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嗬,自家人,得,慢待了啊,来来来,里边请,我这小庙平时少有人光顾,今儿怎么来这么多的尊神,稀客稀客。”那老警察嘴可够能侃的,一边将我们仨领进值班室,一边罗啰嗦嗦地跟我们寒暄着。

胖子远没有我那么大的反应,只是意犹未尽地咂咂嘴,说了句“这一宿,真他妈刺激”之后,就打着火,开始驾车朝一个专门用于汇车的土质缓坡上开,然后再上国道。

见车速减慢,一旁的黎叔儿焦急地一声大喊:“别停,猛轰加油!”

见我眼珠子乱动,黎叔儿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你小子都是会举一反三,脑袋瓜子很灵光嘛。”

做完这一切,一抬头,看到黎叔儿和胖子都在盯着我看,胖子本就是一棒槌,只是看个热闹,黎叔儿显然知道我这是想画道阴宅制煞符,只是之前没有好好学过,画得似是而非,有点走样。

老头儿将我们送到门口,浑浊的眼睛里不无隐忧:“你们要是迷路了,记得一直往东走,听见鸡叫声,就能找到路了。”

我们敲了敲那扇倒是挺厚的房门,半响,一个沙哑、苍老的声音从门内传来:“谁啊,这是?”

“带干不干,几十年了,慢慢的,你会懂的。”黎叔儿转过身去,答非所问,又似乎话中藏有玄机。

这次会议很简短,综合案情,选取了两个突破点,一是鉴于刘耀宗目前具有重大作案嫌疑,要动用一切必要技术手段,尽快锁定刘耀宗的行踪,迅速厘清其与被害人徐燕之间的关系和纠葛,以确定他是否有作案动机。二是要以最短的时间找到那名神秘的小保姆,查明她为什么要隐瞒身份,其用意是什么,徐燕对此又是否知情。

“关键时刻咋还磕巴啦,呵呵”黎叔儿抬起眼睛凝神看向周姓副主任,毫不掩饰对他这半截话流露出的兴趣。

付景林脸色陡然涨红,旋即又控制住了混沌重生君临异界自己的激愤情绪,重重地喘了口气:“没有,这一点,我可以用人格来保证,我们是患难夫妻,对彼此都是忠诚的。”

我这一舌绽春雷的“滚”字出口,那三名小混混撒腿就跑,那速度是真快,比快递都快。

对于那些年轻的古惑仔,我和胖子并不陌生。在雅尔市,象他们这样既不愿意好好读书、又不想老老实实赚钱,却无时都想一夜暴富、人前显贵的年轻人实在是太多了,而他们要实现自己所谓的“理想”的唯一出路,就是混社会,亦即加入某一帮派,希望有一天能熬到社会大哥的地位,出人头地。

在警队里,李国志和周文龙的关系非常微妙,表面上,李国志是大队长,主管全面工作,而周文龙是教导员兼重案大队长,按照职务级别,位居李国志之下。

“嗨,还不都是昨天那趟矿洞之行闹的,妈比的,做了半宿噩梦,净他妈跟各种僵尸大战了,后半宿我都没敢再睡,就玩儿植物大战僵尸了,以毒攻毒,操!”胖子瞪着俩黑眼圈,一脸苦相地冲我唧唧歪歪地抱怨道。

见我一脸诡笑地盯着他,胖子脸上的脂肪都一哆嗦,色厉内荏、眼神飘忽地瞄着我:“你他妈要讲就好好讲啊,我告诉你,别跟我整没用的……”

出于谨慎起见,在确定付景林没再焦丽娜租住的房子里以后,我和胖子跟着大刘,以办暂住证的名义去到了焦丽娜的家。

看了一会儿,黎叔儿眨眨眼睛:“好像,发现那具棺材也是这个二号井,只是不是在这个坑道,对吧?”

“唉,”罗瞎子打了个哎声,“你以为我是那些蓝道骗子,用狠话诈你钱财呢,实话说了吧,在这井下,绝不只是这一口棺材,很可能是个墓葬群,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你赶紧关了公司,再找一家大一点的寺庙,求一块得道高僧加持过的金镶玉,刻上你的名字并带在身上,兴许能躲过这一劫。”

付景林和徐燕这队患难夫妻是白手起家,一点一点打拼到今天的这种辉煌,什么人情冷暖没经历过,什么大起大落没承受过,很快,他就振作起精神,继续组织生产,毕竟黄三子的死和崔大钥匙的事故让他前前后后已经拿出了五十万白花花的真金白银,再加上暗中打点相关职能部门、堵住那些官爷和记者们的嘴的封口费,里里外外,他已经花出一百多万了,这几年煤炭市场波动很大,公司又在新设备上投下了一大笔资金,眼下再加上这些新增因素,流动资金已经所剩无几,必须抓紧生产变现现金。

没错,那根钉子甚至比眼镜蛇还要更可怕,因为,它是一根青铜制成的棺材钉,虽然年代久远,却连一丁点儿的铜锈都没有,依然闪着绿幽幽的光芒,就像它刚被插入那具干尸,确切地说,应该是曾经鲜活过的“干尸”的身体里时一样崭新,好像岁月的磨砺和地下水土的侵蚀对它都没有丝毫的作用,这本身就已经够诡异的了。

