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中年男子的脸犹如翻书一般的变成了笑脸,让顾盼叹为观止。

唐子倾这才有机会看清了这个女孩的样貌,白皙的小脸如若凝脂,眼睛倒是不大却看着十分舒服,一头乌黑秀发慵懒的披散在肩上,本该是青春洋溢大好年华,唐子倾却从她不愿与人相交的眼神中读出了一丝伤颓。

唐子倾被父亲领进了一幢两层小屋面前,房子很小,目测宽度不过二三十多米,原本影是白色的外墙已经脱落成了斑秃,裸^露出里面的石灰和砖头,墙角下布满了一些深深浅浅的青苔,整幢房子看上去风雨飘摇。走进屋内,昏暗的房间一眼就能看穿,低矮的土灶前一个女人正在炒菜,见有人进来,也不说话,依旧低着头忙自己的,整个空间充满了油烟和生疏的味道。

现在能找到顾一鸣的人或许也就只有顾盼了,唐子倾旁敲侧击问,顾盼装傻充愣到底,实在被逼得没法,唐子倾只好说明了让她转告顾一鸣,让他回个电话,有什么事当面聊一聊。顾盼喔了一声,眨巴着眼睛像是在说“哦?主动找他!想明白了?”唐子倾嘴角抽搐的干笑两声,忙自己的去了。

“老实说我可笑不出来。”唐子倾有一种杀人的冲动:“这么大早有事吗?”

“你怎么在这?”问的不是顾盼,也不是那枚帅哥,而是帅哥后面的另一个阳光男,他模样周正,和某只眉眼间长的有几分相似。

“你当我愿意和你说啊!还不是你奶奶天天指望着能看到你结婚,病的迷迷糊糊的还怨我把你送回了国。还有你爸,以前从来不提这些事,最近一生病竟也和我提到了这个,嘴里念叨着你也该结婚安定了,这样你就好接手生意。你——你真当我愿意把我宝贝儿子送出去给另一个女人啊!没良心的白眼狼!”

唐子倾倏然睁开双眼,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黢黑的天花板数秒,才意识到自己又一次被这个梦惊醒,她下意识抚过鼻侧那条不甚平坦的细长疤痕,细细的叹了一口气翻了个身准备继续睡。房间里很静,除了偶尔能听到顾盼翻身和磨牙的声音,唐子倾翻了半天的煎饼,睡意全无,索性翻身起来玩手机,乱翻了翻看到了一个陌生的号码,脑子迷迷糊糊的,半天才想起了这是齐韬口中那个神秘兮兮的号码,又想起今天竟是一天没有见他,一时兴起,滴滴滴的发起短信来。

顾盼将肉丢到了嘴里,悠悠然吐出两个字:“淫^荡”

“我们是大学同学,认识很多年了,不过最近才确定的关系。”齐韬见唐子倾没反映,推了推眼镜微笑说道,别过头看向唐子倾,眼中柔情缱绻。唐子倾因为听到那句大学同学而楞一愣,什么大学同学,他们认识也不过才多久,亏他说的出来!见齐韬看着自己,唐子倾这才反映过来,也转头看向他相视而笑,一派你侬我侬羡煞旁人之意。

陆敏婧不满的咬着筷子扭头看向大门,对上刚哗啦一声打开门的唐子倾那张笑得没心没肺的脸:“今天是不是又来迟了?你们开饭了吗?”

唐子倾好奇的张望这个被暖黄色所照耀的空间,房里连着她所睡的床一应具是英伦风格的家具摆设,泛着古朴沉稳的光泽,却没有太奢华的感觉,反而多了一丝轻松玩味之感。

“你晕在了医院门口,我正好在门口泊车,准备进去,没想到你竟大剌剌的躺在地上迎接我回来,还念叨不回医院,我就只好把你接到这里了。”齐韬注意到了唐子倾刻意闪躲的眼神和故作轻松的语气,叹了一口气,放软了语气问道:“你这么长时间没吃饭,要不要吃点什么补充补充体力,再好好睡上一觉,明天我替你请假,有什么事明儿再说。”

“不用了,我不饿,就是头有点痛,估计睡上一觉就好了。明天我轮休,不用请假。这么晚了,你也早点去休息吧。”唐子倾伸手去推齐韬,却因为这一小动作而让才缓解的头痛再次发作,她嘶的低吟了一声,手还没来得及碰到齐韬,就忍不住去抚额。

齐韬弯下腰,将她塞回了被窝,拉高被角轻轻掖好,说道:“我去给你煮杯牛奶,回来之前不要睡着,喝了再睡。听到了没?”

唐子倾虽然知道齐韬是个性子温和的人,却从未见过如此温柔的齐韬,她平躺在软绵绵的床上,睁着眼睛定定的看着他一启一阖且近在咫尺的薄唇,脸上闪过一丝羞赧红潮,小声说道:“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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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四五分钟,等齐韬煮好了牛奶再次进房时,唐子倾已安然的睡了过去。齐韬料想她这次睡过去应该是不到早上就不会起来,就放下牛奶,轻手轻脚的踱步到床边准备关壁灯。弯腰间,他听她低声哼哼了一下,翻了个身,正好将脸面向他。唐子倾微微蹙起的双眉,让齐韬缓下了关灯的动作。昏黄的灯光斜斜的投射在唐子倾半张小脸上,穿过扇羽般的睫毛,留下点点阴影。不过只是半个月多月没见,齐韬觉得她更瘦了。

