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月笙本不正眼看他:“给你再印一套主编的名片吧姜总。”

埋伏幸灾乐祸:“等六零揍、揍你吧!”

“刚睡醒?”程元元心疼地看着他的红眼睛,熟门熟路地换了拖鞋,脱下外套,走进她女儿的家,稀奇地环顾。典型的现代风格装修,白色主调,暖色沙发冷色家电,蓝色保温灯背景的圆角水族箱,一条体型健壮的凶猛鱼类懒懒地在珊瑚石中悠闲游弋,阳台上晾挂着男人的衣服,让人心情激动。从厨房到卫生间到两个卧室,对衣帽间颇有微词:“这太浪费面积了。”

吴以添眯起眼睛:“你们年会节目都准备好了是吧?”

望着半透明塑料袋里可疑的一团红球,伍月笙嫌恶地用手指捅捅:“这啥啊?”冰凉的。

三个大人各持一糖葫芦,站在路边吃得咔喳做响。伍月笙把上边的糖片嚼光,又慢吞吞地吃了两个形状最好的山楂果,便开始不专心,有一下没一下地啃着。李述知道她又吃够了,不等出声,就见已经把自己那串解决掉的陆领,大大方方地向她一摊手:“你吃多了牙疼,给我吧。”

程元元看看对面的陆领,怪罪地瞪了女儿一眼:“瞎咧咧。”

卫生间的门被拉开,伍月笙进来上厕所,往浴缸方向瞄了一眼。极快极轻的一眼,然后若无其事地提上裤子站起来,冲马桶,在哗啦啦水声中出去了。

她打算把这事儿过了,现在看来还有点难度。问陆领:“你哪来的钱买车?”

看得埋伏若有所思:“我说……敏感啊?”

杂志部年终会,总结全年工作,布置年前任务。会议持续两个小时,扯蛋闲唠一个半小时,吴主编接私人电话和客户电话各一,担搁十余分钟。午休一到,宣布散会,部门聚餐。桌上手机铃声震人,伍月笙动作迟缓,找到声源时,对方已经放弃拨号。隔壁工位的同事看着她异常红艳的脸颊:“三五你是不是不舒服啊?要不跟主编说一声请假先走吧,反正下午也没事了。”

在六楼就能将满天星斗纳入视野,也是当代都市里的幸运,得益于这套以低密度闻名于市的住宅。小区容积率不足05,几乎与一些别墅产品持平,价格自然也远远高于同类住宅。伍月笙做报道第一次来这儿的时候,只觉得装修名贵,其它不过尔尔,有顶有墙有地面,当下认定所谓高端,即是以价格为衡量标准。不过这房子的设计倒是有几分狡猾,整片整片的采光玻璃,生生把视觉面积给扩广。伍月笙对主卧的大飘窗实在没什么好感,清早阳光会海量杀进来扰人。窗户要有窗户的样,开这么大算怎么回事。阳台则不同了。

她吓了一跳,点头:“吃完饭了。这是零食。”

惹得满桌子都笑,陆领剜了她一眼:“听她放屁。”向家人辩解道:“才养两天我能现在就吃吗?”

陆领想起来了,埋伏最近要扩店面,找了伢锁给他做预算,其实酒吧那烂账本不用专人来理,埋伏自己记得门儿,只不过他也想帮伢锁一把。这会儿不知道出了什么乱子,也没空多问,挂上电话,抱歉地同这边解释几句,匆匆赶去酒吧。

陆领梗着脖子:“能啊。”

大清早的就有一伙人敲门进来点小姐,打扫卫生的说还没开门呢,这些人二话不说就掀了一张茶桌,本就是故意找茬儿闹场。战况挺惨烈,大厅的背投给砸了,踹坏了几个包厢的门,门口灯箱也摔稀烂,110都招来了。程元元问伤着人没有。萍萍说他们没冲人来,服务生拦着的时候碰着点儿皮,不严重,但是这一闹,晚上肯定没法正常营业了。程元元松口气,大吼一声他妈,没再多废唇舌:“你们先拾掇着,等我回去。”变身亚马逊女战士,气汹汹披袍穿衣,准备上阵杀敌。不过也没忘了交待伍月笙,过会儿见到陆家人,先跟说一下家里出点事儿得回去,晚点儿她再打电话过去解释。

程元元愣了三分之一拍,扭头看看卫生间方向,小步快倒,蹿到伍月笙身边:“儿呀,你见着没?小木那个老婆,好像照着你找的……”

陆领挑眉毛:“你干什么?”

