方婉便建议,如今二房没有主母,姑娘们没人照看,不如让方柔来跟她这个姐姐住,而方莹是嫡女,养在老太太膝下是最好不过的了。

方婉笑道:“我在家里有吃有用,每月还有月例银子,拿来做什么呢?您在外头,多点银子手里松泛些,要是您回京城的时候还没用完,再给我一样。”

上一世也是这样的吧,她虽然没有亲见,这也就等于看见了,这样的场景对一个家族打击太大,所以方家立刻将方婉双手奉上。

方婉这是真的没料到,她这一世看人当然与上一世不同,早看清楚了唐氏的秉性了,知道唐氏是不愿意方柔有前程的,所以上一回只带了方莹和方澄去王家,而如今宁愿推出方婉,那也不愿意推出方柔来。

她忙笑道:“多谢姐姐,我若是想到了,就来跟姐姐说。”

可对于此时的方婉来说,几乎等于一日之间就眼看她小了十几岁,模样儿更加娇俏,口角依然伶俐,竟让方婉觉得有种可爱的感觉。

这一切鲜活而生动,让她觉得她是真的回来了,而不是她的梦。

只有自己时时想着,放在心上的事情,才容易发生误会,产生会错意的情况,不过这些丫头在这府里,没有女主人惯了,如今乍然有了,难免有点不安也不奇怪,是以方婉才没有多说,她先知道一点儿也没什么不好。

方婉道:“既如此,你们外头也留两个人轮值,回头太医过来查伤了,或许又要东西。”

银杏答应了,退了出去。

她有点诧异,方婉听了她的话,并没有问庄嬷嬷在哪里,表现的好像是听过了就听过了似的。

王府的事,方婉不着急,她担忧的是萧重,先前萧重的精神还好些,跟她说笑了一会儿,又喝了半碗粥,后来脸色就开始发红,方婉见识过不少有外伤的人,不管是板子打的还是刀剑砍的,她早就预备着了,伸手一摸就叫人喊太医来,王爷发烧了。

太医查伤诊脉,方婉就在床后的纱帐里头等着,接着叫人煎药,灌药等,直到早上,那烧才算退了些下去,萧重睡的才安稳了一点。

太医院院判章大人隔着纱帘对方婉道:“王爷这一回热度退了些,不过还可能会起热度,反复再三,这其实也是该有的表现,王妃要着人注意着,王爷要多喝一点水,用清淡些,不过这是外伤,倒也不能如平日里生病一般净饿。还要有点力气才好的快。”

方婉又问了两句,便叫人伺候太医们下去歇着了,她想了想,吩咐绿梅:“你叫人去百花胡同,请苏太太暂且来这里帮一帮我,家里的事不多,十天半个月想来伯娘们和太太都能周全的。”

方杜氏是管惯了事的,新进门儿的二伯娘也是个精干伶俐人,要说后宅的事,她们办起来不要紧,稍微麻烦一点儿的就是百花胡同从房子到人都是景王府的,所以才事事交给苏太太管,对内对外也便宜些。

方婉新进景王府,这会儿又要守着萧重,暂时不能也没那个心思理会内务,只能维持原本的运转,但她不属于原本的运转体系,所以她把苏太太带进来。

庄嬷嬷是在昨日景王殿下发起了烧,这边开始煎药了才赶过来的,她说是在前头伺候公主和王妃们招待客人,打点细务,方婉也没多问,就留下她在屋里伺候。

王府的细务,现在自然还得靠她。

银杏和丁香照着景王妃的吩咐昨日上半夜留下值守,没想到王爷发起烧来,闹了一夜,她们就没有换班,也跟着忙到了天色都发白了,里头消停了,御医老爷们回甘草院歇着了,她们才把事情交代给来替她们的茉莉和海棠。

她们往后头走,刚走了两步,听到里头庄嬷嬷劝方婉歇着:“王妃累了这么一夜了,这会儿王爷稍安,王妃也该歇一歇,保重才是,王妃的屋子是早就收拾下来的,一应都是现成的。”

银杏的脚步就慢了两分,听到王妃的声音其实已经不太清楚了,王妃累了,说话也小声,但还是坚持:“就在这次间给我收拾一下,我就在这里歇歇罢了。”

银杏很想听到后头的话,她多少知道一点儿庄嬷嬷的心思,所以更想知道王妃的应对,她是一开始就顾及颜面,被庄嬷嬷拿下,还是能稍微撑一阵子。

银杏觉得,既然王爷喜欢王妃,这情分就跟普通赐婚不一样,王妃出身再差,在这上头底气应该要足一点才对。

可惜走的再慢都听不到了。

在里头屋里,庄嬷嬷又道:“这里人多,进进出出的,只怕王妃歇不好,知道王妃是挂念王爷,不过王妃若是歇的好,才越发好看顾王爷些,就是王爷见了,心里头只怕也好些。”

方婉在温郡王府的时候,是受宠的侧妃,她的小院春晓,里里外外六七十号人,从来没有人敢驳她的回,敢驳回的,方婉向来认为是来打擂台的,其中包括名正言顺和她打擂台的温郡王妃跟前的人,还有新进府,得了两回传召,就蹬鼻子上眼,觉得自己快要入主春晓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