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你拿什么证明自个儿胆大啊?”纪晓岚兴致勃勃地逗着小月,人老了就是喜欢跟小孩子计较了。

“哦,是那位小燕子姑娘告诉我的。”大约是紫薇脸上的表情太悲凉,丰绅殷德有些不知所措地指指那边上串下跳的小燕子。

“不是他,或者又是别人?想不到紫薇你看上去如此冰清月洁却如此水性杨花。”一连串的打击让福尔康变得口不择言,说话极其尖酸刻薄。

紫薇想着想着就晃了神,纪渊则以为紫薇没有听到他的问话,提高音量又说了一遍,紫薇不免吓了一跳,回过神来不满地瞪了纪渊一眼,但还是答道:“她就是香云。”见纪渊一脸迷茫,叹了口气把香云的来历说了个分明。

“小姐,等等啊,你忘了拿东西!”那边掌柜的一个劲在后头喊,又苦于店里只有他一个人看店不能离开,只能哭丧着脸眼睁睁地看紫薇越走越远。

那男子微微点头,折扇一下子翻开,摇摇头笑道:“如此便好!”

“谁没听说啊,现在满济南城都说的是这个。”神奇的是她此言一出周围迅速响起了附和声,以她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八卦圈,最后八婆乙博得头筹。

她穿越了!

虽然知道自家阿玛不是什么清如水明如镜的好官,但被人这么当面说破还是头一次,虽然小燕子是完全无意识的,但饶是丰绅殷德如此好的涵养也不由得动气,他阿玛还在尽力营救他们,小燕子怎么能!

小燕子看不明白在一旁的柳红岂能看不明白,丰绅殷德能来说明他还算是个好人,他是他们唯一的希望,怎能容忍小燕子无意得罪人家。忙一个上前把小燕子推后,苦笑着解释:“丰绅公子,您也知道小燕子她……您别介意!我们也不求其他的,只希望能救救那些孩子。”说完还指了指相互依靠着取暖的孩子们,成功地让丰绅殷德的面色柔了下来。

“柳红姑娘,在下一定尽力。”丰绅殷德叹道,又指了指食盒,“这有些吃的,呆会姑娘拿进去,我也该走了。”毕竟他是瞒着和珅出来的,待得时间太长也不行。

“那就拜托丰绅公子了。”柳红恳切地回道,小燕子的嘴被柳红死死捂住,决不能让她断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丰绅殷德神色沉重地点头,然后告辞离去,这一次他觉得小燕子有些无理取闹了,而且了解了案情后他也知道了是小燕子自说自话将白莲教的人引入大杂院的,不由攒了攒眉,小燕子单纯得太过了。

纪晓岚听得紫薇惨叫想起红楼梦书稿后,就急急地冲到陈元龙家中,幸好他是当朝大学士,即使陈元龙见他难看也只得让他进门,可惜遍寻不到红楼梦的原稿。在纪晓岚几欲发狂的追问下陈元龙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说是自己也在找红楼梦原稿,可惜不知被香云藏到哪儿了。纪晓岚当然不信,但望着被翻得乱七八糟的陈家,也只能无功而返。

在沉重踏回草堂的途中却被当日护送香云的老仆拦住了,他说他有些东西要交给纪晓岚,说着老仆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叠处处是烧痕的纸张。纪晓岚心头一惊,急急接过一看,居然是曹雪芹红楼梦原稿,几乎页页纸上都有些焦色,翻过来倒过去只有前八十回,后面的四十回却已不见,忙拉住那老仆问余下书稿的去向。那老仆也叹息不已,他也是当日服侍曹雪芹的下人,知道这部书对旧主的重要,可惜他没能保得住。那日他给曹雪芹去上香,就在墓前看见香云在烧什么东西,他觉得不对,上前一看是一些纸张,还听香云喃喃着这世上无人能理解红楼梦,还不若烧了它省得让世上的东西污了先生的心血。老仆这下也知道这是旧主毕生的心血化成的红楼梦,顾不了许多忙急急抢过,灭了火却只剩下这些。老仆气恼之下大骂了香云一顿,香云也不言不辩对着曹雪芹的墓磕了三个响头,静静地走了。谁能想到香云在当夜就自尽了,老仆怀抱着红楼梦越想越不心安,最后还是决定托付给旧主生前赞过的纪晓岚,正要去草堂找他正巧在路上遇上了。