乔喜龙被吓着了,定睛一看是人类,松了口气,大方地打招呼:“hi~”

陆领这才有反应:“我这正事儿么。等一会儿,马上完了。”

声音低低的,伍月笙没反抗,任他抱过去,怪异地看他一眼。陆领枕着她肩膀,眉毛皱得很深,手臂收得很紧。额头,果然有温凉的细汗,伍月笙骂:“让你往死喝。”

吴以添点头:“恭喜你,答对了。”

那业务神神秘秘:“他见你没什么奇怪反应吗?”

司机宁可多停半小时,也欣然放煞神们下去。

给李述做人物访谈还用现采吗?她都可以为他写传了。

流程编辑用版位图控制整刊流程,协调前后台关系。版位图第一版按栏目做选题,配合市场部排软文,再按版式硬广,备出一部分机动页码,在此基础上补充调动。问题是以他们公司大官小官古道侠肠四处揽债的热心劲儿,机动部分往往到第二三版的时候就已经被锁定了。导致中后期常会有很多没及时打招呼的业务们整天都追着编辑跑,给自己的客户争取版面,好及时收回尾款。也就是说到这时候,版位图上的内容基本上是只能调位置,无法替换了,吴主编却风轻云淡地问:这两个是做人物,还是做项目合理呢?此种生硬入的行为,就好比强奸犯问被强奸的对象:你是要正面体位呢?还是走后门呢?本就是一样不合理。流程欲哭无泪,好说歹说,主编唉声叹气:你们啊,这点儿小事还非得让我为难。下令只追加一个整版。流程是彻底中了圈套,犹在感谢领导体恤民情。

跳下椅子,到厨房这边看看那灯管两头,说废话:“坏了。”随手立到墙角,拖过椅子站上去,厨房的灯管也卸下来了。

陆领点头,却调头往反方向开,很快又回到伍月笙公司楼下。探出脖子四周看一圈。

陆领说:“上车。”到地儿了,满兜没有五块零钱,只好收了二十。那人乐滋滋走了,陆领自己坐车里对光看着那二十块钱是真是假。这是他人生的第一份收入。

伍月笙自动地嗯了一声,顿了两秒钟才消化他的话,很夸张地点头:“行啊。你爸有钱吗?”

他又说:“我走了,你早点儿睡。明天来公司,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好吗三五?”拉开车门,被伍月笙穿着拖鞋一脚给踹上。吴以添错愕地望着她。

陆领点头:“说了。”他从口袋里掏出小红本,摆在茶几上:“所以改明儿把她户口签过去吧,妈。”

陆领没眼力见儿地仍在仰天长笑:“嘴干净点儿。”

伢锁见他不做声,以为他知错,胆壮了不少,接着说:“画画说你和别的女生在一起了?”

除了听伍月笙说,还有别人吗?李述看着左手的戒指:“啊。去年年底结的。”五月果然还是喜欢看他的手更甚于脸。

老外神秘地笑笑:“cAnyouspeAkenglish?”

伍月笙斜他一眼:“我要是想呢?”

陆领稍有些诧异:“我爸同意?”

程元元犹豫半天:“那他要给我打电话,咱俩就去。”

陆领拒听:“你爱什么意思什么意思,跟我没关。”

被人刻意提醒了身份,程元元干咳一声掩饰尴尬,停好车跟女儿上楼,坐在沙发上叠起双腿摆出家长威严:“咱们来谈谈这个事儿吧。”

佟画看他的吃相都害怕,倒了杯茶水给他,数落道:“唉呀你就知道吃吃吃,我说话你听见没啊?”

程元元描着眉毛,想法很单纯:“你们几个这是在哪玩了一宿啊,这个点儿了还不起来上班去?”

就像在回答他的问题一样,隔壁桌的男人半抱半拖着一个神智不清的女孩儿离开位置……谁知道那是不是女孩儿,反正瞧架势过了今晚肯定不是了。

“我靠!!!这jB球进的,太他妈憋屈了。”

吴以添晃到她座位前,往纸杯里弹弹烟灰:“昨儿去采老贺怎么样?”

程元元笑他:“你抽的可是那小怪物的烟。”

不光是吴以添,陆领也很意外。

伢锁说是是是,这杯子我们得赔,肯定赔。

伢锁指着一家新疆人饭店玻璃柜里的干粮:“我们吃馕吧。”

伍月笙直言:“我可不烦你么!天天磨叽我,要了命了。”

程元元词穷:“唔,客人偏要点她……”

“估计没有吧,我妈她们一天几遍电话地查,有信儿早疯了。”

沙发上那个穿着黑色内衣内裤涂脚指甲的小姐被点到名儿,头也不抬地接道:“我倒是想了。”

伍月笙笑笑:“你也不用不得劲儿,跟你在一起挺好的。我什么德我自己知道,你都不跟我一样的,要不过不到今天。但是……!”烟熏得她低头揉眼睛,长发垂下,随着她轻微的动作,危险地在烟头前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