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极少就自己的婚姻发表意见,唐禹森看了她一眼,微微的“嗯”了声。

“我内急。”唐禹森很淡定的回答,施施然走到马桶前,径自解决生理需要。

“韩小姐知道吗?阿唐是不吃榴梿的。”

他应该知道自己被不待见了吧,不然不会只让人送来花篮而没现身。

听电话的是老爸,问她昨晚有没有睡觉,中午吃了什么。幸好不是韩老太,韩宝琦心里无比兴幸,三两下就把老爸胡弄过去。收线后汤丸煮好,她吃了两碗把肚子填饱,然后又继续开工。

“应该说这是导火线吧。”韩宝琦点头,说得轻描淡写:“其实这几年我也不是没抱怨过,你也听过不少啦。做家许主妇,带孩子,照顾老公,这样的婚姻生活太累了,辛苦了好几年,再被公婆这样逼迫,老公又不能跟你同一阵线,真的没意思。”

当晚回家吃过饭,父女俩洗完澡后早早上了床。唐禹森关掉灯,借着黑暗用聊天的口吻问:“嫣嫣今天在幼儿园发了什么事?”

韩宝琦抬起眼帘,平静地看着他。几天没见,他的神色也不太好,眼底下有明显的两圈瘀青,狭长的眉目间有着复杂的情绪。早上韩宝琦在电话里并没给他多说话的机会,撂下时间地点便收了线并关机。她赌他一定会出现,结果她赢了。

从唐朝家离开到现在,少说有大半个小时。一个大活人从自己眼皮底下消失,竟然隔了那么久才发现,亏她走的时候还怕他追出来拦住,韩宝琦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她没有接听,而是直接关机。侍应送来一碟蛋糕,她拿起小勺子,挖下一块又一块,不断往嘴里塞。肚子有没有饿她不管,她只想让自己别闲下来。

“没问题啊,你买了锁,我去给你换!”小齐同志人好又爽快,不过这么一说把她原本想叫人家买锁的小心思胎死腹中。好吧好吧,做人不能太贪心,其实这已是最大的帮忙,总不能叫人白给你当跑腿。

“你们这是一刀切!”唐父怒目一瞪,神色明显不快。

“咦?你怎么回来了?”老夫老妻同一口吻。

教授的脸色已经相当难看,韩宝琦加重了语气:“要的要的!”托了关系找的人,得失了以后再需要帮忙时不好开口啊。

室内突然静了下来,大家都在等,等唐禹森发话。斟酌片刻,唐禹森才开口:“盛蓝,是我对不起你,我向你道歉。”

“不知道!”韩宝琦粗声粗气答完,免得韩老太又问这问那,索性跑上楼躲进厕所里不出来。

有了这句保证,唐嫣终于止住了哭泣。走出大马路,对面有家小商店,小朋友手往那边一指:“妈妈,你最爱嫣嫣了,给我买果汁软糖好不?”

“哦。”

从幼儿园出来,唐禹森的电话终于来了。

“呸呸呸!吐口水重说!”唐母伸手假意去打儿子的嘴巴。

“我知道。”家里有多少存款韩宝琦岂会不清楚?即使装修费她能搞定,总不能把钱全砸在房子上。要是不买房生活会很充裕,但如果买了一下子就会变得很拮据。她不想这样,不过又真的很想很想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很纠结,结婚六年了,她发现自己依然两袖清风,啥也没有。

平常她上街,啥都带些,钱包钥匙装硬币的零钱袋,还有平板电脑和充电器,七灵八散的装了满袋,整袋东西少说有几斤重。

“应该不了。”

唐禹森仰起脸迅速调整好呼吸,然后横了她一眼,退开站好。

无论什么时候,医院永远是生意最好的场所。韩宝琦收起伞,又摇了摇上面的水,挤开排在大堂等候挂号的队伍,右转便是输液室。顺利在正对着电视机的位置找到婆孙两人,彼时唐母抱着哭闹的家乐在哄。

“你有烘焙经验不?”

房间内的气压跟外面的天气一样了,唐禹森这才翻身下床。

韩宝琦哪有不明白她的苦,说绝交只是气话,不过是气她作贱自己,又心痛她这么傻。三年时间,眼看着罗为把她宠成一个奢华度日的女人,不是不心焦,怕有天罗为肯放手了,她却无法再回到以前的平凡生活。慨叹天意弄人,只有对她倍加呵护。

小朋友攀着他的手臂邀功:“爸爸,这是嫣嫣请你喝的!”

“出什么山?”韩宝琦的球技烂公认的,这样说存心开玩笑。“我是在家无聊就带嫣嫣过来见识一下而已,嫂子没来吗?”杨力的老婆也是球友,明明对羽毛球事业并不热衷,却每次必到。韩宝琦猜大概是想随时监视着老公的一举一动吧?

玩游戏玩得热火朝天的唐嫣从电脑屏幕抬起脸,扭头看向那男人:“哥哥你干嘛骂脏话?”在她纯洁的心灵里,都知道“神经病”是句不好的说话。

买车?韩宝琦更奇怪。

韩宝琦把衣服收进主卧室旁边的小孩房叠好,然后到阳台拧了一个湿地拖把客厅拖了遍。搞完一轮,气顺了不少。回房间时吊灯已经灭了,只有床尾小夜灯亮着微弱的光,床上躺着一大一小两个人,唐禹森那醇厚的男中音正絮絮地讲着故事。

唐嫣好奇心旺盛,至于答案是不是忽悠人就没留意了。

一道男人声凉凉地吹过来,韩宝琦愣住,扭过脸,微微歪了歪头:“嗯?”

