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不知过了多久再被发现少了人的官兵四处搜寻救出来的时候,聂清越只觉得茫然又疲惫,唯独没有丝毫欣喜。

颜述并不在大夫堆里,聂清越眯眼笑笑,她答应了头在布袋在,可没有答应不走出去。

那女子冷眼扫过正欲踏进内院的捕快,眉目沉静下来语气却渐显不耐:“我说过刺客翻过西墙跑了,莫要扰我夫君休息。官府的狗都听不懂人话吗?”

这一说便说到了天色昏暗。

聂清越有意无意地挡在了小丫头身上,心里哀叹这何时是个头啊。吃了一顿软鞭子,被推搡着往里走聂清越才发现自己正站在一间大院子的后门。就这样一群人被关进了一间简陋的屋子。

京都人民都知道年轻的侠医圣手颜述医术精湛起死回生却风流多情。

“女儿家不都喜欢甜的么。”

“你可以把我当男的。”胭脂梅当然不如腊梅馥郁芳甜,但这清冷微香的味道却很合她心意。不浓重,轻淡绵长得刚刚好。甚至,还有几分像颜述身上的清苦的药香。

“啧啧,刚刚还想夸你泡茶的时候还有几分女儿家娴静的样子。”舒颂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笑得暧昧不明:“还真是夫妻同心,阿述也是喜欢胭脂梅的味道呢。”

一直低头静静喝茶的赵临尉忽然抬眼瞥了一下聂清越,明亮的眼睛里意味不明。

聂清越好不犹豫地以白眼迎过去,心里却在想着舒颂的话。梅花茶要存一年,村里是山野之地定是极少人家有做花茶的习惯,真是可惜了颜述不在。若是那个随意温淡的人能喝到喜欢的茶……会是怎样的表情。聂清越莫名想起了在祭秋那天,他掐她的脸然后埋头吃寿面的情景。她好似就不自觉期待起来。

“对了小越妹妹,年夜你就打算在客栈过?”

“唔,不然怎么过?”

“回去村里和阿述一起吃顿饭又不会少根头发,不过是一夜的路程,你怎么当人家妻子的?”

聂清越心中一动:“你再说一遍。”

“开窍啦?我说你怎样当人家妻子的。”

“上一句。”

“诶诶,我的腊梅茶,斯文点!我说不过是一夜的路程。”

聂清越坐在马车上看窗外平野和山景飞速掠过,怀里抱着大半罐清寒的梅花。她心情甚好,浅淡的香气似被奇异的心情扩大化,充盈了小小的车厢。就连路上迎面经过一个带着斗笠匆匆赶马的灰袍男子,她都无端觉得顺眼起来。甚至连硬是要跟着来的赵临尉和舒颂,也觉得可以瞬间无视他们的存在了。

其实一个月的离别,相隔的不过是一夜的距离而已。若是颠簸半日,能圆满这种急切想要共同分享体会的心情,好像也并不算浪费,不是么。

裹紧了棉袄,呵出的白气很快被北风吹散开去,聂清越微笑着踏上了小村的土地。

冬天村里走动的人不多,却是家家户户都贴上了门神和喜联。虽然一直知道年夜将至,但是客栈那种疏离的气氛并没有带给她多少喜庆感。直至回到这里,她才第一次感受到了那种空气里洋溢着的喜气。

“哟,姑娘,你回来啦?”陈大娘抱着几捆木柴,看见她又惊又喜,扯开嗓子就喊起来:“大夫们,丫头们,小聂姑娘回来啦。”紧闭的门一扇扇开了,往日熟识的病人康复后精神奕奕地迎了出来,几个相熟的大夫也围了过来。

聂清越受宠若惊,手足无措地愣愣站着,最后还是给陈大娘拉回了家。她、她只是想低低调调地回来送罐梅花茶再偷偷溜回去而已,这里三层外三层围着久别重逢的状况是什么回事?这就是传说中淳朴又热情的乡村邻里感情么,聂清越有点感动又有点好笑。

面前的饭碗被堆起满满的菜直到淹没米饭的白色,她听着乡亲门左一句右一句的嘘寒问暖,眨眨眼吸吸鼻子,咧起嘴笑着一句句认真应答回去。

期间完全对村子陌生的舒颂和赵临尉都非常配合地或者说规矩地安静吃饭。

好不容易寻着空隙,聂清越逮了个年轻大夫问颜述的去向。已经做好了或许他人在某个山头看风景或者采药自己要等个一天半的准备,聂清越仍是没有料想到那个年轻的大夫一脸愕然地回答:“一个时辰前走了。”

“走去哪里了?”

“他问官府要了匹马就上路了,没有讲清楚。”

“那……什么时候回来?”

“这个嘛,难讲。”年轻大夫挠挠头:“我还以为你知道呢。”继而被人召唤过去喝酒。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聂清越抱着瓷罐子回到医舍她之前住过的小房间有点发愣。

房里防疫的药丸袋子还挂在门上,空气里弥漫着一阵药味湮灭了梅花的清香。不至于难过,却比又惋惜要强烈点。一个时辰前,如果,自己再快一点,是不是就能遇见?哪怕他还是赶着上路也好,只是,想把罐子交到他手上就好了。

聂清越闷闷地坐在床边,手下按到微微厚于床板的触感。

做工粗糙的白布口罩,一边的布条还疏松地跑出了线脚。她记得灭鼠当日就请姑娘们重新做过一批口罩,村里这种残次品应是消失掉了才对。

——“我之前给你那个……拿回来成么?”

——“似乎采药时漏在村后山上了。”

她歪头沉思良久,然后释然一笑把口罩收进了袖子里,抱着罐子起身一推开房门就看见站在门口欲言又止的舒颂。“杵在这里干嘛?”

舒颂直盯着她的眼,确定没事后松了口气:“小越妹妹,我多怕你想不开。”

聂清越咧嘴一笑,一掌蓄尽力道拍他肩上:“兄弟有心了!去帮忙泡梅花茶,叫乡亲们偿偿吧。独乐乐还不如众乐乐。”

“嗷……!”

身后回荡的痛呼声还真是……大快人心呐,聂清越无比舒坦地走出房门。欺负人是不对的,嗯,她才没有呢。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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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懈技怠,久离情疏。

三日堂。

与其说是医馆,倒不如说只是街口一间小小的药铺。

聂清越捏着那张药方和那块木牌来到挂有小小牌匾的门口,眼前两队长长的人龙就令她整个人定住了。三日一济,还真是恰好碰上了那一济。

聂清越刚向前踏了几步,就被两边队伍里的人给生生瞪得缩回了脚步。众怒还是不能犯的,她拿着零号的筹牌,随便找了队寻到最末尾苦哈哈地站定。队伍前进如龟,聂清越等到几乎睡着了才轮到她。还没开口,那门口摆张桌子看诊的大夫二话不说就一拉她的手腕,翻过,搭上,尔后两条长长的眉头纠结地拧在了一起。

“姑娘啊,你这病……”

“没没治了?”聂清越望见大夫像是现代医生给病人下病危通知书般的严肃神色,顺着话头搭上去。

“也并非全无,”大夫沉吟了一会儿,“只是啊……”

等了半天也不见回应,聂清越看着似曾相识的情节顿时无语状:“嗯,我明白了。”

“啊?”这会儿踌躇许久的大夫有点懵。

“是不是要用什么五十年开一次的天山雪莲作药引,然后那花四十九年前才开完,今年要取的话要爬雪山过草地啥啥的。”武侠故事里都这样讲,聂清越自我肯定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