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两人进了顺娴的闺房,静雯的奶娘江吉氏被田嬷嬷迎到了偏厦喝茶,几个丫头也跟着春儿和夏儿在外间谈笑。静雯进屋后打眼一看,便觉得这屋子里处处透着精巧。拇指大水粉、枚粉、粉红色布匹制成的小花穿成帘幔看起来梦幻可爱,各种淡色彩布条编成的脚踏地毯显着处处温馨,与院里树桠上挂着的花朵类似的插花,但大都温馨雅致。

前些日子的时候顺娴便与顺庆商量好了,也要送些年礼给父母,好叫他们惊喜一番。顺娴给李氏的就是那双珠绣的高低鞋,翠绿色木芙蓉珠花伴着银线的腾云纹饰,真正的玉珠白银,顺娴可是给这双鞋下足了本钱。只是做的是单鞋,怎么也要开春后才能上脚。

李氏先是轻声训斥了下女儿不要胡说,又一脸委屈的对夫君说道:“那钰姐儿是额娘的心头肉,长的艳丽又有几分才气,大家更是宠着,都对她抱着大希望。我当然知道要为自己的女儿好,可我怎么去对额娘说,这些年她一直以为是我拦着你纳妾,又说我不能开枝散叶,本就看见我便心里有气。我要是但凡有一点的不乐意,大嫂又惯会添油加醋,能过去额娘那关么。”

顺庆遂了心愿,与朋友们出去玩乐了一日,可总算没有玩疯,知道给闷在家里的妹妹带些外面的小玩意回来耍耍。

李氏接过三妹妹递过来的锦盒,打开一看真是那支御赐老参,忙盖上让妹妹收好,又说道:“大夫吩咐了不可大补,连药方子里都没一片参茸鹿角的,说是娴姐儿太小了,怕虚不受补。额娘你们还是带回去,眼看着你们岁数也大了,以后都用得上的。”

见过拍马屁的,可没见过这么能拍的,要不怎么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呢,真是啥人才都有啊。她这话音刚落,满屋子里的人才回过劲来开始跟着附和!

“我的小宝贝,这么开心啊,凉凉的很舒服吧!”坐在炕边儿的一个魁梧男子长的浓眉大眼。头发四周剃光,只留头,但柳嫫你就是比旁人贴心,以后别总提什么恩不恩的,你只要万事尽心你家红姐儿和福哥儿以后我也免不了要拉拔一把的。”李氏笑咪咪的瞄了她一眼。

李氏并不苟同,道:“屋里那些人哪个不跟猴精儿似的,一句话不放嘴里嚼上三遍都不会轻易吐出的,那拜察小姐定是还有后话,不信你就看着。不过她也莫要再来踩踏娴姐儿,忍她这一次是给将军夫人面子,再来定是要她好看。夫君要是差中见过到这守备大人,也要敲打一番才是,别以为咱们官小便身轻,咱们可是有本家和妾身的娘家撑腰的。”

德业见李氏说的郑重,只得点头应承,日后见到拜察守备时,却也是硬挺了一番。也不知是人家压根没想踩着谁向上爬,还是真被德业的硬朗作派震慑住了,这拜察小姐确实是在短时间便凭借着女红针凿让内眷们熟知,扬名京城,但也没踩着顺娴贬其一二。

李氏得知后便同夫君说道:“幸亏夫君言语在前,不然这拜察小姐怎么舍了打压顺娴这条捷径,去和织绣楼的大师傅打擂。不然就算咱们娴姐儿侥幸不输,得了那些虚名也只会让人嫉恨。这拜察小姐这般的心急,看来是为了今年的选秀了,凭着这好名声,就算不配皇族,也能指个贵戚了。”

德业觉得人家怎样和自家无关,左耳朵听右耳朵就冒了,一点也没放在心上,满脑子都是万寿节时的军阵演习,怎么才能做的更震慑更威武。

作者有话要说:据说附近水管爆裂,家里一天无水,要出去饭饭,这章少点,亲们将就看吧,明日继续!!

