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分明是要调走总指挥和杨分督,如果,他们只给一个协统的位子倒还正常,却给了两个,杨分督并无战绩证明有足够资格领军,第八协统领,不是诱饵又是什么?!“余祖言情绪有些激动的反问过后,向前半步压低声音:“总指挥,你和分督一去,黄州则全在姚英节等人掌握,不可不防。”

曾广胜摇摇头,当他看到总指挥一脸失望的神情后,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忙道:“不,我好像听程汉生说,杨分督的大哥去过上海。”

刘子通察言观色,一脸忧色的说:“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吧?”

黄楚楠说完,行了个举手礼后并未回位入座,而是站在地图前目光扫视众人。在他看来,自己的分析和慷慨激昂的鼓动之辞似乎没起到什么作用,看那些支队长、大队长们的神情,个个蔫头耷脑的,他们究竟有没有听我说话?

姚家的骡车随着人流穿过城门洞,城门内侧的台阶上,一位青年军人拿着洋铁皮卷成的话筒不停的喊话:“大家注意,大家注意了!参加革命军的同志从小东门出城去鲁台双凤亭,那里有招兵处!报名参加政府工作人员考核的向前走,向前走,在第三个街口右拐,走到底就是县政府!投亲访友的乡亲们请不要在城门口逗留!不要逗留,不要堵了城门,赶紧走!”

出乎意料,杨正涛没有发怒,似乎从得悉杨老根身亡的噩耗后,这位二少爷就一下子转了性子。洪震霄毫不掩饰自己的怒意,骂骂咧咧的一拳砸在桌子上还不解气,顺手就把茶杯摔个粉碎。

深夜,在指挥部派人依次告诫后,得胜而还、缴获颇丰的革命军官兵立即收敛情绪,黄陂县城逐渐平静下来。

翟彪看到了,看到了那个火力点,更看到自己的弟兄们一片片的倒下,甚至能看到子弹穿透他们身体时,从背后带出一蓬蓬血雾。

何向东、田金榜一人一具望远镜,一个向北、一个向南,始终保持着对铁路线的观察。革命军接近滠口车站的消息是无法封锁的,不过,战斗结束立即切断电报线路后,北边的车站不可能得到铁路线军事据点已经被攻取的消息,那么,北边该来的火车还会来。

“嗯,先观察好地形,想想如何依托地形地物把队伍运动上去,并且要时刻注意滠口车站方向可能的敌军动向,做好应敌准备。解决了抵近前敌的问题,再考虑按照我们目前的兵力、装备,如何快速打掉那个据点,破坏铁轨,之后又如何安全撤退?这一阶段,必须要考虑两个重点,其一,如攻击不顺难以得手,可有预备作战计划?其二,尽全力进攻仍不能得手,如何安全撤退,脱离战斗接触?要点是,手里必须掌握预备队。”

“呸!”

兴许是看到县衙,不,应该叫鄂东革命军第一纵队司令部,看到堂上只有三人,当中坐着的那人年轻的有些过分,穿着又很稀奇,随杨虎前来的二人一时间愣住了。

“嗯?!”

“我就从那边过来,新军的人来来回回去了好几趟,都是找统领大人的,我怕他们动粗,又没地方去,只能到年兄你这里来躲一躲,先保住命要紧,凡事都等时局清明了再说。”

更重要的是黄州城内的会党弟兄设法传来消息,省城给黄州官府派来了援军,但会党弟兄们却暗中控制了码头,监控城内主要路口和黄州府衙门,渗透进巡防营的弟兄也积极活动,颇有把握在革命军出现在黄州城关时打开城门。杨正涛着人带来的意见是全军立即南下,经取麻城后兵临黄州城下。

一时间,姚青松无法回答何向东说理中的提问,毕竟他才是陆军测绘学堂的两年学兵,论军略,比那个“留美国学军事”回来的家伙差得太远。

姚青松是知道原因的,心中又是担心自己的任务,又怜惜妹妹,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半夜,山腰的木屋。

