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两个给我小心点,别碰伤了妹妹。”顾礼很有兄长的派头,吩咐底下的两位小将,“这可是我们的小妹妹,以后要是有谁敢欺负妹妹的话,绝对不能放过他们,听到了吗?”

看到任兰双这副样子,同昌长公主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下去了,叹了口气,无言的拿起帕子将血迹擦干净,并托着任兰双漱了漱口,最后掖好被子之后,静默无言的看着她。

年轻的妇人正是昔日东平郡王的嫡长女,时下今日平国公的贵妾,刘妍月。未出嫁之前就以美貌盛名,虽然因为各种原因成为了平国公的贵妾,但在长安城上流圈子中无人敢小瞧她,除却娘家的势力之外,平国公目前膝下的两子一女皆为她所出,也是她最大的依仗。

从周围的人口中,她可以知道,她的母亲不行了,活不了多长时间了;她的父亲,挚爱她的母亲,只要母亲不在,父亲的这条命估计也会没有了。

说实话,顾明珠不知道心底里的滋味是什么样的,就如同前一世的时候,父母也是自己在很小很小的时候离开,那个时候自己是没有什么感觉;哪怕自己记事之后,看着父母亲留下的相片、视频,她心里的滋味翻卷万千,她肯定他们是爱自己的,但是,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更加的值得他付出所有的心思,只因为这个人是她,不管自己做下决定之后的后果如何,哪怕日后因为这个决定陷入困局中都不曾经后悔过,只是因为是他。

看到父母的故事,她曾经很感动,也曾幻想过会有一个如同父亲般的人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他的眼里心里看到的只能是自己。尽管被保护得再好,在自己所处的环境之下,自己才明白以前的所有美好的幻想毕竟只是幻想而已,这样的事情是不可能发生在每个人身上。得到了是幸运,得不到的只是命,命运告诉你还有其他的事情值得你去努力。

“咳咳咳咳”喉咙间的痛痒,任兰双咳得极为的痛苦,刚刚一停下,同昌长公主立马将任兰双扶了起来,接过依梦递过来的茶杯,喂着任兰双喝下。

等到这一番做完,同昌长公主就要让任兰双躺下,任兰双无力的推开同昌长公主的扶持,用帕子捂着嘴,又是一阵咳嗽之后说道,“央央,扶我躺一下,我有话想要跟你说。”

同昌长公主手一僵,表情也顿了一下,微微笑着点点头,扶着任兰双坐好,仔细的将被子掖好,“要不要把明珠抱过来给你看看?这个时辰,肯定是睡醒了。”

任兰双微微的摇摇头,静静的看了一眼屋内的人,同昌长公主知道任兰双的意思,示意了一下依梦,依梦使了个眼色,屋子里服侍的人并默不作声的离开,看着人都已经走的差不多了,依梅和依梦对视了一眼,也悄声的离开,并小心的阖上房门。

“你是想跟我说明珠的事情吗?”同昌长公主将茶杯放到柜子上,虽然是疑问的语气但说的很肯定,如今能让她忧心的事情也只有这一桩了。

任兰双嘴角轻轻的扬起,声音轻的如同风浮在耳边,“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也只有你了。”

同昌长公主嗔怪的看着任兰双,仿佛回到了多年前,“我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你什么心思我还不明白吗?老二这个人性子倔,我是拿他没有办法了,我看这回啊,你也只有认输的份。”

任兰双头靠在枕头上,丈夫素来是顺着自己的,这一次,两个人僵持了这么长的时间都没能让他低头,自己是知道,这次自己也只能认输了。

“建成伯府的事情,你也不要想太多,”同昌长公主看了一眼任兰双,还是讲话说了出来,“他们以为送个跟你有七八分长相的侄女就能让二弟动心,完全是在异想天开!我不会让他们借着明珠的由头做出什么事情来,”看着任兰双眼里的笑意一下子消失,同昌长公主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只要史老夫人在一日,我自会护着伯府一日。”

虽然任兰双是建成伯府出来的,但从心底里说句实话,她对于建成伯府的人真的看不上眼,要不是顾及兰双,说不定早就将这一干人给赶出了伯府。虽然伯府的人不成器,但是史老夫人也是让她敬重三分的,一生的心思都花在伯府上面,但伯府落到如今的这种地步,也不知道是谁的悲哀。

听着同昌长公主提起建成伯府,任兰双心里涌现无边的无力感,只怕自己真的不在了,整个伯府为自己伤心的人怕是自己自己的母亲了,想到母亲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凉,她心里就万分的难受,但是她知道她是不能再为伯府的人做什么了,只怕自己做的再多,也要被抱怨自己不够尽心了,这样的例子是在是太多太多了。