“你到底藏了什么故事?竟让你连做梦都如此不得安生……”他缓缓呢喃着,手掌不由自主的抚上她皱起的眉间,欲抚平她的烦恼,指腹间滑腻的触感让他手指微微一滞,便立马将手抽离。齐韬听到了自己胸腔里那颗心脏如擂鼓一般的跳动,血气上涌,让他脸也开始微微发热。齐韬直起身子关掉壁灯,有些慌张的退出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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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奶还在房间里,他却没有勇气再踏入一步。在他手掌触及唐子倾的那刻,他清楚的听到了自己心里的声音。

唐子倾啊唐子倾,你给我下了什么药?齐韬坐在沙发上,皱眉扶额,回想。他见过的唐子倾,时常带着最反常的神情,最琢磨不透眼神,却一次次撞入他心里,留下一个个好奇的的无底洞。

第一次遇到她,他看到了她最最窘迫的样子,凌乱的头发与衣服,被他刮破的裤腿下是血流不止的伤口,她本该哭本该叫,可她竟是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跷着另一条腿笑着说没事,想要匆忙离开。她是怕给自己添麻烦,还是怕给其他人添堵?

一周后在医院的偶遇,她在走廊里抬着一条腿像只兔子一样蹦跳,遇到他没有埋怨,竟是说了一句,欢迎加入xx医院。笑的那般和善与真诚,让人如沐晨光。

请她帮忙冒充自己女友时,她尽力而为,却让人一眼看穿,安慰他时拙劣的技巧,她与阿姨聊天时欣喜的语调,眼底却竟是落寞神色。电话那头暴躁的开场白,救人时果断的下药,嘹亮的喊声又似乎来自另一个人,这次回国,她再次用如此奇异的方式出现在他面前……

齐韬有关于唐子倾所有的回忆里,她就是一个迷。他很想拨开她身前的迷雾,却发现她永远都躲在深处,用笑掩饰打着马虎眼。他从未有过这样一种像要了解别人的欲望,唐子倾却轻易的撩拨起了他的渴望。

他的渴望渗透在他工作里,有时候他翻看文件,唐子倾的笑就毫无预兆的跃然纸上。在会议中观看幻灯片,她一蹦一跳从走廊那头跳跃过来的样子就出现在了白色屏幕之上,挥散不去。就连在平常的日子里,他陪坐奶奶床边,脑海里也能想起她,即便是在梦里,她也没有离开。

齐韬懊恼的低声唤了一声,起身拍拍自己的脑门,快步走向自己的房间,前所未有的甩上了门。泡澡沐浴,洗去了几十个小时飞行的劳累,却还是一个难眠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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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无梦。唐子倾再次醒来的时候,身子骨松松的,浑身的轻松通透,她舒适的在被子里伸了个懒腰,哼哼唧唧了一会儿才翻身坐起。阳光透过落地的浅金色纱窗照进房间,整个房间跳跃着轻快的光芒,一如现在唐子倾的心情,一个高质量的睡眠,的确能让人精神振奋。她扭了扭脖子,瞥见门口小柜上的一杯牛奶,想起昨晚齐韬的吩咐,不由得会心一笑,跳下松软的大床。

齐韬似乎并不在,整个房子除了她晃荡的脚步声,一切都显得十分静谧。唐子倾走出房间,如同掉进了一个全然异国情调的异度空间,公寓并不大,但每个角落都充满了中世纪英国贵族的气息,房内的装饰每件都精致的如同艺术品,唐子倾脑海里忽然冒出一句诗: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生活在如同博物馆般的环境中,他不会觉得压抑吗?反正她是不敢多动一下,多行一步,生怕打坏了什么,可能下辈子就完了。

唐子倾挪着小步子走到客厅里,看上去一切都河蟹的茶几上似乎垒着些东西,她走近一看竟是一套干净的衣服和若干毛巾,以及一张便条,是齐韬写的。

衣服和毛巾都是全新的,你若洗澡可以用,厨房里热着白粥,务必喝掉,我去处理一些事,马上回来,不要擅自离开,你还欠我一顿饭。ps:你的外套送去干洗了,不用找。齐韬留。

齐韬的字是行书的繁体,端正又飘逸,全然不像是常年在国外的人写的字,反比自己,唐子倾直到大学才戒掉写字时用尺子比在下面的习惯,她的字又细又长,还不如小学生的。唐子倾自叹不如地放下便条,喝了几口还温热的粥,捧起衣服走到浴室梳洗。

等唐子倾洗完澡,顶着一头湿漉漉的乱发从浴室出来时,正巧看到齐韬开门进来。

“嗨!”唐子倾欢快的打招呼,将盖在头上的毛巾搭到肩膀上说道:“你回来啦。”

“呃……嗯……”齐韬看到唐子倾时眼神一顿,不自然的应了一声,将目光瞥到其他地方。

唐子倾察觉到齐韬细微的眼神变化,也没放心上,只一心注意他手上捧着的许多纸袋子,里面似乎全是些食材,她跑上去好奇地问:“你原来还自己做饭啊?让我看看你都买了些什么……”

唐子倾俯身上去扒那些纸袋子,齐韬却退后了一步说道:“你别动,这些很重,我拿回厨房去,你去把头发擦干。”

唐子倾哦了一声,拿起毛巾斜着身子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往回走到浴室。当她在镜前直起身换擦另一边的头发时,才赫然发现齐韬准备的宽大家居服有两颗纽扣竟是没有扣上,露出前胸一大片雪白的肌肤,半条深邃的线条,以及白色内衣的蕾丝花边……

唐子倾的脸瞬间变得通红,她低吟了一声,用毛巾死死捂住了自己的脸……

齐韬那反映!他一定是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