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捏了把冷汗,进门后赶紧劝道“东家消消火,别气坏了身子……”

在此之前,楼仪想过如果两边要打对台,他可以适当地降价去挤兑对手,但也只做好了从一百六十文一斗降到一百五十文一斗的准备。可对面却开价就是一百二十文,简直把他杀了个措手不及!

别说三天,就是三个月,楼仪都觉得太快了。

当绿光从盒子里冒出来的时候,原本坐姿慵懒的女子眼睛一亮,身上不由自主向前倾了倾,眼睛盯在那对成色极好的翡翠耳环上挪不开。

方走了没多远,便看见前方路口有两人等着。看那两人打扮,应是一个富家公子和他的家仆。那两人看见队伍,眼睛一亮,忙赶过来,富家公子朝着朱瑙简单行了一礼,低声道“小民见过朱州牧。”

“府尹,”徐瑜笑眯眯上前,“我们遣去阆州的人都回来了,还带来了阆州牧的回礼与书信。”

“只能是方法?有意见能提不?我觉得咱村的水利修得不好。要是能整修一下,肯定能增产。”

陈武垂下眼,轻叹道“是啊,很有收获……”

钱青笑呵呵地一一回应。他是这家店的常客了,每逢公休日的下午都会来坐坐。他随口与众人寒暄了几句,又向掌柜吩咐“还是老规矩。”

陈武原本还在睡觉,也被楼下的动静吵醒了。他睡眼惺忪地下楼一看,顿时吓清醒了“这这这、这怎么回事?”

这会儿正是农闲时节,这时候还在地里垦荒的,大都是田奴。吴东不好意思地笑笑,算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惊蛰又是一愣,旋即恍然大悟。他虽迟钝,只是因为并不熟悉官场中尔虞我诈的那一套。可他并不笨。朱瑙这么一提点,他立刻就明白了。

“我也不知道啊。说起来,这成都府做事可真是不地道。以前宋州牧还在的时候,咱们遣了多少人,送了多少封信去,求拨款,求派人来帮咱们剿灭山贼,他们理都不理!这会儿咱们好容易把山贼之祸平定了,他们倒想起我们来了?”

眼瞅着这样下去不是办法。6甲忽然上前几步,盯着陈武,严厉道“陈功曹,我不是要怪你。可进城之前,你恐怕得先想想清楚,我们今日来廊州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抢了多少人?光咱们州府就贡献了多少啊!你想想当初招安的时候,为了给他们招安金就花了多少钱,再加上后来他们叛乱从府库抢走的钱粮,能不多吗?”

等徐瑜念完整张通缉令,袁基录有些愣怔,茫然地伸出手。徐瑜忙将通缉令递过去,袁基录接过,自己又来回看了两遍,才终于彻底明白这张通缉令的意思。

他派窦子仪去不过是了解一下状况,山贼的收容和安顿自有相应的官员负责。一去这么久,可见是出了状况。

——这些少年孩童都是前来归顺的山贼里的孤儿。

那人道“也不算突然了,厢兵最近不是一直在训练吗?”

晚了,黑山寨的人已经来了……

“阿嚏!”

一柱香后,朱瑙来到大堂,给官员们开清晨例会。

6求雨不像王丰收那么会说话,于是只在边上点头。

周大暑一愣,半晌才回过神来,傻乎乎地摇头“没、没有。”

钱青和杨成平等人还要质疑,那官兵抓狂道“饶了我们吧,我们真没收贿赂。你们自己想想,他们要是真想造反,何必等到半夜。就算现在立刻攻城,咱们也拦不住啊!”

离开那山寨以后,众人实在不知该往哪去,于是才自己找了个小山包窝起来,一窝就窝到今天。

朱瑙放下花名册“不必多礼,进来吧。”

有了这马前卒,商人们的疑虑顿时大消,很快又有人表态。

“什么?!他胆子也太大了吧!这要被人查出来,他不会被治罪吗?”

“村长村长,村头来了两个官差!”

有人甚至怀疑窦子仪是在胡乱揣测长官意图,把马屁拍到马腿上了。说别人颠倒,他自己才颠倒了吧?!怎么想顺序也该是筹钱、灭贼、安民,怎么可能是先安民、再灭贼,最后筹钱??

说完眼睛一眯,边上的惊蛰颇有默契地拔出腰间佩刀。噌的一声,宝刀寒光乍现,吓得满堂官员都是一哆嗦。惊蛰冷冷地扫视众人,谁敢与他对视,他便晃动手中的刀,直把人吓得腿软,头低得极低,不敢再抬。

随着喜气洋洋的吆喝声和锣鼓声,官吏们的情绪也变得激昂。

山贼被编为厢兵,赵屠狼跻身厢都指挥使,与原本的厢兵自然不合。双方一再起冲突,宋州牧却万事不管,随他们去闹。双方几次生械斗,有一回甚至差点把州府放火烧了。

“他们若打定主意要招安,自然不会轻易放弃。”

一炷香后,州府的幕僚全部集结,在大堂里围了一桌。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

虞长明“……”

他目瞪口呆,半晌接不上话——这事情的展跟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啊!

