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坪地,只见几乎大半个山寨的人都在这里了,人们叽叽喳喳笑声不绝,大老远就能感受到他们的喜悦。

虞长明冷冷道“不需要!”

佃户们惊道“小程,这些人是谁?”

惊蛰“……”

石三不知道能说什么,只能点点头。

“啊!”

进了茶馆,他要了一间雅座。程惊蛰很自觉地去外面守着,只留朱瑙和虞长明二人说话。

此时此刻,朱瑙、程惊蛰和刘奇正在前往药铺的路上。今日又进了一批进货,朱瑙要亲自去验看。

杨老二“……”

王仲奇连忙摇头“不,不。我跟哥哥在一起。”

虞长明正帮着女子们整理织线,闻言忙放下手里的东西站起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惊蛰吃了一惊“为什么?一家独大的山寨,难道不比分散的贼寇更加难对付吗?”

好在朱瑙看了好几块地,都一个多月了,至今一块都没买。李绅这颗心渐渐又往肚子里放回去些。

“谁知道呢。”摊贩撇嘴,“管他真的假的,就算是真的,花几两银子买一筐麦秸??可拉倒吧!……哎,我是说真的。虽然我刚才忽悠你买,那不是我想赚你钱吗?钱谁不想挣啊!……但总之你没花这冤枉钱,就是好事。我跟你说实话,我是打心眼里觉得——这东西谁买谁傻!”

话出口,才想起方向的事,好笑道,“你是说方才那些孩子?”

正如程十八所言,此地有许多双眼睛盯着朱瑙,都是城里的商贾们派来的眼线。最近这段时日,朱瑙没有再收粮了,他卖的全是灾前收来的粮食。等货物售罄,他必然还要进货。阆州所有的商人都想知道,朱瑙日后打算做什么生意。

另一人道“就是。什么时候能把咱城门关了,为何放这些人进来?”

不多时,他终于也扛不住,冲进人群一起抢粮食去了。

李绅这几天很是神清气爽。朱瑙的药铺关了,他家生意终于回温了些。然而这并没有让他对朱瑙感恩戴德,反倒落井下石“那家伙就是个疯子。整日说胡话,做疯事。从前能赚钱是他运气好,这一回,我看他不亏得悬梁自尽,哈!”

李绅如此讨厌朱瑙是有缘由的。朱瑙年纪轻轻,已经是一位身家殷实的商人了。他这几年做药材生意,在阆州开了几家药铺,由于他擅长经营,把阆州原先一些老店的生意也抢了。而李绅家里从前就是做药材生意的,祖上曾辉煌过,到他这辈已逐渐破落了。打从朱瑙来了以后,他们家里生意更是冷落,入不敷出。如此一来,他自然对朱瑙恨得牙痒痒。

朱瑙问道“你看了这些天,可有什么想法?”

程惊蛰想了想,认真答道“这本书案例详实,我看得很有收获。有许多案例我初读时觉得不可思议,仔细想想,又觉得合情合理。”

“譬如?”

“譬如我方才看的一篇,记载的是一场以少胜多的战事。那场战事中,一方有大军一万人,另一方仅有一千人,相差整整十倍。”程惊蛰一本正经地叙述道,“在我看的上一本书里说,如果想要以少胜多,应当在狭窄的地势中采取偷袭,大军施展不开,弱方的胜算会更大。但是在平地作战,就会十分仰仗兵力多寡。因此按理说,千人想要胜万人,应该选在山谷作战,可是那支千人部队竟然在洛阳附近的平原上主动对万人大军展开进攻……本来胜算应该是很小的,没想到两边刚一交战,万人大军竟然迅溃散,最后一败涂地。”

朱瑙一面听一面点头,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程惊蛰道“原来统领千人的将领特意选在敌方大军经过洛阳的时候偷袭,是因为万人大军里的许多军士都是出身洛阳的百姓。军队常年在外作战,兵卒们路过家乡时,本就有强烈的思乡之心。敌军一来,他们无心作战,还很多人想趁着混乱逃回家乡,结果这批人一逃散,军中其他人也全慌了,阵型大乱。就这样军心溃散,彻底崩盘。”

朱瑙微微一笑,道“那千人之将是个用兵奇才。”

程惊蛰挠挠头“以前我还以为两军交战,谁的将军更勇武,谁的兵力更强盛,谁便能取胜。可看了书上的许多案例才现,原来胜负成败,竟有那么多变数。最大的变数,既不是将军的勇武,也不是士兵的多寡,而在于……在于……”

他心里明白那个意思,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汇,磕磕巴巴说不下去。

朱瑙提醒道“人心。”

程惊蛰眼睛一亮“对!在于人心!”

朱瑙目光赞许。看了这么点书,便能有这样的见地,程惊蛰的资质比他想得更好。他正欲褒奖几句,外面突然响起脚步声。

朱瑙扭头一看,却是一名佃户来了。他问道“有什么事吗?”

佃户道“庄主,有个外乡人进了田庄,说想求见你,被我们拦在房区外。他自称姓虞,别的不肯多说。我们要放他进来吗?”

“虞?”程惊蛰小声道“是虞寨主来了?”

朱瑙亦有相同想法,便道“让他进来吧。”

不一会儿,外面传来脚步声,数名佃户领着一个男子走到院子外“庄主,人带来了。”

朱瑙和程惊蛰看到他们带来的人,皆是一怔,程惊蛰迅起身,抓起脚边的一根长棍,目光戒备地打量来人。

来人并不是虞长明,是个他们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佃户们见状一愣,也立刻摆出戒备架势。然而朱瑙眼中波光动了动,竟温和地开口“没事,你们干活去吧。”

朱瑙话,佃户们才纷纷解除戒备,各自散开。程惊蛰仍站在朱瑙身边没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