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永炎在一旁看个实在,情知要糟,心中着急,对何向东抛了个眼色后悄悄的溜出会议厅去找黎元洪来镇压场子。

晚讲过后,何向东拿着徐树铮写来的长信登上东城墙,信步巡视。他的身后大约五、六步,万耀煌和裘三升亦步亦趋。信已经看完,不用在春夜的星光下徒费目力,拿着,只是下意识的动作,似乎证明第九镇统制官在深入的思考。

袁世凯是何等人物,段祺瑞没有说出来的话,他已然猜出。

对黎元洪,袁世凯是了解的,他在黎元洪身边也安排了一些人,并非无的放矢。首义之都督,今日之临时副总统,若以革命党所谓的美式民主而言,就是储君。实则,袁世凯并不愿意接受这位储君,储君也不愿意到北京来就任,袁、黎都是玩儿政治的,看重的是实际而非那些虚名。

姚青松受了冷遇,本能的回头看了看身后不远处的张少雄,心想,兴许是因为被半强迫的回国,让老人对自己这身军服很不痛快吧?嗯,换做自己,也会有些情绪的。但是,情绪归情绪,大事必须在今天敲定!老师的建军设想能否实现,以大炮兵建设为主的中国陆军未来的强大,就在今天!必须控制汉冶萍,必须在汉阳铁厂的基础上研发炮钢,一个国家如果连炮钢都不能自产,在当今世界就会受制于人,就不能称之为大国、强国!

“传令,各营立即出城,向南追!”

“回去?”徐镇坤摇摇头,这个念头他不是没动过,可鄂豫皖交界之处完全由鄂军第九镇控制,也就是鄂东革命军第一独立混成协。当初拉队伍走,本是要在鄂军都督府立个名号的,哪知火并之后实力顿减,投了倪嗣冲又是这么一副德性,也就没心思再联络武昌了。“潘正道、朱福顺、何向东、杨正涛,他们会放过我?算了,看看再说吧!喝酒!”

看到马继增大步离去的背影,张锡元微张着嘴,脑子里一会儿是马继增的话语声,一会儿是豫南巡防统领孙沛之的话——“白狼凶狠,前路巡防垮了,垮了!”半晌,他甩甩头,回过神来后,猛一顿足,“嗨”了一声,回头走进指挥部,下令:“来人,叫部队都回来,全他娘的回来!另外,加强开封警备,侦探队都撒出去!叫吴进林来!”

余祖言不太明白,不想见就不见呗,堂堂总指挥哪是小日本儿想见就见的,为何要说去信阳了?不明白是不明白,照做就是,总指挥觉得需要解释自会说明白。

破坏南北和谈,如此重大的罪名别说潘正道担不起,就算何向东也担不起!

1912年2月9日,满清内阁总理大臣电告和谈全权代表唐绍仪,请其敦促南京方面阻止中日汉冶萍合营一事。2月10日,清湖广总督、北洋第一军总统官将司令部从湖北孝感迁到直隶保定,各部纷纷撤向保定集结,摆出一副随时开进北京的架势。与此相比,占据泌阳的白狼匪部跨越芦汉铁路线的小事就不引人注意了。当晚半夜,正阳县城及周边数乡枪声激烈,间或有大炮轰击声。

“辅臣兄,这些日子委屈你了。”黎元洪一落座就说明来意。“但民国初创,百废待兴,诸多事宜尚未理顺,还望理解呐!黎某此来,就是请辅臣兄出山就职的。”

“唉。。”何向东颇觉拿状态低迷的杨曾蔚没办法,长吐一口气,收拾好情绪,又道:“少石兄过谦了,你在日本就创办杂志,于留日士官生中影响颇大,这是我难望项背的最大优势。如今,留日士官生在中国军界占据要冲,无论南军、北军都是如此,如能充分影响他们,引导他们接受更新的军事理论,对中国国防建设的意义可谓重大。这个想法,是我和少石兄接触多日,与徐树铮一夕长谈后得出的。能否实现,并无把握,只能尽我全力去做,不负中国军人之责任。”

心中暗惊,脚背痛感稍减,翟彪冲北面吐了一口口水,嘀咕道:“改天,老子也带侦察队!”嘀咕完了还觉不过瘾,顿足大喊:“小货郎!你狗日的听着,回头老子再找你算账!”

“第一件事,总统官已经从汉口回到孝感,各部将陆续撤退。总统官希望何统制官严守停火协议,保持默契,勿要骚扰、干涉、阻扰我军后撤行动。”

不准靠岸,就不是不准你去黄州的意思。

“呵呵,鼎焕先生念念不忘这下一步啊。”何向东打趣了一句,突然面色一肃,杀意顿现却是语气平缓的说道:“第一步达到两个目的,第一,控制或强力影响南京临时政府;第二,保护汉冶萍。目的达成后或者有把握达成时,可进行第二步——北伐!”