连女儿都知道她老爸靠不住,韩宝琦哼了声,拎起一旁的洗衣篓把里面的衣服分开,大人的塞进洗衣机,小朋友的衣服另外用盆子装着得用手搓。

“哟!这就是禹森?好久不见了,还记得花阿姨吗?”那位花阿姨已经一把年纪了,但打扮依然很时髦。兴许是个生意人,说话透着热情。

唐禹森不得不跟着站起来,笑着打招呼:“花阿姨好。”

“好好好!”花阿姨走过来,上下打量唐禹森。今天唐禹森只穿一件短袖的黄蓝相间横纹t恤,配一条牛仔裤。这样穿着比起上班的衬衫西裤少了份帅气,却多了几分阳光,看着比实际年龄要年轻了几岁。花阿姨显然很满意自己所看到的,毫不掩饰眼里的满意,大方的赞美:“禹森都没怎么变,还是像小时候那样俊朗。芝姐你好福气啦!”

“哪有你福气好?你看心心,又斯文又漂亮,如果在街上踫着,我真的认不出她来!”唐母顺势拉着那个叫心心的女孩,亲热地搂着她。

那位心心脸皮薄,叫了声伯母后耳根都红了,垂着头不说话。

“看哪,真是招人疼。”唐母见着脸上的喜色又多了几分。

“哎呀别说这些,我们坐。”

各人就坐,不偏不倚,把两个年轻安排在一起。看这架势,唐禹森就算再笨,也晓得自己被老母设计了。相亲,亏她想得出!唐禹森不动声色地横了唐母一眼,唐母嘻笑着别过脸,权当没看见。

经过这段时间的反思,唐母真的学精明了。与其总是自己孤身作战,不如堂堂正正给儿子找个老婆,让她把儿子的心拢回来,还可以名正言顺地守住儿子的财产。心想就事成,不过去吃顿喜酒,便踫到以前的老朋友。一谈之下,发现对方也在给女儿物色男朋友。

心心是自己看着长大的,虽然离开了几年,总算知根底细。后来踫了面,是个性格内向,说句话都温温柔柔的人儿。这种人最好拿捏,唐母一见就喜欢。而得知对方这么多年竟然还惦记得自己儿子,而且即使他离过婚还有个孩子都说不介意,唐母更是喜上眉梢。于是从那一刻开始,唐母就开始策划今天的相亲。她知道明着来唐禹森肯定不会答应,所以才绕了那么多弯弯道道。

虽然心里很不爽,但该有的礼貌仍在,唐禹森并没当场甩手而去。他拿起水壶给各人倒茶,轮到心心时,对方悄悄抬起眼眸偷瞄他,在不小心与他视线接触时,又像只小白兔似的移开目光。

“心心还是那么害羞!”唐母把一切看在眼里,笑着揶揄。

“是呀,这孩子小时候挺活泼的,后来不知怎的却越来越内向。她之前在z市开了一家琴行,专门教小朋友弹钢琴,平常除了上班都待在家里,连朋友都不多一个,我都愁死了。”

“年轻人静一点好,看着就是有教养的,讨媳妇就该讨这种,太泼辣的我真受不了,特别是嘴上不饶人的!”

唐母话里带针,意有所指,唐禹森索性拿起杯子喝茶,当听不见。

“芝姐你是个有福的,总归可以如愿以偿。”

房间内有四人,却只有两个吱吱喳喳的说个不停。见儿子像个闷葫芦似的,唐母不免有些心急,推了推唐禹森的手,说:“禹森,你问问心心喜欢吃什么,叫侍应拿些来。”

唐禹森暗暗叹了口气,招手叫来侍应,扭头对心心冷淡地道:“你喜欢吃些什么,告诉他。”

心心又看了看他,只觉自己的脸在他的墨黑的眼瞳内愈加发烫,然而碍于矜持,只好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不挑,随……随便就可以。”

男人最讨厌女人随便!唐禹森敛了敛眉,随便点了几个点心。

“禹森,我听芝姐说你现在被公司派去北京当总经理,这么年轻就管理一家分公司,好本事!”见气氛沉闷,花阿姨努力地想活跃起来。虽然知道唐禹森离过婚,不过外表看着真的很不错,又有事业,年纪是大了些,比女儿长了七八年,不过应该是个会疼人的。

唐禹森没理会花阿姨的赞美,淡淡地看了看手机,语气有些漫不经心地回应:“哪里。”

话间刚落,手机很快响起,他抿抿唇,迅速接听。除了开始“喂”的时候发了个音,整整有一分钟时间,他没作声,只到最后严肃地说了四个字:“我知道了。”便轻轻挂了线。

心心一直偷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侧面,眼睛都着迷了。怎么多年不见,他仍是那么好看的呢?

“对不起,我有点事,得先走!”他突然低沉地开口,边说边推开椅子站了起来,完全不理会其余人的反应,迈步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