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佛道才算真正彻悟,信仰才算真正自由。代人主马黑马,则又是另外种情形。不知是金刚寺的兴衰给了他个启示,还是白蛤蟆临死前的那半句“气数已尽”的话给了他某个刺激,他也忽然有了种看破红尘的散漫形骸。再不登朝理政,也再不发号施令,整天价只是闷头喝酒。喝到后来,索性将那身蟒袍扯下丢开,重新戎装上马,带班随从,提上酒壶,骑马跨驼,满滩里四处打猎行乐。看见个兔子放枪看见只老鼠也放枪。有次兴头上来,还哈哈地扬言说,有朝日他将把野驼滩上所有的各种飞禽走兽各捉对,饲养起来给红鸟王国建座“万牲园”。哈哈的笑声中,倒像是第次真正尝到了做帝王的欢乐。

“好!我就摆出来!但是——有话说在前面,我要把证据摆出来,你该当何罪?”

再说车怕万将宪兵集合起来之后,却又发现个问题,他已经不可能与花奴取得联系。是他自己无法脱身,二是打发人去通报,王宫门口已被警戒,不容许任何人擅自出入。他顿感事情已迫在眉睫。羊副官去找独眼龙,最快也得天亮才能赶回,李老军的行动如何却又迟迟不见动静。他几次登上城头,近观远察,只见金刚寺灯火依然通明,凤凰营那边还犹闻后庭花歌声。明明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外部感觉却仍是片平静。他不禁又生起个疑窦:是不是他们三人神经过敏了?也许事情根本没有那么可怕,只是他们草木皆兵,自吓自了?

这便是他们前个阶段的基本情形。

车万义的交代材料第二节1

他又哭着说,驼子哥呀,你不要这么骂我,人和人不样,你是大男人,我却是小男人,我天生是那种离了女人就没法活的没出息人。自从青龙连成立后,我的心就碎了,现在花奴又是这般,我的心不但碎了,肠子也断了,我是再也不想多活天了!至于新疆女的事,你千万要谅解,她跟上我这个冤屈鬼真是太不幸,我太对不起她了。现在共产党坐了天下,肯定也要以牙还牙我现在最不放心的就是这件事情,怕他们不问青红皂白,连累到我的新疆女你是我们野驼滩最好的大好人,所以我才把这个重托交给你,请你干万开恩,了却我这个心愿!说着,扑倒在地,就是个响头

这下,可就荒唐了。那条古河床实在是太大太长了,上下不知几百里,左右不知几十里,站在此岸望不见彼岸,立在中流看不出源头。踉踉跄跄,磕磕撞撞,好不容易到达对岸,眼前又是片无涯大荒。这时太阳已经完全落山,暮色已经徐徐降下,不但怪兽失了踪影,勺娃子也失了踪影。这下他们才真个地慌了,怪兽失踪,尚有来日,勺娃子失踪,却说不过去。独眼龙心急如火,又领着娃娃们沿着河床,上下奔走,嘶声呼叫可是切都是白费,他们的呼喊犹如断线的风筝,飘落漠海去无音,不会,星斗满天,风动石林,又发出片山魁鬼魅般的呜咽啼号,他们就完全失魂落魄了

“你们的确是批英雄好汉,的确是批优良精种!你们打败了无数敌手,经受了种种考验,你们是铁,你们是钢,你们是野驼滩的龙,旮旯城的虎!”

难心者怎回去哩?

没有办法,人们成群结队地散到大沙滩上,去捉沙鼠捉刺猬捉蜥蜴,凡能吃的东西概不放过。有些野物是冬眠的,地面上见不到,他们就挖地三尺掏洞子。那个苦啊,真是不堪言说。有些野物是能吃的,有些野物是不能吃的。就像那蜥蜴,又叫四脚蛇和蝎虎子,看起来是团肉,实际上却带着毒,吃得多了,人就两眼发红,五脏生火,浑身害脓疮,不几日就死了。有次,我舅舅也中了蜥蜴毒,连续呕吐几日,眼看就要死去。这时候来了个大好人,就是那个李老军。那老头真是个善良的人,他当时身为粮草总管,有些方便,就悄悄拿来块盐巴,泡了半碗水,给我舅舅灌下去。那盐水真灵啊,就像神丹妙药,我舅舅就死里逃生了。那会儿的盐巴,真是比金子还贵重,弟兄们长久吃不着盐,身上的汗毛都变白了。打那以后,李老军就不时地偷来些盐巴块块,分给生病的弟兄们,轮流着用舌头舔舔。不知有多少人靠了李老军的这点恩惠,活了下来。

羊副官的证词第八节1

但是,已经晚了,唯的退路北部黄河桥头也已被支解放军迂回部队占领,声“轰隆”,辆军车率先起火,火光映红桥头两端,汹涌的黄河水猛然暴涨三尺,浪拍桥柱,水火大迸溅。有些士兵急眼了,竟发疯似的往黄河里跳;有些骑兵更抱侥幸,企图坠着马尾巴渡河。时间,数里宽的河面上,布满了蚁群般的人头马头。我的坐骑本来也想往黄河里跳,但蓦然之间又声惊嘶,吓得不敢动了。我仓皇顾,只见如沸如溢的黄河水面上,忽然冒出无数条红色大鱼,身子有缸那么粗,头有斗那么大,嘴巴张,獠牙如锯,所到之处,落水者片惨叫。我亲眼看见,匹高昂的马头正泅渡中游,忽然鱼窜过,马头顷间不知去向,马脖子里却喷出道冲天黑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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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万义的交代材料第三十节2

“在。”

“好!你给我速传两个木匠,造把梯子!”