ps:感谢亲指出的错处,竟然将老三写成老二了,实在是老二一家不总出场,竟然被淡忘了,明天拉他们出来溜溜,省的霉掉。

37、改变了

37、改变了

都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京城里出了个巧手绣女,这曹佳府上的小姐显然就逊色了不少。有等着看好戏的,有议论纷纷的,也有打抱不平和看好顺娴的。顺娴一直明白低调做人的道理,所以就算听了丫头们回来八卦,也大都是一笑了之。李氏对这事也是乐见其成的,有个好出风头的拜察小姐挡在自家闺女身前,既能让顺娴少树嫉恨,又不能全然抹去顺娴已然成就的好名声。

这期间静雯和顺娴也是往来密切,虽也谈论过此事,但都是一带而过,可见在无心人的眼里这只是一句话的事。但这有心人听了,便喜欢无事生事了。

“老三家的,你到底是会不会管家!当初就警醒过你别光为了给自己脸蛋儿贴金不要姑娘名声,现在你看可好,满京城都在说咱们曹佳家的小姐比不过拜察家的,连带着钰儿名声也遭到连累!”

曹佳老太太之前虽也听过几句闲言碎语,但因想要整治郭罗氏,就算她屡进谗言也大都是听听便罢了。这两日也不知郭罗氏使了什么手段,倒叫老太太心中恶气消了大半,又听说乖孙女顺钰名声遭累,心中大气,便趁着这次机会叫回儿子媳妇,打算立立威信。别以为一个个的分家出去就可以眼里不装母亲了,要知道在曹佳府宅里,只要自己活着一天,那便是当家主母,想要造反也得看自己同意不同意。

李氏听老太太这不讲理的话一出,好悬没气个倒仰儿,顺娴虽在外面有些名声,可一直都是顺其自然的事情,因只传些绣活手艺之类的,自己虽从未阻止但也未掺和运作过。况且连那低门小户的姑娘都会显显女红,自家怎么也算官宦人家,有了这个好名只能是锦上添花的。之前老太太拿此说事便是大嫂从中使坏,想让顺钰得个便宜师傅,估计这次又是如此,准是不满之前自家没送上粽子方子,心怀怨恨。

“娴儿养病在家,从未有过和谁攀比之心,钰儿的名声又与娴儿何干!在说就算是娴儿与拜察小姐比试输赢,那掉面子也是娴儿和我们三房的事情,咱们府上早已分家多时,就算是抄家都不会连坐。现在只不过是传些拜察小姐的女红名头,这和曹佳府八杆子打不到的人事,又怎么会影响到才高八斗精通琴棋书画的顺钰侄女!”李氏说到‘女红’和‘琴棋书画’时刻意加重了语调,让大家明白就算拜察小姐打擂赢到的是顺娴,那也影响的是顺娴的手艺,而不是顺钰的文采。

老太太被李氏一句话噎个正着,这老太太年纪都不小了也不长记性,还是会被人挑唆两句便头脑发热,前因也不仔细想想,后果也不好好考虑。这会儿又被人堵了话茬,真是又急又恼,可惜嘴皮子还不够利索。只得瞪着眼珠子看着李氏,这时郭罗氏搭了腔,道:“弟妹说的是什么话,额娘这也是为了咱们满府姑娘的名声着想,看你说的什么话,又是抄家又是连坐的,这话说的当真是难听。”

老太太一听,可不是么,这不是在诅咒家运么,啪一拍手边的小炕桌,道:“你说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见不得家里好是么?再怎么说你也是曹府一枝,府上荣耀了才是你们的荣耀,府上落败了,谁又能讨到好去!!怪不得德业总是对我这额娘赏赐的人推三阻四,一定是你这不贤惠的背后杵坏,让德业与我和他大哥生分!连个粽子方子都不舍拿出,你们是不是要自攒私业?要知道我还活着呢,你们竟然就敢藏私!”