见何向东面色郑重,杨正涛也不傻,略一想就明白其中关要之处。别说民团有四百人,真要能派上这用场的实在不多,左思右想,屈指可数。

姚青松默然,脑子里却很清醒。身为共进会在测绘学堂的中坚分子,他知道共进会已经准备与文学社联合发动起义,如果,起义能够得到武汉三镇之外的力量及时响应,就能极大增加成功的可能性。四百人枪,就算黄州巡防营也不过五、六百人枪,绝对是一股不可小视的力量。

田金榜伸手按在杨正涛另一边肩膀上,说:“二少爷,听何兄弟的。”

“姐夫放心,大事上,兄弟我决不含糊,这话也转告我老汉儿。”

按照杨团总计划,八月十五举事之前,己方的力量还要设法增强,办法只有一个——麻城民团和二龙山继续唱双簧。

田金榜说:“弄点动静出来。”

“丢了啥我也没问,萍水相逢的,不好问。”杨正涛说着话,手不自觉的摸着脸上的痛楚,脑子里却想着没给姐夫说的那些情形。追着,追上去了,看清楚那个花花绿绿的、在山间难以辨认的人影了,他出了手,却变成现在这副德性。“他说东西可能是丢在一个山洞里,依我看,就是潜龙潭的那个龙王洞。”

程灏功毕竟活了四十年,虽然不如好勇斗狠的小舅哥有胆色,可见识阅历却丰富了许多。他觉出队伍随时可能崩散,无法遏制,忙勉强振作了心神,暗暗伸手在杨正涛的腰间拧了一下。

蛇山下的原省咨议局,现鄂军都督府的红色西式大楼前聚集一大群武昌军政要员、议员和报纸记者们,当一辆马车缓缓行进大门停在楼前时,身着军礼服的黎元洪率先向前几步,笑意盈盈的迎接跳下马车的年轻将领。

何向东身着靛蓝色的军服,没有肩章,没有领花,也没有佩带军刀,却是身形矫健的跳下马车,啪的一个立正,向黎元洪致以举手军礼,大声道:“标下鄂东革命军第一独立混成协统领何向东,奉命前来,向黎都督和首义之武昌军民,致敬!”

腰背挺直,目光炯炯,声音洪亮,特别是那举手礼行得干净漂亮,落在众人眼里就是英姿勃发之标准军人,引得记者们一阵猛拍,“蓬蓬”声中强光闪烁,青烟顿起。

“何统领一路辛苦。”黎元洪还了一礼,侧身一旁,依次给何向东介绍了都督府各部正、副部长和第五协统领熊秉坤、都督府秘书长彭汉遗、都督幕僚赵钟奇等人。何向东一一致礼,表现出十足的敬意,又在举手投足和简单寒暄间显得干练、果断,颇具魄力、不卑不亢。

黎元洪简单介绍了鄂东革命军实为“首义之师”,把王家塆伏击战和滠口——祁家湾破袭战大大的夸赞了一通。

何向东投桃报李,当场致辞时大力鼓动武汉三镇军民的士气,曰:“满清政府集全力对付我省之革命军,势必导致他们在其他省份的控制力削弱,湖南、陕西两省响应革命之后,会有越来越多的省份加入到革命阵营中!满清在中国的统治正在快速崩解,中国势必摆脱奴役,从此走向强大!我坚信,革命军必胜!满清必亡!”

似乎是受到何向东的感染,鄂军都督府门口的人群发出一阵“革命军必胜!满清必亡!”的口号声。

口号声中,黎元洪与何向东携手步入大楼,状貌神情极为亲近。

傍晚,武昌城内又有报童四处叫卖:“号外,号外,第一独立混成协何统领声言革命军必胜!满清必亡!”

何向东在武昌的第一次亮相,可以说是相当成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