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稳住人群的情绪,拉拢派的官员们正在苦苦解释“我们哪有要治罪朱州牧?没有这回事儿,我们只是奉命来送礼的……”

“兄弟,垦荒呢?”

惊蛰一脸茫然。陈武说的那些话也不能说毫无由头,为什么说他没有底气?他挠挠头,问道“公子,我不明白。”

陈武气得胸闷。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他们刚才就把兵器卸了呢!现在这算怎么一回事?进去吧,不甘心;不进去吧,长官派给他的任务他还得完成啊!

6甲“哈”地冷笑一声“徐兄,你莫不是对脸面这词有什么误解吧?他们不开城门,本身就是在驳我们的面子!”又转向陈武道,“陈功曹,你刚才为什么不据理力争?你可知你的软弱,让廊州的人从一开始就看轻了我们!”

山里的乱局持续了两天才彻底结束。两天后,虞长明带人上山接手残局的时候,山上已是一片狼藉,满地血肉。残杀无数人的土匪们,终于也都倒在了别人的刀下。

听前半部分时,袁基录都有些漫不经心的。阆州乃是他的辖地,也是蜀地山川最多的州。阆州山贼之祸有多严峻他早就知道,阆州颁布对山贼的通缉令也不是头一遭了。

“朱州牧,”官吏行礼道,“城外来了数十人,自称青头寨的山贼,前来归顺。”

两人走到主簿衙的院子门口,只听院子里安安静静,里面仿佛一个人也没有。然而走进院子一看,却见满院子都是少年,约有四五十人。

院子里的人答道“我们在等厢兵回来啊!出了这么大的事,哪里睡得着啊?”

跑到家门附近,眼前的光景把他吓得魂飞魄散——他家大门有被刀斧砸过的痕迹,地上还有许多血迹!

于是草地里的人慢吞吞地站起来,树上的人缓缓爬下来,人们拖着僵硬的肢体,朝营地走去。刘黑山自己也又累又困,憋着火回去补觉。

说罢揉着额角大步离开了。

6求雨跟在他身后。

州府给他们做登记的时候,他鱼目混珠的事情就已经被揪出来了。虞长明知道他不是长明寨的人,肯定等着挑他的不是。这下他非挨骂不可,弄不好还要挨打……

当初朱瑙颁布招降令的时候,大家都觉得朱瑙疯了,不可能有山寨会自己乖乖送上门来投诚。结果这才过了几天啊?长明寨来了!

刚开始他们打算去投奔长明寨,然而令他们没想到的是,到了长明寨之后,守山门的弟子问他们缘何而来。这些年轻人没什么心机,就老老实实说,官府给山贼银子,还给山贼功名。他们觉得当山贼有前途,所以想找个大寨子投靠。长明寨的人很客气,抛出一句“本寨不接受官府招安,请诸位另谋高就。”就直接把他们给请下山去了。

以前州府都是派遣官吏去调查山寨情况。然而官吏人手有限,时间有限,调查不清楚,还经常糊弄事儿。而百姓的消息比官吏灵通得多。他们感激新州府减税的仁政,也相信这次州府是真的想要好好治理山贼。于是每天都有许多人来官府检举报信。

朱瑙笑了笑,道“王老,晚上我请你吃顿酒吧。”

李绅设身处地想了想,要是他办事的时候有人在他耳边不停念朱瑙的名字……他简直吓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谁不想在熟悉的家乡过着安稳富足的生活呢?可是这日子真的过不下去了啊……

如今州府面临的最大困局,并不在于麻烦到底有多少,而在于这些麻烦环环相扣。想安定民生就得治理山贼,想治理山贼就得花钱,想花钱得先征税,一旦征税民生又要大乱。仿佛一团纠缠的乱麻,怎么理也理不出个头来。

众人一愣,心情逐渐复杂起来。正如朱瑙所言,他们有些人初入官场时,或许亦有一颗清廉向善之心。只是身边人人都贪腐,又不受任何惩罚管制,他们若不跟着贪腐,倒显得吃了大亏似的,亦难以融入周遭人群。

“我也听到了。”

如此一来,民生更遭破坏,愈多百姓走投无路,不得不投身于贼,与官府决裂。

朱瑙没说话,低头拨弄茶叶。

他有点晕头转向的,脑子里还想着长尾鸡漂亮的尾巴毛。过了好半天他醒悟了,大概明白生了什么事。他一脸茫然地问钱青“那现在怎么办?”

