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串串本来挺好的心情被他这一问又给问到了谷底,可想想这件事儿的确是闷在心里难受又没办法跟别人说:事关导师的女儿,同学那里就别谈了;家里人?她老妈那次急召她回家的一番问话当时她没明白,刚才来体校的路上却灵光乍现被她想起来了,虽然还不清楚老妈是通过什么渠道获得的,但肯定是听到了什么莫名其妙的风声才会那样警告她,家里对她采取放养并不代表允许她放纵,现在小师妹为了大师兄来找她麻烦,这唱的是哪出啊,说出去只怕会被家里人打断腿。

话还没说完,陈串串就看见了印宗焕身后一脸冰霜地立了个人儿,于是把到嘴边的对联吞了回去。

陈串串暗暗心惊,超市?张老板那家?

原来上写的也不尽然是假的。

“人缘儿够好的你。”到处有人请。

“你专心点,前面是个女司机。”

印宗焕低头想了想:“每周二和周五下午,可以么?”

导师姓萧,四十多岁,可能因为学历史的关系,显得十分沧桑,在她们学校带的第一届硕士研究生只有两个,还都是女弟子——虽然言语上没说什么,但跟对门儿住的经管的院长导师一群男弟子前呼后拥的架势一比,伤感溢于言表——治学很是严谨,好在生活态度却极放松,算是陈串串无意中淘到的宝。

“哦。”李夕云淡风轻:“你呢?偷瞟人张衡好几次。”

陈鹭停下在杯沿上绕圈的手指,眼睛又斜过来,似笑非笑。

齐磊没吭声,深深地看了陈串串两眼,反身回了自己那桌。

陈串串看看海燕彪悍的样子,再看看丹丹越来越红的脸,无可奈何。

其实不是什么大事,丹丹本科不是她们学校的,上研之后寝室第一次到这儿吃饭,走到门口,丹丹看到门楣上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皱着眉问:“怎么会有餐厅叫‘可浪’啊?”

当时就是这男生当班,也是这样忍着没笑出来,可架不住丹丹还在猜:“‘可滚’?”

这回谁也憋不住了,餐厅里外都笑成一团,从此丹丹对到这里吃饭就有了心理障碍。

“哪位点菜?”她们三个选了四人对坐的那种吊椅坐定了,男生站在桌边问着,眼光却直盯着垂头坐在左侧里面位置上的丹丹。

丹丹又往里缩了缩,把手上的筷子套撕得乱七八糟;海燕在一旁看笑话看得不亦可乎,也不吱声。陈串串叹口气,伸手:“我来吧。”

“我来。”菜单被人抢走。

陈串串一看之下,愣住了。马海燕和丹丹也是面面相觑,这人谁啊?

“张衡,串串的朋友。”来人冲着两女生点点头,然后推陈串串:“往里点儿。”

陈串串还没从他的突然出现中回过神来,乖乖地往里挪,挪完了才发现自己太听话了,皱着眉问了句:“你来干嘛?”

张衡坐下:“来吃饭啊。”

旁边不有的是食堂,一个人吃饭干嘛非得上这儿?陈串串不是很相信。

“食堂人太多。”张衡打开菜单,边看边冲对面的马海燕和丹丹说:“我来点,行吧?”

“当然当然。”马海燕边点头边向陈串串使眼色,也不说给介绍介绍。

陈串串没办法:“我朋友……树人的老板。”

同寝的那两个听得是反应大不相同。

丹丹一贯是傻傻的,听了之后只很友好地冲张衡笑笑,笑完了一抬眼对上还立在桌边的小帅哥,马上又缩了回去。

马海燕的脾气就没那么好了:树人的老板,罪魁祸首啊。眼里凶光乍起:“张老板,你和串串认识多久了?”

张衡还在专注点菜,答得不是很用心:“不算很久。”

马海燕等的就是他这句话:“那你店里招人就是搞暗箱作喽?”

用词用得太大了,张衡显然没有听懂:“什么?”

“你们前段时间不是招人吗?我们都去了,”马海燕指指自己和丹丹:“你店里的人说是已经招到了,二话没说就把我们拒绝了。可串串比我们晚过去,怎么就用了呢?”

张衡听到这儿,笑了:“巧合巧合。”说完了转头对陈串串说:“改天你给你同学办两张卡。”

马海燕抢白道:“干嘛改天,待会儿吃完饭就去。几折啊?”

张衡还是笑:“你们问串串吧。”

这话说的!陈串串在一旁听得头皮发麻,对上海燕“老板娘,那就看你了”的眼神,汗毛蹭蹭地竖起来,海燕是那种当面八卦的人,说话又直,从来不会留面子。

马海燕也确实没打算放过她,眼看正事儿搞定了,张嘴就问:“张老板,你和我们串串真就只是普通朋友?”

陈串串紧张起来,不知道张衡会怎么回答。

张衡却没马上回答,对着服务生报了几个菜名把人打发走,然后回头看着她笑。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丹丹小声斥责马海燕:“你这么问让人怎么回答啊。”

马海燕完全不觉得不妥:“我当然要搞清楚了他们是什么关系才能放心让人请客啊。”

张衡听了这话,开了口:“你们就放心吃吧。”

马海燕立马喜笑颜开,丢给她一个“行啊你”的眼神,也不再问了,拿了筷子去夹桌上赠送的小菜。丹丹比她含蓄,害羞地看看对面的两个人,说了句“串串,嘿嘿”,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不过说实话她也顾不上这两人的反应,心里隐隐地泛着甜又暗暗骂自己没个把持——

人并没有说喜欢或者爱,你自己怎么就那么不自重呢。

张衡

“不好意思啊,同学,我们打烊了。”

晚上十点,张衡打发掉店里的最后几个学生,把该收拾的收拾好了,这才走到后面的书吧,对着角落里的人喊了一声:“你还不回去?”

陈串串抬头,有气无力地答了一句:“这就走。”

张衡走过来在她的笔电上瞟一眼:“写论文呢?”

“嗯。”陈串串点掉word窗口,再点关机,语气沉重:“学期论文,麻烦。”

张衡直起身帮她拿外套:“这有什么麻烦的,天下文章一大抄。”

陈串串斜他一眼:“我算是明白为什么只有张量能上研究生了。”

张衡本不在意:“我们工科跟你们不一样。”他们的设计和论文是要靠数据图像说话的,上哪儿抄去。

“我最烦你们理工科的这样说话!”陈串串也站起来,把笔电装进包里,抽过自己的外套穿上,拎包向外走:“好像就你们需要用脑子似的。”

张衡看着她愤怒的样子,懒得计较:“今天别回寝室了吧,我带你去吃东西,补下脑子。”

陈串串瞪他:“这都几点了。”还吃东西。

“你又不胖。”张衡随口一句,说完了径自把灯关了跟上来接过她的包:“还是说你要回去?”

陈串串想了想:“先吃东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