“香云误了红楼梦!”纪晓岚万分小心地抚着红楼梦的残稿,仰天长叹,千古名著却这样被付之一炬怎能不让人心痛。

“纪大人,少爷当年说过这世上能读得懂红楼梦的只有纪大人了,少爷视纪大人为知己,望纪大人知己报之。”老仆突然跪下对着纪晓岚磕了一个响头。

“老人家快请起!”纪晓岚忙扶了老仆起身,郑重地承诺,“放心吧,这红楼梦我一定会保护好!”说完将红楼梦贴身藏好。

老仆终于放心了,满是沧桑的脸颊也露出了笑容,躬身向纪晓岚告辞。

“曹雪芹啊曹雪芹,你当初真是所托非人!”纪晓岚望着老仆的背影,想想香云,不由叹道。因昨日香云自尽而起的种种怜惜也变了味道,她终只是个自私的女子,摸了摸怀里的红楼梦纪晓岚加快了脚步。

紫薇抚着纪晓岚带回来的红楼梦残稿,无语问苍天,虽然早知没什么指望了但终究抱着一丝幻想,谁知居然被香云给烧了,她怎么下得了手,紫薇觉得眼眶热热的,低下头悄悄地擦去眼泪,曹雪芹在九泉之下死不瞑目,她也不瞑目啊!

“唯今之计也只有保存好红楼梦残稿以告曹雪芹先生的在天之灵。”纪渊看看唉声叹气的纪晓岚再看看几乎哭天抢地的紫薇,无奈地劝道。

“正是如此,幸好天麟提醒否则几乎忘了大事。”纪晓岚总算恢复了理智,重新振作起来。

“可是红楼梦不是太后很喜欢吗?”紫薇还是萎靡着,抱着红楼梦茫然地问道,虽然历史上是禁书,可在这里不是已经变成宫廷评书了吗。

“紫薇,你以为被香云这么一闹,太后还能帮着红楼梦说话吗,皇上又怎么可能主动认错呢!”纪渊冷笑道,“究其根本还是香云的错!”

紫薇和纪晓岚都不说话了,呆呆地看着红楼梦,纪渊说的情况是很有可能的,但总要做些什么吧,书房内陷入了一阵沉默。

“不如我将它藏在四库全书里。”纪晓岚抽了半袋烟方才说道。

“也不可靠,万一被查处反而连累了所有的书。”纪渊皱眉反对。

“不若将红楼梦手抄数份散发民间,这等好书自然有人看有人传,到时想禁也禁不尽了。”紫薇这时突然想起历史上版本各异的手抄本,灵光一闪。

“正是,如此秘密就不是秘密了!”纪渊击掌叹道,对着紫薇赞赏地笑了笑。

紫薇脸一红,别开脸,不知是不是昨夜的后遗症,她今日见了纪渊明显的不自在。

“好,就这样办,事不宜迟,天麟、你明日就悄悄地把书稿拿去让人抄上几遍,然后散发出去。”纪晓岚又在原地转了几圈,进一步细化办法。

纪渊点点头,就要去拿过书稿,紫薇却一下子楼得更紧。

“紫薇。”纪渊无奈地唤道。

“明天再给你拉,让我好歹能抱着千古名著睡一晚上。”紫薇根本没发现自己的语气已经无限趋向于撒娇了。

紫薇没发现,不代表纪渊没发现,虽然不太明白紫薇说话的意思,但还是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紫薇莫名地觉得一阵寒风吹过。

“尔康少爷,这不是真的?”金锁不可置信地看着福尔康,满脸的泪水,她那日不忍见福尔康为紫薇所伤,第一次违背紫薇跑出来安慰他,本来她只想在远处静静地看着他就好,但是一次次的接近,让她越来越贪心,想要靠近他,再近一些再近一些。而当福尔康在失意之下给了她回复后,她几乎觉得自己生活在梦中,那样的美好,本来以为这样绚丽的爱情只会是小姐拥有的,没想到她金锁也能拥有。每日里魂不守舍地想要见他,每日里做着任何事情都能想着他,每日里只要他的呼唤她一定第一时间飞奔而起,即使责骂也毫无所谓。可惜今日梦醒了,她的尔康少爷告诉她他要娶妻了,她知道以她的身份是配不上他,也知道这一日迟早会来临的,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来得这么让她心痛,金锁觉得自己的心已经被四分五裂了。

