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营还未赶到祁家湾,侦察队已经与北军完成交接,控制了滠口到三道桥一线。这让原本以为可以在北军面前显摆一回的翟彪很不痛快,又能咋的?最多嘴巴上占点便宜,没曾想刚一对完口令小货郎倒先发难骂娘了,揍他!

再说那骑着高头大马的北军正参领在警卫引领下来到县政府门口,翻身下马后却是身材矮壮,与高踞马背时的高大形象颇不相称。尽管如此,从黄州赶回来的何向东还是在门口迎接来客。

有了倪龙的铺垫,何向东与杨曾蔚、张国威、张鹗翎很快谈妥,部队开进黄州城,在警卫营驻地吃饱喝足,休息两个小时后开向黄陂。在黄陂,四省联军将全面换装,穿上靛蓝色的鄂军军服,拿着一色的汉阳造,开向罗山与第十八协第三十五标、豫南挺进军合会,混编为新的第三十五标、鄂省北伐军右翼军第一纵队、第二纵队,取消豫南挺进军番号。杨正涛为第十八协统领,刘化欧仍为第三十五标统带、张鹗翎为第十八协参谋官,张国威为第一纵队司令、朱福顺为第二纵队司令。

“所以。”何向东加强了语气,止住其他人要出口的话,说:“当前盛某与日本人的交易还只是传闻,我们并没有掌握确实的证据。一旦掌握了,恐怕如此等卖国行径,虽胡先生心向革命党也不至于坐视不管,必会义愤填膺而诉诸笔端。因此,我们当兵分两路,其一,增派得力之人去南京参加临时参政会,能进入临时内阁最好;其二,选派留日人员中胆大心细,有一定军事技能者组成暗探队前往日本神户,由第九镇参谋张少雄统一指挥行动,人选中能有与盛家人有交情的更好。如此,我们可以在神户或南京拿到证据,最好是两地都拿到有力证据,则谁也不能抵赖。”

晌午时分,移驻黄州的何向东接到南岸的无线电报——“矿区在手”,立即向武昌都督府发了一封电报,随即带着程灏功、裘三升及护卫数人乘船逆水西去武昌;司令部参谋张少雄则奉命东下上海,再搭船去日本,明面上是国内停战议和,士官预科生无用武之地,当去日本完成学业,实际上是奉命调查盛氏家族在日人员情况。

“好,我们来说说当今之时势!”早有准备的何向东拿出一张图来,那是一张列强分割中国利益,划分势力范围的图画。“亡国灭种,就在当前!我们的革命不仅仅是推翻满清王朝的统治,而是要在弱肉强食的世界救亡图存!因此,即便此次能推翻满清王朝,建立民国政权,也仅仅是革命的第一步,之后,我们就要解决如何强国富民、强军御辱的问题。向东年轻识浅,在此请教程先生和诸位贤达了。”

“帮统大人,你看看这上面说的意思,是不是还要打仗?”

一个年纪约莫十七、八岁的家伙斜眼看向裘三升,反问:“你是那部分的?”

“黄州?”黎元洪皱眉道:“你们可知第九镇官兵薪饷极低、训练极苦?”

“谈一笔生意。”

看似简单的十字架行军序列和三角阵型,其实一点都不简单。十字架集团行军序列与当前中国陆军的四方师架构吻合,能确保步兵在平原条件下的行军不受骑兵的干扰和突击,这一点感悟对家在华北平原,又在北军效力的王恩贵特别有意义。

1911年12月4日,在汉口英租界的各省代表会议决定,以江宁为南京,拟定为民国临时中央政府驻地,并将会议移往南京召开。同日,汤寿潜、陈其美、程德全三都督邀请各省留在上海的代表会议,同样做出以南京为临时中央政府驻地的决议,并推举黄兴、黎元洪为正、副元帅,另选大元帅组织政府。

椅子山县政府里,何向东对客人一一介绍手下战将。

“是!”潘正道是打算回来之后从小兵开始干起的,哪知总指挥是如此的温厚宽容、知人善任,隐约的还把镇参谋官的职位相许。他从心底里感激总指挥,佩服总指挥。

冯国璋是极赞成老头子对黄陂之处置的,那家伙能不去招惹尽量就别招惹,所以,他生怕张锡元惊慌失措,横生枝节。

又是一场在中国国土上爆发的战争!就在六年前,在场大多数人都已经成年或晓事,那是刻骨铭心的耻辱!何向东特意以此为例,一是战术讲习的需要,二是让麾下的军官们更加清醒的看到——中国军队不自强,中国军人不自强,将来还会被列强当做技、战术进步的试验品!

“奇兵变正兵,扩充乃是必然。此事须知会孙武,嗯。。最好是在各协基础之上扩编,黄陂方面只是叨光省城的趁势而为。鼎焕啊,你找吴兆麟出面向孙武说这事最好。”

“五十岚君,请说说看。”

杨虎走到何向东背后,附耳道:“昭忠祠急电。”

李俊魁从军服的外兜掏出一份小册子,何向东接过一看,小册子封面有一竖排字——“民族复兴先锋同志会宣言”。里面的内容不看即知,实质上都出自于何某人。

曾广胜走到一旁举起右臂,围观的弟兄们左右看看,目光渐渐集中到总指挥身上,何向东当然知道弟兄们的意思,当下举起右臂大声呼喝:“吼吼!加油!吼吼!”