郭罗氏听的是心里连连叫好,最好是让三房把挣来的钱都交上来才好,自己是长子嫡枝,理当接受供奉的。李氏却不以为意,心道这家人真是好不要脸,已然分家还惦记着儿子兄弟的产业。不过这事也不用理他,只要自己不主动拿出,量他们也不敢强行霸占,不然到哪都能说出理来。

还说什么府上荣耀了弟弟们也沾光,呸,大伯德江已经官居正四品,可见他拉拔过哪个兄弟,反倒是恨不得能在兄弟身上扒层皮来填补自己。

“母亲息怒,虽然已经分家,但媳妇与夫君孝敬母亲的心思只增不减。只是奈何独自开府过活实在是百般困苦,奴仆们睁眼便要吃,到月便要月钱,可怜顺娴还养病在家。前些日子大夫还说要百年以上的山参滋补才行,母亲也知道媳妇哪里见过此等金贵之物……”李氏话到一半便住了口,只是可怜巴巴的瞅着老太太,一副想要请帮帮我的表情。

老太太被看的混身不自在,一口茶水也是呛了嗓子,身便伺候的人赶忙是又捧痰盂又给顺气。好容易一口气缓了过来,老太太唉了一声说道:“年纪大了身子也不中用了,只能指望你们多寻些上好药材来与额娘将养了!这一口气没喘匀累的身体都乏挺慌,看来得去歇上一歇,老二老三家的留过午饭再走,和你大嫂多联系联系感情,免得一家人多有生分了。”

因怕鱼没掉到反损鱼饵,曹佳老太太便假装精神不济回房歇着了。

老太太回房半晌,厅里三个妯娌还是谁也不先做声,最后还是李氏先打破了沉默,李氏觉得自己既然是条总被猫儿惦记的鱼,与其躲藏不如让猫知道鱼儿牙尖嘴利,想要冒犯万是不能的。

“二嫂今日安好?淑姐儿和贞姐儿好长时间不上我府了,娴儿在家时常叨念两位姐姐的,特别是淑儿的桂花糕,现在旁人做的她总嫌味道不对,说不如淑姐姐的手艺地道。嫂嫂是与淑姐儿娴姐儿请了灶上师傅?我尝那糕点也是与旁的不同,定是有名师指点的。”

董氏莞尔一笑,平常时时怯懦的人今日到多了三分气势,道:“哪算什么名师,不过是这灶上手艺的确拿的出手!要我说这闺女家的就要多学学厨艺女红才是正经,虽说顺娴侄女这女红不算第一,可被他人问气来我这伯母也是与有荣焉的。那些书啊画啊的虽说怡情,可也当不得吃喝的。”

董氏这一番话更是叫李氏吃惊了,平时扒着老太太哄着郭罗氏不说,只差恨不得鞠躬作揖了,这会儿是怎么了,气势十足还这般的不给郭罗氏脸面,是谁给了她这样的底气!?董氏的变化不止让李氏惊讶,郭罗氏一时也反应不过劲来,好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说道:“二弟妹在说谁?”

“呦,当然没说谁,大嫂你可千万别多心啊!我说的可不是你们家钰姐儿!只是前些日子听说府学先生的女儿被婆家休弃回家,一时有些感慨罢了。要说那位待字闺中时也是位背靠大树好乘凉,恨不得能把大哥一家捧上天去,就想能沾点嫡子主枝的光耀,怎的这会儿却反了嘴脸!?难道是找到了更好倚靠的大树?”李氏惊讶于自己的分析,二伯一家一直庸碌,即不如大伯的前程似锦,也不似德业的耐苦肯干,只是爱与一帮烂赌混混玩在一起,什么样的主家能看上这样人物?不过看二伯一家的作派,这官阶必定不小,大伯堂堂四品都浑然不看在眼里,这后台不硬的话又怎能有如此的底气!!

德业也认同夫人的想法,道:“估计是这样了,看来二哥是在发泄这些年被大哥打压的怨气了,咱们还是不要掺和进去,都是一家人,免得里外不讨好。”

李氏当然不会理睬这些,就算平常与二伯家交好些也只是看在亲戚的份上,按她的想法是曹佳府上全是属白眼狼的,怎么喂到最后也会咬人。这会大伯二伯两家不快,不管是真的相斗还是只是泄泻私愤,李氏都只会隔岸观火看个热闹。

“一家人没什么隔夜仇,这般无端挑衅三两次下来便也会觉得无趣的,不过二嫂还邀我与娴儿过府,许是想要拉个同盟一起唱擂台!咱们既然不想掺和进去,不如妾身带着女儿去庄子上住上些时日,正好庄上来信说要搭建暖棚了,这事关咱们家的一大生计,妾身正好去给把把关口!”李氏不想羊肉没吃到反倒惹了一身腥,躲的远远的偶尔瞧瞧热闹才是美哉!