“什么梯子?”

“就是攻城拔寨的云梯!”

“陛下,你要云梯做什么?”

“嫖风!”

“嫖风?”

“对!”

“哎呀——陛下!嫖风用得着梯子?这女人——身高多少?”

“扯你娘的裹脚!你给我造就是了,胡吣什么?”李老军便连声喏喏,遵命而退。

不几日,把丈二长的梯子便摆到他面前。他仔细地审视了阵,叫声恰好!就扛起梯子,不带任何随从,也不骑马,独自人徒步向三棵树跋涉而去。众人观之,无不伸出舌头。

随后不久,消息传来,他果然凭着那把梯子,将雪女子的又道防线攻破

从此,从旮旯城到三棵树近四十里地的戈壁滩上,便出现了个古怪而孤独的人影,头顶烈日,脚踏黄沙,肩扛梯子,往来奔走。众大臣便齐齐声哀叹:

“国王变态了!”

车万义的交代材料第三十节1

三十

国王确实是有点变态了。那么他的国民呢,同样也出现了种种令人费解的反常之举。首先是那些光棍汉们,马黑马明明宣布凤凰营是临时解散,放假年,以给他们解解十年之渴。可他们竟误认为是从此废除青龙连,完全由他们取而代之。而那些女子们也发了糊涂,竟也以为确实如此,再不肯恪守凤凰营营规。

对此情况,青龙连的汉子当然不能容忍,于是就进行干涉了。但干涉又没有充足的理由,光棍汉们的人数也又比他们多得多,于是就经常发生各种各样的纠纷和冲突,又闹得野驼滩乌烟瘴气,塌糊涂。

与此同时,还出现了个更令人忧虑的现象——私产现象。在过去的日子里,王国的切财产,包括土地牲畜水源粮草,甚至妇女和儿童,都属全体国民所有,任何人不存在私产。但现在,却出现了这个是我的,那个是你的的财产争执。最先发端的是百工部酒坊里的几名烧工,某日,他们不知是喝醉了,还是开玩笑,竟对前来打酒的个小孩说:“以后打酒,拿钱来买!”这句话真是石破天惊!如果放在十几年前的凉州城甘州城,或是现在的红鸟王国以外的任何人群社会,都是句司空见惯平常至极的话,可是在此时此刻的旮旯城听来,却是那么的新奇那么的新鲜那么的令人振聋发聩!成年人恍然如同回到了儿时的岁月,娃娃们却又目瞪口呆,如闻天书,他们根本不懂“钱”的概念,也根本不知“买”是个什么意思

久违了,久违了,往昔的生活!自此,醋坊有了那句话,毡坊有了那句话,粮仓的仓官也有了那句话,“拿钱来买!”“拿钱来买!”竟像连串滚雷,响彻于整个野驼滩上空。

可是,红鸟王国是从来也没有发行过货币的,这“钱”从哪里来?

于是,机灵的人们就想起了当年那场天降五谷的大雨,那里面不是也杂有许多的钱币么!时间,人群又像炸了群的羊,蜂拥奔向沙滩地头,到处寻觅挖那些钱币孑遗。可是这些钱币已经十分稀少。当年雨后,他们在收起粮食五谷的同时,也把那些钱币的大部分收集起来,和些刀枪武器同熔铸成了后来使用的各种生产工具。部分没有收集的也因这多年的水浸雨淋而腐锈得面目全非,因此真正能当钱币使用的已经很少,根本不足以当值现有的财产。同时,这些钱币的获取也是种不公平竞争,运气好的人收得多,运气差的人就收得少,而王国的财产却是全体创造,人人有份,平均占有,根本不能以谁的钱多钱少来衡量他的财富多寡。基于此,人们更多的还是去瓜分实际的财产,这部分人说,这块田是我们连开的,那部分人说,那眼井是他们排挖的,更有部分人已开始偷偷摸摸给马群驼群暗中打起记号。形势日甚日,最后竟引发了个更为痛心的现象——派系之争!那久已淹没而被人淡忘的骑旅凉州团骆驼团的三角斗争,又死灰复燃,露出了火并的端倪。

