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我闭嘴,我闭嘴总行了吧。”小五一脚蹬着椅子,手臂环膝冷笑连连。

郑芝龙豁然明悟,似笑非笑的看着周三老,一脸玩味之sè,他适才奇怪后者究竟得知了什么消息,怎么心情突然变得大坏,连喝酒都显得心不在焉,原来是后院起火了。如此看来,周三老实力便要大打折扣了,远不如表面上那般强大。同时黄辰这个名字首次进入他的法眼。

黄辰并非第一个问的人,不知是不是最后一个,管事苦笑道:“难题不在他们兄弟身上,二人手下还有十四个倭人,要招揽唯有把他们全招了。你看,就是他们。”管事抬手指着从别院走进来的十几名髡头倭人,又道:“他们和我们大明人不一样,雇佣他们要花上一大笔钱,彦氏兄弟每年需给三十两银子,普通倭人每年需给十五两银子,合计二百七十两。”

酒足饭饱后,几人翘起二郎腿,剔着牙喝着茶,优哉游哉。黄辰背靠椅子,说道:“台湾真是一个好地方,什么都有,比大陈山强出百倍。”

诸盗纷纷回神,竞相喝彩。

杨东嘴角不自然的抽了抽,黑痣跳脱,“可周三老对我等心怀不轨……”

另外从天启五年开始,福建大旱,及今天启七年二月,近两载始终无雨,乡村百姓饥饿,以艸根树皮充饥。毋庸置疑,这是一个危险的火药桶,一丁点火苗就能将它彻底引爆,郑芝龙谋划入侵福建,便是要点上一把火,狠狠烧一烧福建,让许心素、俞咨皋等人尝尝蔑视他的代价。

左先锋翻浪蛟拍拍一人肩膀,说道:“此事和你们没什么关系,别胡思乱想。”

黄辰尚无反应,其身后阮进、陈四等人勃然大怒,纷纷拔刀举枪,虎视林七老,黄辰一抬手止住众手下,冷笑道:“林七,凭你现在的实力也配和我叫嚣?没上没下的东西!今rì看在大首领的面上我不和你多做计较,再有下次,我打断你一条狗腿。”

兄弟两人年龄相仿,陈四难得拿出兄长的架势,板起脸孔道:“长兄如父,我说怎么做就怎么做,少和我废话。”

黄辰缓缓坐回座位,以手支额,静静思考。期间胡寅几次yù言又止,最后终是忍不住问道:“二哥,我们真要随周三老赴台?”

周夫人点头回道:“此时临近渔禁期,清闲得很,去台湾凑凑热闹也好。何况,我等虽据大陈山,实则根基仍在福建,如果不应郑芝龙之邀,怕福建rì后再无我等容身之地。最不妙的情况是郑芝龙怀恨在心,借机发难……”说到这里,周夫人摇了摇头。

黄辰斩钉截铁道:“此事大哥不提我也会做。”

黄辰闻言双目一热,泪水几乎溢出眼眶。穿越的这一年多里,被他完全认可的只有三人,张氏、哑妹,另外一个即为王丰武,张氏和哑妹是妈妈和妹妹,而王丰武则是亦兄亦友,如同大山一般的存在。他还是一文不名时王丰武慷慨赠船、送钱、借人,后一路扶持照顾,他自己都数不清究竟受过王丰武多少恩惠,可以说没有王丰武就没有今rì的黄辰。

“……”黄辰登时一愣,渔舟上舟主最大,次则长年,长年权力之大远非管事,即副船长能比,打个形象的比喻,舟主是垂拱而治的皇帝,而长年是秉一国之政的权臣,舟主留不留在船上无关紧要,长年则断断缺少不得。阮进杀长年,其行为简直比杀舟主还要恶劣。

重重制约下,黄辰、王丰武艰难地抢到一条六七丈帆船,胡寅却是连船板都未捞得一块,气得他屡屡大骂周三老八辈祖宗。

赵弘毅说道:“制作一把jīng工鸟铳动辄以月计,对方送货的速度不算慢了。”

“你现在可曾听说我的名号?”黄辰笑意吟吟问道。

王丰武昂首而立,渊渟岳峙。就当所有人一致认为他将一如先前展露狂傲本sè,狠狠打击失败者和众人一番,他却出人意料的走过去把何三老搀起。众人不禁面面相觑,满腹狐疑,这王丰武打的什么鬼主意?

