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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庙堂之高江湖之远,谁人不是早晚三炷香祝愿圣上英年早逝呢?

云采采家那位本来想直接禅位,但很明显,他儿子也还不想这么早当皇帝。无奈之下,只好将昏君进行到底,希望有朝一日能逼得群臣联合起来逼宫,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禅位了。

“陛下,老臣的刀,是用来上阵杀敌的!”

周将军显然是怒极,却碍于君臣之分而极力压抑着。

宴会的气氛顿时有些肃杀。范轻波心中隐隐有不祥的预感,因为不管是高位之上的云采采,还是近在咫尺的解东风,都有些漫不经心,仿佛一早商量好的。然后,接下来皇帝大人的话直接让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咦?朕又没让你杀儿子,只是比划比划罢了。再说你们又不是没比划过,昨日在东街街口不是为一个女子喊打喊杀闹得蛮高兴嘛?听说好多人都看到了,这不成,你们得再来一遍给朕看!”

席间一片哗然。

周将军脸上红了又青,青了又白,瞠目欲裂,咬牙欲碎,正待发作却被一人挡在身后。只见周子策上前一步,朗声道:“启禀陛下,昨日之事,是微臣与家父略有争执,家父在教导微臣罢了。区区家事,实在不足挂齿。”

好!若不是场合不对,范轻波就要为他鼓掌了。这小子昨日在街上若有半分今日的冷静沉着,事情就绝不至于那样一发不可收拾。

可惜,有人似乎并不想这么放过他们。

“家事?本宫听到的怎么是其中还牵扯了一个女子呢?莫非那也是周将军家的人?”

这回是首开金口的皇后娘娘。

你们到底在玩什么!

范轻波瞪向离她最近的解东风,解东风眼神虚了虚,避开了她的视线。对面的周子策似乎做了一个决定,但是刚开口说了个“是”就被人打断了,而打断他的人正是解东风。

“当然不是。”他站了起来,离席向帝后二人行了个礼,道,“启禀陛下、娘娘,那位女子是微臣内子的好友,与将军府并无关系。微臣也十分好奇,为何将军府的家事要牵扯一位无辜女子,这令内子的好友十分困扰。”

云采采立刻接口:“解夫人的好友?莫非是范轻波范丫头?陛下!”她突然抱住明月的手,做出惊讶的表情道,“是本宫流落江湖时收留过本宫的那个丫头呢!

靠!我窝藏过你这种事你也爆给你老公听?这不给我拉仇恨呢么!

还丫头呢……太雷人了!范轻波已经完全没脸看下去了。

听着帝后二人一惊一乍一唱一和,完全不给任何人插话的机会,中心思想不外乎“周将军以大欺小恃强凌弱欺负一个挟丫头’实在是太不应该了”,结论不外乎“为了抚平这个‘丫头’内心的创伤,周将军必须作出补偿”,她绝望地将头越埋越低。

“这样吧!”皇帝大人正了正脸色,沉吟再三,郑重道,“周卿家,朕要你从明天起十天内每天都要去欢喜天买一本书,作为补偿。”

“陛下!”

不用抬头也听得出,这是周将军发出的悲鸣。

“这是圣旨!”

这仗势欺人唯我独尊的声音,舍昏君其谁?

范轻波开始觉得自己罪孽深重了,她不该重生,不该认识这帮疯子,不该认识周家人。让堂堂大将军每天去买一本黄书?周将军过往对她施加的那些人身攻击,比起这几个人来疯玩的,简直太小儿科了。

她悄悄抬起头,刚好看到周子策望向她的方向,吓得全身一僵。

所幸他只是皱着眉看了她一眼,便移开了视线。对了,他眼中此刻的她是尚书夫人,也许他是在想范轻波怎么会同尚书夫人认识……

她的两个身份不能被人看穿,所以必须尽量避开朝堂中人。当初知道周子策的身份后已经决定掐掉自己所有的绮念,但因为自私,还是同他保持了朋友的关系,直到事情一发不可收拾才下定决心断绝一切联系。说起来,其实是她对不起他。

可是现在,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真是是她完全没料到的。她从没想过要把跟将军府的关系弄得这么复杂。一想到明天要如何面对来买书的周将军,她就开始头痛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她一直浑浑噩噩,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度过的。如何回相府,如何换装,如何同解东风告别,完全没有印象。回过神时,她已经走在回家的路上了。

夜深人静,空荡荡的巷子里只有她的脚步声啪啪作响。

穿堂凉风一吹,整个人突然清醒了过来。解东风的话一句句在脑中回放。

“你是我家摇钱树,哪能白白让人欺负。”

“怎样,我们为你报仇了,你高兴不?感动不?”

“放心,周子策那小子应该不会再去烦你了。”

高兴个头,感动个屁!还不是要她收拾烂摊子?什么报仇,根本就是他们自己想玩吧。倒是最后一句还有些道理。周子策虽然叛逆,心里却是很崇拜很敬重他爹的,如今他爹因她受辱,他的确不大可能再来找她了。

想到这,范轻波的心情有些复杂。

松一口气是自然的,只是那口气散了之后,心中不免有些空虚。毕竟四年了,这是唯一一个不在意她的名声,欣赏她喜欢她的男人。如果她不是经历了太多,如果她能再冲动些,也许会不管不顾地去争取自己的爱情。

可是她的心已经太老了,没有那样的力气了。

也许再过几年,她连工作写字的热情都没了,那么她就找个人嫁了,鳏夫也好庄稼汉也好,只要老实可靠身体强壮就可以,生几个孩子来玩。不对,在此之前应该先把犯病这小子卖了。她的行情本来就已经不好了,再拖个犯病,没准贴钱人家都不肯要……

一路天马行空,拖着疲惫的身躯,到画巷时天都快亮了。

远远的,看到她家对门门口有一坨东西。好奇地上前,却发现是书生躺在地上,好像睡着了。

“疯了吗?好好的房间不睡睡在大门口,这什么毛病?”

范轻波喃喃着,又打了个困倦的呵欠,蹲下去,推了推他,“喂,书生,你怎么了?”突然发现自己的手碰到他的地方黏黏的,抬手一看——是血!

她腿一软,一屁股坐到地上,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解东风最后对她说的话。

“状元爷当时被一个花娘拉进房中,但是第二天他就失踪了,而那个花娘,她被挑断手筋脚筋,横死卧榻之上。”

9

9、各自萌动的春心

范秉等了一夜的门,到凌晨时实在困极眯了过去。半梦半醒之间听到一阵推门声,一个激灵睁开眼,就见范轻波跌跌撞撞进来。走得近些,才发现她的脸色白得吓人。

“主人你没事吧?出什么事了?”

范轻波似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径直倒在一张太师椅上。范秉伶俐地去倒茶,触到壶身冰凉,连忙提起茶壶往内间跑。“主人,我去温壶茶!”

没跑开两步,就被叫住。

“不用了,你回房睡吧。”

范秉虽然有些担心,却还是听话地放下茶壶,一步三回头地离开。犹犹豫豫走到中庭,想起范轻波扶着额头神情疲惫挣扎的模样,心里一慌,咬咬牙还是转身又跑了回去。

跑到一半,就听到大厅传出一连串召唤声:“犯病!犯病!”一声急过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