德业点头同意,道:“也好,反正我现在大营里事务繁忙,许是月半不回家也是常事,你们去了庄子,就算大哥二哥想寻咱们一起搅合一番也是无处找人的!只是顺庆该如何?怕是要耽误功课了吧!”

“这在拜察小姐那事儿一出妾身就考虑了,庆哥儿明日妾身送回娘家,正好与他舅舅一同做伴。这暖窖事了怎么也的个把月,耽误功课是一方面,心玩儿野了可不好收。最主要的是娴儿,现在京城里也有不少闲言,与其让人拿做比较,不如躲出去告诉大家咱们并不在意,也好封封那些人的嘴。”

德业也同意李氏的想法,道:“最主要是顾好儿女,其他无关要紧的事莫要理会,到了庄子有什么事就给我送信,自己休要逞强。”

李氏柔声应是,道:“妾身省得,只是夫君得空时常去效验下庆哥儿功课,铺子上也需主人家不时查问才行!!”

德业点头答应,夫妻二人吹灯就寝,那些个两人的体己夜话咱们压下不提——

到李氏的陪嫁庄子需得走大半天的路程,转日早起德业嘱咐:“今日我去营上告个假,明日送你们母女二人去庄上。”

李氏当然欢喜夫君能够同行,道:“正好今日收拾一番,还要回去娘家,夫君如能得假便一同前去,如果事务繁忙就莫太强求了!”

见李氏这般贤惠,德业心头温暖,紧抓了下夫人的纤手神情对视一番才去营上。

夫君走后李氏又叫儿子女儿进来,将夫妻二人的决定告诉两兄妹。听不能同母亲妹妹一同去庄上着实让顺庆失落一番,可能住在外祖家有舅舅同伴也是不错。顺娴当然能理解哥哥的顽童心理,道:“庄上虽然新鲜,可也是日复一日的活计,又没朋友玩耍又无先生授课,想来哥哥去上两日定是烦闷的。要是哥哥新鲜,等顺娴去了便将所见事物写信回来,多少弥补些哥哥不能同去的遗憾可好?”

顺庆没去过乡下,只听过乡下什么事物没有,并不知道其中野趣,听了妹妹这么一说便高兴的同意了。

顺庆去了学堂,李氏冲女儿问道:“与你大姨母的珠绣可归置妥当了?”

顺娴应是,又吩咐夏儿去把东西来来与李氏过目,竹报平安珠绣早已完成,又装裱了金丝紫檀做成摆屏。

“娴儿的手艺越发好了,看这针脚细密,金丝错落规整,可见每一针线都是用同样力度完成的。这有了师傅教导就是不一样,以往还在担心你性子过急,须得几年的历练,没想到冯师傅倒是好本事,年余就给你板正过来了。”

“额娘怎地不说是女儿的悟性好,不打赏一番也就罢了,就知道给他人脸上贴金,也不晓得表扬表扬女儿。”顺娴嘟嘴假装不满。

李氏点了下顺娴的小脑袋,道:“不夸你这小尾巴都翘上天了,夸了你怕是这屋都装不下了吧!女儿家就要温顺谦恭些,哪有像你这样追着讨赏的!”

母女俩闲话一气便收拾规整直奔李府,李老太太已然得信,准备了七碟八碗的点心吃食招待女儿外孙。

“庆哥儿放到这来感情是好,这阵子正想接了庆哥儿娴姐儿来耍上几日呢!不如娴姐儿也一并留下来吧,正好你妹妹置办嫁妆,丫头鬼点子多,也好帮着参谋参谋。”李老太太见准备的吃食顺娴爱吃,爱怜的推了推食盘让孩子够的方便。

李氏听了母亲的话,便把顾忌与其说了一番,惹的老太太一顿脾气,道:“这些起子小人,真是听风是雨,莫说娴姐儿年纪尚小,就算是妙龄女儿也是不消与那种心思深沉的人对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