福尔康怜惜地看着金锁,环抱住她,低声安慰道:“金锁,你放心,我福尔康绝不负你!”对于金锁,虽然不是可以与自己谈诗论词的知己,可是在被夏紫薇那个女人所伤最最需要人的时候出现在他的面前,给他温暖帮助他振作,让他知道这世上不止一个夏紫薇。她不会谈诗,但她会崇拜地看他谈诗;她不会论词,但她会仰慕地看他论词;她什么都不懂,但她以他为天。福尔康觉得自己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所以在他从阿玛那里得知皇上太后有意为他指一位皇格格,经历了紫薇的事情他也有些看开了,只是对金锁忍不住有些愧疚和怜惜。福尔康在心底发誓即使给不了她名份也一定好好待她,让她幸福。

“尔康少爷!”金锁珠泪涟涟,感动地扑入福尔康的怀抱,“只要尔康少爷说的金锁都相信!”

望着金锁柔弱抽泣着的肩膀,福尔康的手楼得更紧,觉得肩上的责任越发沉了。

丢扇

箫剑一边拿着酒葫芦一边往嘴里灌,往日坚毅的眼神第一次出现了迷茫。他来京城除了报仇最大的心愿就是找到从小失散的妹妹方慈。一开始的确进展得很顺利,他也找到了当日母亲白云庵托孤的静慧师太,却从她口中得知他的妹妹小慈在小时候一次贪玩中走失,正又痛又怒之下,静慧师太说有一日化缘经过闹市看见一个叫做小燕子的卖艺姑娘眉眼颇像当年的小慈。箫剑顾不得其他,立刻进了北京城打听,小燕子他们在下层百姓中还是挺有名气的,没多久箫剑就找到了城南的大杂院。本以为兄妹终于可以相认,谁知大杂院早被官兵层层把手。箫剑心知不妙,悄悄退去打听,得知小燕子他们因为私通白莲教已被关入刑部大牢。

这是一向波澜不惊的小老百姓难得遇见的大事,说的人说得兴致勃勃,手舞足蹈,小燕子他们已经完全妖魔化了,而箫剑听得心中起了惊涛骇浪,即使坚韧如他也不由有些失神。本来不管小燕子到底是不是小慈总是条线索,可现今一切将要石沉海底。

箫剑第一次不知道怎么办,他知道与白莲教扯上关系的厉害,即使寻常探监都做不到,满清皇室从来都是这样的宁可错杀绝不放过,只是若是不救不见,万一是自己的妹妹,岂不后悔终身,可是要见要救,他虽有武功傍身,但刑部大牢岂是那么好进的。乱糟糟地烦了几天,小燕子他们的处理也一直吊着,丝毫没有动静,箫剑越来越心焦,唯有喝酒才能稍稍解忧。

“哎哟!”箫剑恍惚之下撞上了一个人,那人几乎摔倒。

“姑娘,对不住,你没事吧?”箫剑想去扶,却见是一个姑娘,即使江湖中人也懂得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只得尴尬地问道。

“没事没事。”幸好那姑娘也不是胡搅蛮缠的人,摆摆手抬头笑道,却惊讶地唤道,“是你!“

“原来是姑娘你!”箫剑也惊讶地唤道,这个分明是当日他问路的人。

“京城还真小啊。”莫愁也笑道,这分明是当日问她路的人,“那个我没事,先走了啊。”说完挎着篮子正要离开。

箫剑也不知哪来的冲动,一把拉住莫愁,直觉告诉他眼前人也许可以让他宽心。

“这位壮士?”莫愁挣脱开,皱眉问道,眼神有些不善。

“是这样的。”箫剑看着眼前的莫愁,不知为何心底的烦闷触动他问道,“这位姑娘,如果你找了一个人很久才发现那个人已经身陷囹圄,你会怎么样?”他的焦虑急需找一个出口。

“这位壮士,我不知道你发生什么事,只是无论发生什么事不到最后关头都不能放弃。”莫愁虽然觉得奇怪,但还是好心地劝道,这个人身上有种黄大哥的坚毅。

“无论怎样都不能在最后关头放弃!”箫剑听了,呆立着喃喃重复,眼中重新有了光彩,对莫愁生生鞠了一大躬,扔了酒葫芦急匆匆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