正和王丰武攀谈的李俊稷忽然扭头问胡寅道:“胡小兄弟莫非对我有误会?”

王丰武沉声回道:“周当家相请,怎敢不至。”

黄辰微笑安慰她道:“别担心,我会小心些,这世上能够杀我黄辰的人还没有出生呢。”

黄辰忍不住暗暗摇头,他原以为至少该有万两,没想到只有五千两,三人均分,每人不过一千余两,充其量只能算一笔小财。

胡寅面露微喜道:“武叔有此意,我自然求之不得。辰哥你意下如何?”

林七老不作回答,手一指对面火光点点的诸敌船,反问道:“那他们……?”

“大铳、大铳……”一片撕心裂肺的厉叫。

弯月如钩,cháo满波平。林七老舰队在俘虏们的指引下悄然接近口澳,远远望去,村寨灯火通明,一派祥和。

诸船主默然,他们皆识得黄辰手中的西洋神物,大半人曾忍不住心里好奇,借来亲身体验了它那化天涯为咫尺的能力。这也就解释了黄辰为何能够看到一目老、胡二老海上被害的经过。“难道、难道……大爷、二爷真个被林七老那贼子害了xìng命?”众头领如丧考妣,六神无主。

“你说什么?”王丰武铜铃般的双目瞪得更大了。

“……”林七老面sè激烈变化,李俊稷下策可保xìng命无忧,中策有复起之希望,上策、上策……他看到了绝杀一目老的机会,唯一可虑的是周三老会不会借机吞并他。转念又想,以自己目前的处境就算不去找周三老,难道就没有被兼并的风险么?沉吟良久,林七老咬牙说道:“我选上策。先生当知我麾下尽是一群大老粗,只晓得打打杀杀,做不得说客,你看……”

黄辰回到客栈,陈四立刻差人送来两副铁甲,同林八老之战己方缴获完好、损坏铁甲各两副,二甲正是坏甲,前几rì托付武器铺子修理,今已复原。这种铁甲叫做紫花布甲,顾名思义,以松江紫花布做成衣裳样式,内夹密致铁片,既有铁甲的防御功能,又和衣服一样穿戴方便,在大明十分流行。

“我说了,停手。”黄辰清凉的声音再次响起。

行于yīn森幽暗的船舱走廊,黄辰杀意再次不可抑制地沸腾,他不敢去看胡寅的背影,因为他怕自己会忍不住杀掉他,掏出手巾反反复复擦拭双手,强逼自己将注意力放到手上。胡寅丝毫不知自己在鬼门关前走了数圈,领着黄辰来到停尸场所。

林七老面sè大变,匆匆奔出舵楼,果然看到胞弟的旗帜被一面“黄”字大旗取代,林七老睚眦yù裂道:“黄六!你若敢动我弟,我便杀你全家!”

活着的林八老比死掉的林八老更有价值,不过黄辰质疑要杀,陈四惟有领命,一把揪住林八老的头发向后拖去。一直表现颇为硬气的林八老发觉黄辰绝非吓唬他,是真想要他死,突然拼命挣扎起来,叫道:“你不能杀我!”

另有头目不忿问道:“八爷,我们真个要向黄六低头?”

“怕甚?给我杀!杀光这帮杂种!”林方各头目不甘失败,嚎叫着驱赶手下再战,这次更惨,连黄方阵型都未撼动便成排成排喷血扑地。几名头目犹不信邪,三度冲击,换来的不过是更加惨重的伤亡。

“呵呵呵……”黄辰站立船首,见敌船一走一留,露出笑意。;

林七老把受创较重的船只放到后侧,相对完好的战船置于前列,这么做一方面是预防敌人主攻残舰造成己方过多伤亡损失,另一方面又有集中主力速战速决的意图。林七老十分清楚目前己方的状况,物资紧缺、士气低落、船身残破……不利因素极多,而且这些不利因素将随着时间推移逐步放大,最终可能导致灾难xìng的后果,一句话,林七老拖不起。

那讽者顿时冷汗淋漓,跪地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