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兰姑娘也下来了。”旁人一句轻声,却结结实实的落进崔冰耳中。

秀目一扬,这崔姑娘扭身便道:“明明是你毁约在先,说好了给我的那串珠子,怎么就成了贺礼?整天憋的像个泥雕菩萨,连句话都不敢说,你当容易么?笑笑笑,你还好意思笑!”

只不过,白阿四却没什么心思欣赏。

“是啊,就是若云的堂兄啊。”

“呃……别的呢?”

那丫鬟双眼眨了一眨,道:“唔唔……今年若云和我说了三句,但去年到这个时候也才说了两句,算是更亲密了些吧?”

要是还能按捺住好言相劝,小星恐怕明日一早就可以找个佛堂坐上去等人上香了。

于是之后的小半个时辰,就是他劈头盖脸的教训时间。

一直到忙完过来睡觉的下人渐渐多了起来不便说话,他才意犹未尽的站起身来,指着满脸涕泪纵横的丫鬟道:“今夜好好想想我跟你说的,想不明白不许睡觉!”

看那丫头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他这才注意到周围已有不少人投来异样的目光,连忙拍拍身后蹭上的灰土,笑着作了个罗圈揖,一溜烟逃回了住处。

这一夜注定不会宁静如昔。

白日里轮班休息的下人们纷纷起床,布置的赶去布置,值守的赶去值守。

练武场那边仍有欢声笑语,恐怕不到深夜难以止歇。

明日清晨,这场惊动蜀州武林的婚事,就将进入最关键的阶段。

唐门会不会做什么?暗处是不是还潜藏着不怀好意之辈?小星想不出,也懒得去想,他只需要考虑自己这次过来真正要做的那几件事就好。而没有意外的话,这场婚事并不会对他的目的造成什么影响。

从白若兰望向哥哥的眼神来看,这场婚礼反倒是一件好事。至少对他而言如此。

身边横七竖八的仆役早已鼾声如雷,小星看着窗外笑了笑,也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小星起了个大早,了算了,要看白家什么时候让咱们走。”

说话间白吉已拿来了名册,仿佛习武弟子晨练点名般高声喊了起来。

小星竖着耳朵听了半天,也没什么特别值得留意之辈,论名气比那西川双剑断水神锤更大的都寥寥无几,要信这里面有人能不声不响从四大剑奴眼皮底下偷个人出来,他还不如相信自己能生孩子。

莫非也是和自己一样隐藏身份潜入进来的人下的手?小星沉吟四顾,这样一来范围可就小了许多,独来独往的江湖豪杰中,带了下人的只有崔冰这冒牌的碧姑娘一个,唐门带来的脚夫昨晚吃罢了饭就下山四散回家去了,剩下的,只有那些武林家眷带来的伺候丫头,和峨嵋派带来的挑夫。

可要这么算得话,为了这次大礼,白家还临时雇来了不少仆人丫鬟,那其中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嫌疑。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要查出此人身份都不算太难,毕竟白家大户底子仍在,两位管家又精明能干,只消仔细清点一番,少了什么人就是显而易见的事情。

白吉这边点到七八成人数,那边白祥已经把所有下人也一并集合了过来,手里抄着一本册子与白吉错开声音点了起来。

崔冰还有些恍惚,白吉朗声喊出崔碧春外带小厮一名的时候,她竟没回过神来,小星连忙抬手高声叫道:“在在在,我和我家姑娘都在!”

点完一遍,别庄中留宿的江湖群豪并没什么不妥之处,该在的都在,一个不多,一个不少。站在最前面的唐门八人脸色到都不太好看,想来他们心里也清楚,闹出这么档事,哪家的嫌疑最大。

这时白天武面色铁青的赶了进来,勉强向场中众人拱了拱手,便径直走到白天雄身边,俩人走到角落,低声交谈。

这种大事,想必也没人还有心情留在上面,白家的人与清心道长一行紧随其后走了进来,身边还跟着几个官差打扮的人。

看那几人面上尴尬神情,也知道原本只是赶来贺喜,没料到会遇上这种事端。

白若云并未真正走入,他远远停在场外,脸上犹如罩了一层无形面具,看不出喜怒。不过将心比心,临到婚事丢了新媳妇,他总不会高兴。

白若兰自然是陪在哥哥身边,她的神情到颇为容易看穿,既有些恼怒竟有人敢在这时来白家捣乱,又有些欣喜这个将入门的嫂嫂不见了,还有一点点担忧此事似乎会惹来颇为不利的结果。

陆陆续续有白家弟子飞快的跑进来,匆匆赶到白吉身前摇摇头,跟着再返身出去。

小星点了点头,心道这么办也对,还不能排除下手的人其实还在别庄中的可能,那趁着群豪都在这里,彻底清查一下各间客房也算是不太失礼的方法。

不过有本事这样带走孙秀怡的,恐怕不会这么简单就被查到。结果多半还是要落在这次临时多出的那些下人身上。

哪知道白祥匆匆清点完毕,下人这边,竟也一人不少。

算上派出去查看不便抛头露面之人的白家弟子的回报,这诺大的别庄之中,竟没有一人不在!

最宠爱的关门弟子在这种时候被人掳走,另一位弟子则惨被凌辱,肤色本就微黑的清心道长,此刻脸上更是几乎能滴下墨来,他眼见这边清点不出任何结果,面上怒色渐现,道:“天武兄,贫道小徒受创甚巨,旁人恐怕问不出什么,贫道先去看看,少陪了。”

白天武面色尴尬,只得拱手道:“道兄先去,田姑娘如有什么需要,道兄只管开口,白家上下定当尽心尽力。”

“你们尽力找人便是。”清心道长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虽说看到田灵筠的只有两位剑奴,但她被扶出来的时候,那双腿打颤衣衫不整鬓发凌乱的模样可是大家都见到了的,被留下的都尚且如此,被带走的更是不言而喻。

不论人找不找的回来,这场婚约怕是就此告吹已成定局。

峨嵋与暮剑阁的关系,也就此变得扑朔迷离。

大概是不愿在群豪面前失态,白天武勉强走上前来,拱手道:“诸位可以回房歇息了,如有什么需要大家帮忙的,我们自会通知。这几日还请诸位莫要贸然走动,饭菜之类,自然有人会按时奉上。多有得罪,还请诸位多多包涵。”

心中纵有不悦,这种时候也没谁会强行说要离开惹一身腥。反正留宿观礼的本就没几个有要事待办,大都乐得在此观望事态发展。

场上众人散到一半,突然一个白家弟子满头大汗的狂奔而来,还没冲到白天武兄弟面前,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栽到,幸亏旁边白若松出手将他扶住,沉声道:“什么事,大惊小怪的!”

那弟子连气也调不顺畅,结结巴巴简直要哭出来一样,半天才将字咬清,道:“库、库房,唐门的……贺礼,不、不见了!”

一瞬间,几乎所有听到这句话的人,脸色都变得一片苍白。

方才还想着留下观望的人中,立刻就有不少生出了离开的念头。

就连唐门本家的那兄妹三人,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