他昨天晚上一整晚没有睡着,一直在想这两年来的种种。他并不是不知道自己有做的不对的地方,只是怀着侥幸之心,以为事情会变好。却没想到,一步步走到今日,无可回头。

朱瑙道“你要这么说的话,问题又绕回去了。你问我借钱,既然不是给寨民们吃肉,具体要怎么花呢?你若是没想好,到时候喂了大家三个月的肉还没成事,我岂不是全部身家都赔进去了?”

朱瑙闲来无事,叫道“惊蛰。”

虞长明道“我与他谈成了几件交易。从此以后他的商队过路,我们不再收取银钱;再则农忙之际,我会派些人去他的田庄帮忙;另外,往后山中有些开采,我们亦要与他分利。”

虞长明目光闪烁。

“还有还有!庄主请大夫帮我们看病治伤,还给我们买药。”王仲奇道,“这里除了不是渝州之外,简直处处都好!

朱瑙此举对田客们无疑是极大的惠施。他们一文不花就可以领到小猪,甚至连饲料都可以申领。须知猪胃口极大,尤其生育期的母猪一天能吃近百斤食物,刚刚定居的农户们就算买得起猪苗也养不起。而朱瑙直接把他们所有的困难全解决了。更重要的是,朱瑙连他们所可能遇到的风险也一并承担了。

石四只当兄长在自欺欺人,激动道“什么叫去了别处,还未必有这里过得好?我们去任何地方,都不会比这里过得更差了!那个朱庄主为什么把田租定的那么低?因为他也知道这里的山贼多可怕,不把租定的那么低,就没人敢来了!”

所有人都唯唯诺诺退到一边,没人敢吱声了。

朱瑙道“虞兄虽然落草,仍有侠义之心,想要守护一方百姓,是这样没错吧?”

朱瑙问道“刘掌柜为何长吁短叹?”

程惊蛰看着这出闹剧,忍不住撇嘴。他小声道“公子,怎么不把他直接送官?”

王伯正和王仲奇兄弟俩都很吃惊。招募田客?!要知道如果有机会的话,他们也想种地,有地种就能活下去。可惜今年流民太多了,没有多出来的地给他们种,所以他们才一直过着铤而走险的日子。

不等虞长明开口,虞平又道“哥,我早跟你说了,你太仁慈。伯父非要教你念书,把你都念糊涂了。咱们这是做贼还是做官呢?你就不该容忍隆城山里那些人!仪陇是我们的地盘,他们想做贼,要么归服我们,要么死,不该有第三条路!你留着他们,他们就会祸害我们!”

小春支支吾吾说不出来。

朱瑙道“不介意。”

没想到朱瑙竟很无辜“延年益寿的药方?李兄听谁说的?我没有这种东西啊。”

刘奇急匆匆赶到朱瑙住处,只见朱瑙手下另外两位掌柜也在,不由暗暗吃了一惊。方才朱瑙手下的仆从叫他,说是朱瑙有事找他,他也没多想就来了。到这儿才现人到的那么齐,看来是有什么要紧事?

李绅也在看朱瑙,目光满是敌意与戒备。今日他路过集市附近,恰巧看见朱瑙带着程十八在逛,不知怎么的,他心念一动就跟了过来。朱瑙一路问了好几样东西的价钱,全都没买,偏偏看到这几样药材,竟开始掏钱。李绅最怕朱瑙真要回归药商的行列,来抢他家生意,又不知怎么阻挠,一时情急,就想了这么一出。

他温和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一人陪笑道“好哥哥,别拿乔了,你就赶紧说吧。这人到底是谁?他知道什么?”

若是寻常商贾这会儿怕早已暴跳如雷。朱瑙却只似被人挠痒一般,不痛不痒。他淡淡道“看来长明寨是嫌我们的孝敬银子给得不够了。”

他冷冷道:“朱瑙,你倒是给个确切时候。要不然到时候你赖账了,我们去哪儿说理?”

果不其然,陈武下一刻就开始套话了“钱兄,这几日我们来访,可辛苦你们了。”

钱青忙道“不辛苦,不辛苦。”

“我看你方才进来的时候,与店里许多人都打了招呼。你是这间茶馆的常客?经常来吗?”

钱青拘谨地答道“平日不大来,只有公休日才来坐坐。”

“这样啊……你是不是操持公事,十分繁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