程惊蛰道“原来统领千人的将领特意选在敌方大军经过洛阳的时候偷袭,是因为万人大军里的许多军士都是出身洛阳的百姓。军队常年在外作战,兵卒们路过家乡时,本就有强烈的思乡之心。敌军一来,他们无心作战,还很多人想趁着混乱逃回家乡,结果这批人一逃散,军中其他人也全慌了,阵型大乱。就这样军心溃散,彻底崩盘。”

虞长明回来的时间本就不早,又被人们围着七嘴八舌说了半天话。眼见着天色将晚。虞长明赶紧嘱咐众人把粮食收进粮仓里,以免天黑之后来不及收拾。

其实原本不该这么快,他每年都会省吃俭用在寨中囤一笔钱粮,以备不时之需。可一来他最近新收了很多人,食物消耗得太快;二来今年冬季是个严寒,山中又比山外更加阴冷潮湿,很多人扛不住冻,都病倒了。他不得不购置了新的御寒衣物棉被,又请大夫为寨民治病,平添好大一笔开支。以至于这才过了短短几天,山中已经无钱可使了。

这话听得他又羡慕又心酸。如果说长明寨人过的是神仙日子,那听完王家兄弟一番话,他现朱家庄的人过得简直就是玉皇大帝般的日子。要是当初他也能遇上朱瑙这样的好地主,又哪里会沦落到做山贼呢?

因朱瑙募来的大都是流离失所的难民,这些难民很多都是孤家寡人。租田的时候是按人口来分配,那些孤家寡人租到的地也就少。养活他们自己是够,可人一旦安稳了,有几个不想着成家?往后娶了妻生了孩子,仍只有那几亩薄田,确实是不够吃用的。

王氏一边哄孩子,一边拉扯丈夫的袖子。她看得出来,石三心意已决,他是不会跟他们夫妻一起走的。

不一会儿,张老大又回来了,指着6求雨、王丰收道“你们两个挑一担货下山,换点粮食回来。”

落草之后,他也从未欺压过百姓。他在山中开垦耕地,向过路商旅收取保护费,以此维持山寨用度。他不仅不劫掠百姓,还有传闻说他会偷偷给原先的乡亲送钱送粮,以资助他们度过灾年。

朱瑙好笑地看他一眼“你刚才不是觉得王家庄不好吗,现在又嫌田租定低了?”

惊蛰惊讶不已“本事?什么本事?难不成公子还打算用他做事?”

王家兄弟惊得嘴都合不上。无论田租还是赋税,地主和官府往往都是按均数算的。譬如一亩地年均产粮六斗,十税五就是每亩地需交三斗粮的税。无论当年收成好坏,年年都得照三斗来交。这样能省去每年冗杂的计算统筹。可这样亦有极大弊端。

虞平所言,并非完全没有道理。如果放纵隆城山的那群人,他们必定会惹麻烦,而且他们也的确已经惹麻烦了。可虞长明之所以不对他们赶尽杀绝,因为他仍有恻隐之心。落草为寇的,大都是走投无路的百姓。做不了民,只能做贼。其中固然有穷凶极恶之徒,却也不乏一些只是为了躲避苛捐杂税而隐居山林的可怜人。若不分好恶,全部赶尽杀绝,他们与贪官恶吏又有什么分别?

虞长明道“劝不住?劝不住就让他一个人去!为什么那些人会跟着他去?!”

这里的田庄主人姓王,因此田庄便叫王家庄。王家庄的庄主有意出售田庄,朱瑙今日便带着刘老和惊蛰来瞧瞧的。

顿了顿,耐心地解释道“李兄从来不接触农务,大概不清楚。麦秸虽然不能给人食用,但是可以用来喂猪喂牛羊,还可以用来作肥料,增强地力。施过肥的地,种出的庄稼会长得更茁壮。”

“东家,你找我们来有什么事?”一名掌柜开门见山地问道。

李绅先是一愣,随后恼羞地胀红了脸。朱瑙这是在奚落他没钱?要知道朱瑙最近大赚一笔,他的家产的确比朱瑙不过。可输人不输阵,他也不会轻易认怂。他要叫朱瑙明白,倘若朱瑙敢再与他家抢生意,他必定寸步不让!

李乡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脸“哎,酒喝多了,是有些胡言乱语。其实我就是想找6主簿随便聊聊。我刚都说什么了?”

6连山“……”

他惊疑不定地打量着对方,李乡眼神是清明的,根本没有喝多的样子。对方看似胡言乱语,然而他的指甲轻轻抠着桌面,竟有几分紧张的样子。

6连山愣了一愣,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很可怕的想法。这个想法让他倒吸一口冷气,整个人如同中了定身术一样僵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