这年秋上,庄稼收过,开始灌秋水地。灌秋水是隔年庄稼的第道水,保墒防旱至关重要,直接影响着下年的庄稼长势。在往年的日子,每逢此时,农事队的人们就会自觉地按部就班地去做这事。可是今年今月今日,情况却不同了,由于庄稼地有了不同群体的归属,又加连年怠惰,坎儿井缺少疏浚,水量大减,浇水的人们竟发生场严重的争水械斗,三方力量,互不相让,你争我夺,大打出手,直打得头破血流不说,还用铁锹砍死了三个人

形势急转直下,全乱了套。独眼龙的法令已毫不起作用,羊副官的宰相衣冠已被视为戏装,李老军的呼唤奔走,也成了种可笑的愚夫喋喋。而此时的马黑马大人却依然沉湎于扛梯子嫖风,对此国家大事,充耳不闻,视若无睹

“不成!不成!定要重修法典,重修法典!”独眼龙满腔激愤,紧急呼吁。

“要赶快唤醒国王!赶快唤醒国王!”李老军更是忧心如焚。

车万义的交代材料第三十节2

然,皇后花奴亦袖手旁观,军事大臣卜连长,则早已把自己混同于普通百姓,陷身于那些纠纷之中不能自拔。群龙无首,班朝臣到此方才明白,离了君王的驱策,他们不过是群泥偶。

“大总管,还是由你再向国王做个劝谏,你的年龄最大,比较好说话”

“不不,宰相,老夫人微言轻;你的地位最高,还是由你出面比较合适”两位铁杆同僚,互相推诿又互相勉励了阵,终于做出个决定,双双出马,对他们陷入迷途的国王再做番苦谏。

这天,他们特意套了辆驼车,载着酒肉清水,早早候在通往三棵树的半道上。待马黑马出现在地平线上,就赶紧迎过去,双双跪伏于地,献上罐清水。马黑马的精神气力已大不如从前,脸的憔悴,疲惫不堪。接过清水,咕咚咚阵痛饮,就把嘴抹,感激地叹道:“二位爱卿真是雪里送炭!”二人就趁机进言说:“陛下,既然这么辛苦,何必把这破梯子扛来扛去,放在那里不就得了?”他却说:“放在那里怎能放心,那班小幺儿已经野了,你转身离开,他们就会当劈柴烧了。”二人又说:“他们怎敢如此大胆?给他们下个把头不行?”他又说:“给他们下个什么把头呢?骂他们不听,打他们不怕,杀他们我又不忍”二人沉吟阵,又说,“既然这样,那以后你就把这辆驼车带上,也好省省脚力,何必非要亲自扛在肩上?”他又嘿嘿笑说:“二位爱卿不懂,古来的帝王将相,三宫六院都是靠霸力渔色,脏唐臭汉概莫能外;而我马黑马却不能学他们那般无趣,我贪恋女色是要拿出真心实意,这才叫做真正的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哈哈”

二人听到这里,不禁面面相觑,没了话说。

沉吟阵,又递上壶酒说,陛下,你这么做,确实是千古的美谈,万世的风流!但是长期这样下去,对你的身体可不大好啊

“哎——身体!”他忽然由衷地长叹声,“这样下去,确实是有路吃不消的!最初那段日子,我扛这把梯子是快步如飞,近来却越来越沉重,行不过二十里地,就觉两腿发酸,两眼冒金星,脊骨上也淌虚汗唉,这是没办法的事啊!”

“不,不,陛下,有办法,有办法,只要你悬崖勒马,见好即收,注意分寸,你定会既得龙凤之欢,又能使龙体长健无恙”

“不,不,你们的意思我明白!但我已不能自拔。我现在已时时感到,我可能活不长了,我死以后——”他忽然又顿住,怔怔地把二位打量下,又道,“现在顺便说句话吧,我现在已经看破红尘,实在无心当这个国王了,我想禅让王位。我死以后,你俩就是摄政王,要好好辅佐太子,治理天下”

二人听此,大惊失色,李老军立即叩个响头,说:“陛下,此言差矣!您才刚过五十大寿,怎么就谈禅让之事!老臣已经年过花甲,无论如何,君也不会走在臣的前头,请陛下千万不要胡思乱想”

羊副官见状,也跟着跪倒,启奏道:“陛下,陛下,你万万不可做此谬想!即使你想禅让,谁有本事敢接这个位呢?你是咱红鸟王国的擎天之柱,万民之父,老天安排你来做爪牙,你的使命还远远没有完成,绝不会提前把你召回去的!臣等今日前来迎驾,正是我王国目前又出现了豺狼虎豹,臣等小爪牙已经无能为力,才特请陛下再长啸声,以靖妖氛”

“嗯?”他忽地又鹰眼瞪,王国境内又出现了啥事?“陛下,你听我细说!”羊副官五十,从头到尾,把目前王国的现状说了遍。

“哈哈”他又朗声笑,“我还以为是又出了白蛤蟆第二!原来是这么个事,没啥要紧的,有些事我也早已看在眼里,别紧张!关于光棍汉们的所作所为,就任他们去吧,周年到,假期满,爹爹娘娘都还得重回凤凰营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