一见那些醉汉眼神狂躁迷离,我就知道这些家伙属于典型的酒闹儿,就是喝点酒以后极度兴奋,非得惹点事儿才舒服,而且他们喝得五迷三道的,你跟他们说啥,他也听不进去,于是,我也没再费口舌,单臂一压其中一根镐把,一脚踹在那汉子的小腿迎面骨上,我还没敢使多大劲儿呢,那汉子就一连退了几步,跌坐在地上。

“闭上你的乌鸦嘴,让黎叔儿听到非废了你不可。”我看了一眼说话不走脑子的胖子,靠在坐背上闭目养神。

黎叔儿一吸溜冷气,又看了看室内的陈设,感觉犯罪嫌疑人不像是谋财害命,因为倘若犯罪嫌疑人杀人是为了劫财,那么,这家里的任意一样陈设,还有徐燕那丝毫未被动过的首饰,哪一样的价值都远远超过那部摄像机。

我照完凶器的原始插入位置及肌肉组织周边情况后,冷小烟利落地拔出凶器,放在了一旁的塑胶袋里。而后,开始比量伤口的长度、深度,嘴里快速地念叨着:“深约厘米,宽厘米……”

付景林毕竟是在生意场上浸润多年,心理自我调节能力极强,很快就控制了自己的情绪,在向徐燕深深一瞥之后,就跟着我们默默地回到了警队的办案功能区接受询问。

黎叔儿打鼻子里哼了一声,算是回答了。

那几名派出所民警被撕扯得警服扣子都崩开了,警便帽也掉在地上,看样子也气得够呛,但仍在努力压制火气,不停地重复着“警察正在勘查现场,希望居民予以配合”的语言。

雅市虽然地处偏僻,却扼守着外界进入绵延不绝的大兴安岭腹地的交通咽喉,公铁路发达,而且,雅市与呼伦贝尔大草原毗邻,周边既有煤矿,又有金矿,还盛产木材。如今什么最宝贵,除了人才,就是资源,所以,雅市尽管地处偏远,经济倒很发达,但与所有依赖单一资源产业发展的城市一样,低技术含量、高产出的资源开采与销售在带给城市发展的血液的同时,使一向乐于追求短平快的市委、市政府不愿再扶植发展其他支柱性产业,因而,在雅市,除了以煤、金、木为主的大型厂矿,最多的,也是最常见的,就是形形色色的娱乐行业。

“好人?”黎叔儿一阵剧烈咳嗽之后,苦笑了一下,“好人没长寿,赖人活不够,这年头儿,人不容易当啊,损人利己骑马骡,正直公停挨饿,修桥补路瞎眼,杀人放火儿多,我到西天问我佛,佛说,我也没辙!”

听完黎叔儿那套毁三观的三七疙瘩话,女孩含泪笑了:“我知道你们早晚会找来的,但没想到会这么快,好了,让我外公休息一下,咱们下楼说吧。”

女孩给床上的老者掖了掖被角,起身刚要同我们下楼,一直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老者骤然睁开双眼,浑浊的眼睛缓慢地转向我们,声音清楚地说道:“来客人了,都坐吧,啊,丫蛋,下楼给客人洗点水果去。”

女孩见外公突然清醒过来,不禁惊喜万分,但当她看到外公居然面色红润地坐了起来,神色如常地看着屋里的每一个人,神情瞬间黯淡下来,借着转身下楼,悄悄地背过身去拭泪。

稍有常识的人都懂得,一个本来奄奄一息的人冷不丁好了起来,还神采奕奕的,那不是奇迹发生了,而是回光返照,大限将至了!

黎叔儿一摆手,胖子很识趣地跟着女孩下了楼,防止她再潜逃。

“老哥,你就是林长青吧?”黎叔儿习惯性地摸出烟盒,一琢磨不对劲儿,正要揣起来,老者伸出干瘪如竹节的手,示意黎叔儿给他一支烟。

老者就着黎叔儿的火点着烟,深吸了一口:“我就是林长青,你们是警察吧?”

“你咋知道的,难道,你知道这里面的一些事儿?”黎叔儿一愣,脱口问道。

“呵呵,”林长青一笑,“你们身上有官印,普通人看不到,可我是要死的人了,能看到官印发出的红光,所以就猜中了。”

“是吗,那恭喜你了,据说死前能看到官印的,死后最低也能成尸解仙。”黎叔儿也笑了,旋即面色一正,“老哥,你认识徐燕吗?”

“咱们别绕弯子了,徐燕是我女儿,她的真名叫林仙儿,这就是你们想知道的吧?”出乎我们的预料,林长青直接破题,点破了我们的来意。

“爽快,我也是直性人,不喜欢弯弯绕,直说了吧,徐燕,呃,是林仙儿,出事了,你知道了吧?”黎叔儿斟酌了一下,觉得眼前的林长青绝非泛泛之辈,索性直接进入主题,实话实说。

“我猜到了,刚才,恍惚的,我就梦见仙儿挽着我那老伴儿,娘俩围着我光笑不说话,我就知道,我那苦命的丫头已经不在人世了……”林长青闭上眼睛,一滴浊泪沿着沟壑交错的面部滑落,手指微微颤抖,烟灰落到了被上。

“林仙儿被人杀死在了家中,是你的外孙女报的案,但她当时却谎称自己是保姆,还使用了假身份证,我想知道,这是为啥?”黎叔儿将被上的烟灰掸到地上,继续问道。

“造孽啊,造孽啊,亲生母女,却不能人前相认,真是造孽啊,这、这都是那个畜生害的,那个畜生害的呀……”林长青用皮包骨的手掌用力拍击床板,情绪瞬间变得激动失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