“陈队官,你带五十弟兄留在这里,其他人,上马,跟我走。”

李俊魁亲自带着两个机枪班向前运动到一、二营的结合部,快速卸下机枪,依托地形构筑阵地。

城楼上,两个当兵的吹起了小喇叭,滴答滴答的不知什么调门。左臂套着袖章的宪兵队有了动作,人流在宪兵引导下慢慢的向北移动。同时,刚才还在操练闹出笑话的第一标在一声声口令中整队,几千只脚踩起漫天的尘烟。

姚青松匆匆忙忙的步入小客厅,向一位面容酷似杨正涛,年约三十来岁的西服男子拱手道:“世兄久等了,军政事务缠身,我是分身乏术,未能迎候世兄,对不住了。”

李成义进门,立正行礼。

田金榜在一旁恨声道:“身为一协统领而临阵脱逃,该当杀千刀啊!”

河南的第二十九混成协原由湖北人应龙翔担任协统,应龙翔秘密组织起义,被河南巡抚侦知而撤职,张锡元只是以标统率军南下,给了个代理协统的名义,实际上却不能指挥全协。

蛇山下的都督府军政会议上,一位青年慷慨陈词,自请号召学生军去汉口抗敌。这位叫徐源泉的青年引起了何向东的注意,也仅仅是注意而已。没有战略的汉口保卫战注定要输,他这个手握一万兵力的协统尚无力回天,又遑论他人呢?

何锡藩瞪大眼珠子,一脸难以置信之色,半晌才摇头道:“你就不怕回不去?你就真以为有个第七协等着你当统领?嗨呀,宋公不知咋想的!?再说了,你若带兵来,我这里也能轻松一些。老实说,这战打到现在,我已是应对无策,只能苦战到底了!”

何向东默然伸手在姚青松肩膀上轻轻拍打了两下。在他的认知中,再过三年欧战将起,法国陆军也会因为愚蠢的战略思想导致百万士兵无谓流血,与之相比,真是小巫见大巫!目前的他没有能力改变现状,也只能如此自我安慰了。

彭汉遗是在黄州受了杨正涛的气,又觉黄陂的何向东不拿自己这个“钦差大臣”当回事儿,故生出敌意。他是想把何向东羁縻在武昌,给黄楚楠等人创造掌握第一独立混成协的机会。目前看来,有些话还不能说出口,那就等等看吧!

曾广胜完全没想到总指挥居然是这等反应,急道:“总指挥,我们都没把握让那边的人看一眼我们的计划。”

何向东又停住了,好整以暇的转身看着武汉三镇全图,心中嗟叹:如果老子早一点穿越,说不定能混到武昌那边最高军事指挥官位置上,兴许,历史还真被老子给改了。此时的他浑然忘记自己刚到这个世界时,要死要活的,三番五次的钻那山洞找路回去的事情了。

总指挥的权威来自于大家的拥护,当这个群体出现了太多不同的声音,权威就被会动摇!主战的几乎都是与武昌都督府、共进会有密切关系者,或是新军起义官兵,或是学堂的学生,如果要拉帮结派的话,他们天然就是一派。在武昌、在革命党里毫无根基的何向东,能够放心依靠的是田金榜,是杨正涛。

姚青松过于年轻了,社会经验比之杨正涛和洪震霄来差了不少。他是共进会员,虽对武昌都督府对黄州的政策有抵触,准备与黄州方面抱成一团,但在他眼里,黄楚楠等人终究是革命党,是同志,妥当安排使其无法着力即可。以己及人,熬夜后很是疲乏的他并未注意到杨、洪二人的眉来眼去,更没往深处想,告诫一句后就丢在脑后。

陷入黑暗的黄陂城周长约有三公里,在整个湖北也算城池规模最大的县城。整座县城东、南两面有滠水河围绕,北面是椅子山,西面是引滠水河而成的护城河,城墙高达五米有余,墙体外是青砖条石,内是三合土夯成。以冷兵器时代的眼光来看,黄陂是难以攻克的坚城,就算放在当下,北洋清军要攻下有鄂东革命军据守的黄陂城,没有一个混成协的力量,免谈!

祁家湾车站调度房里,程汉生紧张万分的透过玻璃窗看向刚刚进站,正在加水的运兵列车。车上满载的士兵没有下车,月台上,两名军官正比划着与曾广胜说着什么,一个司炉在车站人员的帮助下拉好水龙带,清水哗哗的流进水箱。

杨虎接了字条发懵了,问:“怎么查?”

黑压压的人群冲向黄州府衙,却惊讶的看到——府衙门口的两尊石狮子上各插了一面旗帜,却是连鄂东革命军都没有的黑铁赤血十八黄星旗。

张少雄红了脸,嗫嚅着不知如何回答才好。他的建议只看到刘家庙一角之地,几乎就是以武昌到汉阳再到汉口这个革命推进的顺序为线索,也就是说,是完全站在武昌方面的角度来考虑问题。初次见面的总指挥一席话,不仅仅说明他没有把新人当外人,还点拨新人把视界放宽到整个湖北甚至全国,如此一来,张少雄看到的、听到的、想到的就与之前完全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