如果盛宣怀人在日本,那就会受到日本商人和政府的压力,极有可能在利益诱惑和压力下出卖股权。当然,如此重要的工业企业要出卖股权,又牵扯到股东的利益,必然要通过股东大会和政府许可。股东大会,由程灏功率黄州募资同业会去运作;政府方面自然由何向东负责,他对同盟会和孙中山的态度有些拿不准,。所以,先一步派兵驻守,再一步就是亲去武汉拜会黎元洪,请以大元帅令彻查汉冶萍账目,审查以盛宣怀为首的经营管理人员有否利用职务之便谋取私利,如有,那就好办了!

终于有明白人说话表示支持了,何向东循声一看,乃是罗田大族姚家的人。想必是姚青松在背后作了大量的工作吧?

“大人,这里说的牛马、狗什么的,在骂谁啊?”

“这。。”邹一民察言观色,知道事情已破撞破,切不能把所有人都牵连出来,怎么办?向裘三升身后望去,远远的,似乎有十来号人。嗯,想想总指挥是何等地位尊崇,身边护卫不可能只有这几号人。那。。不行,得再看看。

“呼。。”黎元洪长舒一口气,此时南京局面尚未稳定,武昌这边又有孙武、蒋翊武、张振武借口打压旧军官,实在还不宜亮出王牌来。幸好,饶汉祥行事还有章法,可如此一来,这些知情人不去黄州也没别的安排了。“那,你让他们安排一下,晚上我派甘绩熙送他们走。”

光野面呈惊愕之色,鞠躬道:“噢,那是我看错了,对不起,夏先生,打扰你了。”

“王帮统,你还应该加上机枪兵、57快炮和一队游骑。”

“噢,哈哈!”黎元洪心情畅快,开声吐气,看上去倒也有几分像那笑口常开的欢喜佛爷。

刘成恩特意多看了李成义两眼,心道,你这么一倒戈,断送了骑六标不说,还在袁世凯和冯国璋有些微妙的关系上割了个口子,劳我特意跑了这么一趟。

第一区司令官窦秉钧,辖步兵第三、第五、第六协,青山炮队和传令马兵十名,兵力约五千八百人,多为新补。防区从青山到大堤口,并与黄州保持联系。

冯国璋抓住要点,追问:“为何早不去,晚不去,此时才去?”

不过,还有人会想——既然总指挥这么厉害,既然黄陂城内外有五千余兵力,为何不出击!?

“你。。”

“袁世凯在朝鲜时就与大日本帝国为敌,经历了甲午战争、庚子之变,对帝国极为警惕,他在乱局之中浑水摸鱼,不可能不考虑到列强的感受,帝国可能的行动。这就是他与何向东的共同点,无需再疑!下决心吧,近藤君。”说完,五十岚给近藤深深鞠躬以示请求之意。

“天地君亲师,皇帝是君父,臣子跪拜,理所当然。”

“是!”曾、李二人迷惑尽去,担心顿消,欣然领命。

“哗”青灰色的人群爆发出一阵喝彩,靛蓝色的人群则垂头丧气,左右观望,希望有更强的人出现。

一个充满怒火的“查”字,既点明了应对何某人之策,又责怪了左右亲信幕僚们的“无能”。

敌群中,马良勒住战马,举起望远镜仔细观察,片刻后,他微微摇头,下令:“回转,回转,向敌左翼包抄!”

姚青荷忍不住又看了城楼一眼,心中有些怨艾,他连一眼都不曾看过这里!本能的,她又释然了,他有那么多的大事要做,听说马上要去开社会调查阶段总结会,忙不过来的!

姚青松心中一紧,示意杨正波入座,自己也坐下,说:“家父与杨伯父葬身何处尚不知晓,程先生下落如何,也不可知,唉,只有等战争结束,时局清明后再设法打听了。世兄,正涛所托之事如何了?”

上游的武汉方向来了一支舰队,黄昏的夜色中看不清旗号,却足以让分府警卫营、黄州独立营的千余官兵如临大敌。

何向东的问题很快就得到张锡元的解答。

第二标作为城防主力,1营负责西城,2营负责南城,3营为预备队,因东面敌情顾虑较小,东城由黄陂独立营负责;增援的麻城独立营到达后绕道西北,为第一标预备队。协司令部直属机枪队以两班为一小队,1、2小队配属南、东两个方向作战,第3小队由代理协统田金榜掌握,相机投入作战。

一个如假包换,惹得原本心情极度紧张的与会者们哄堂大笑,会议气氛为之一变。不过,依然有数人没笑,孙武,彭汉遗,还有对孙、彭“阴谋”知情的张振武。他们听出何向东的弦外之音,情知若再追问下去,恐怕何某人就要拿还没影子的第七协说事了。

何锡藩动容,连连拱手道:“受教了,老弟。军事紧急,我马上找用九他们计议个法子出来,失陪了,改日战事稍缓再找老弟赔罪说话。”

“总指挥,跟你在一起,我总能学到很多,比之从学堂老师那里得到的还要多,你就是我的老师,军事的,人生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