不忍任兰双再度消沉,同昌长公主引开了话题,“兰双,我发现明珠这个孩子啊,对漂亮的东西特别的偏爱,前两天老二因为没有刮胡子,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憔悴,他想要抱明珠,结果明珠哇哇大哭,等到老二收拾了一番之后明珠才肯让他抱,这把老二给郁闷死了,一直板着个脸,哪知道明珠这丫头看到老二板着脸,马上又开哭了,害的老二只好装着开心。这没把我跟你大哥笑得要死,偏偏那天沈汉跟过来,你是知道沈汉这个人的,样子平凡,他也想报明珠,结果明珠死活都不让他抱。后来还是我看不下去了,明珠才消停了下来。我看了,我们明珠将来要嫁的人,这外貌可是最重要的条件之一。”

任兰双被同昌公主说的话笑得咳嗽起来,吓得同昌长公主赶紧是递帕子端水拍后背给任兰双顺气,她现在可是禁不起一点点的刺激。

好不容易等任兰双气息平缓下来,同昌长公主觉得自己贴身的衣服都已经湿透了,难怪有什么事情老二都不跟任兰双说,就怕她情绪波动过大。

“想到这里,我就开始烦恼了,”同昌长公主接着之前的话说,心里开始有些不舍起来,“我们明珠以后会嫁个什么样的人啊?会不会像二弟对你一样这么好啊?我总算是明白了,我出嫁的时候,母后为什么躲在背后偷偷的哭了,精心养育的女儿,一下子就成为了别人家的人,这心啊就被挖空了一块,怎么都填不平了。”

这一番话说得任兰双都心有戚戚焉,也忍不住想起明珠长大之后嫁人的模样,心里也跟着难受起来,不知道自己的明珠以后会不会有自己这般的幸运,会有一个像二哥哥这样的人将自己搁在心尖尖上,因为有了自己的存在,这心里再也容不下其他人的进入。

同昌长公主和任兰双幻想着将来要面对的一切,彼此都分外伤感的看着对方。

直到好长好长时间之后,任兰双才悄悄的拧了一把同昌长公主的手臂,表情带着遗憾,“央央,你不要再说这些了,我也想着能看着明珠长大成人,嫁人生子,只是老天是不给我这些机会了,明珠以后就托付给你了。”

同昌长公主擦了擦眼角的泪,嘴角努力的扬起,“果然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也只有你了,知道我说这些话就是让你放心不下,让你再能多留一刻是一刻。只是有些事情我做的再多,也始终抹不掉你是明珠的生身之母,你又为了她做了多大的牺牲。我不想明珠以后只是通过我的记忆去了解你们的存在的痕迹,我希望你们自己在明珠的生命中留下自己的足迹。想到我们的明珠以后,我就忍不住。”同昌长公主捂着脸,显然还是无法承受好友兼妯娌即将离世的现实。

任兰双垂下眼帘,她又如何舍得离开,只是撑到现在已经是上天对她的厚爱了,再多的割舍不下也只能成为存在的人的缺憾了。

同昌长公主将满脸的泪水擦干净,又细细的将任兰双脸上残留的泪水擦干,努力的做出高兴的表情来,“看我,都在跟你说些什么啊,我应该给你讲点高兴的事情才是,太医都说了,你现在最紧要的就是要保持心情愉悦,我再多给你讲讲明珠的事情吧,你都不知道明珠这孩子有多么的找人喜欢,饿了或者要尿了都会提前哼两声,不管谁抱她,她都是乖乖的,要是抱的人长得不好看的话,明珠会皱眉头,只要不闹的过分,她也不会哭。有时候醒了,自己一个人乖乖的躺着,或是一个人自己玩,比起那三个小子来,不知道有多么的乖巧,看你怀她的时候就没怎么闹你,我就该知道她是个听话懂事的。我们的明珠这么乖,这么惹人心疼,以后肯定是有大福气的。”

任兰双拉着同昌长公主的手,格外的感激,要不是有她的话,明珠的日子恐怕是不好过的,没父没母的孤儿,终究也只能寄人篱下,能长大成人就已经很不错了,哪怕顶着国公府嫡女的名头。只是,自己十月怀胎的辛苦,到最后还是留下了遗憾。

“你别这样,”看着任兰双的表情,同昌长公主就知道她心里的意思,“你要是再这样的话,我就不理你了。”说完还孩子气的撒开任兰双的手。

任兰双包容的拉着同昌长公主的手,朝她摇了摇头。

同昌长公主这才放晴了脸,眼里是挥洒不去的愧疚,“兰双,我能为你做的也不多,当初要不是因为我的话,你也不会落到今日的地步,”手臂的痛感让同昌长公主停下了话头,求饶的看着任兰双,“好了好了,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作势的捂住嘴,“我以后再也不说这种话了,你不要再生气了好吗?”

任兰双印着的脸这才平缓起来,微微的摇了摇同昌长公主的手,同昌长公主明白任兰双的意思,捡起她说过很多遍的关于顾明珠的趣事来。

这时候,从外面回来的顾跃华刚想跨上台阶,就被依梅和依梦给制止了,顾跃华看了一下紧闭的房门,沉思了一番,最后还是抬脚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