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猪啊……”我尽可能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像个和蔼可亲的姐姐,“天涯何处无芳草,一人其实也挺好,像程牧尧这种只会拿眼珠子思考的男人,压不值得你喜欢,你知道不?”

这句话翻译成中文后,意思如下:你们俩,给我放聪明些,如果胆敢再动我家叶之远丁点歪念头,试图破坏我俩安定团结的,你俩就死定了!

说实话,因为顾千山比我大几岁的关系,他处事一向是比我还沉稳的,我几乎没见他办什么事翻船过,这次他被一个小姑娘攥进手掌心,我还真是很意外的。我想不明白:可总要有个原因吧,平白无故的,怎么想到试爱了?南禕不像那种没安全感的人啊。

我有冲动冲过去扒开死猪的眼皮看看里面那俩玻璃球是不是摆设,她难道就没看到我俩刚刚是啥姿势啥打扮吗?我可是都骑在叶之远腰上的,虽然我们没躺着是站着,衣衫不整啊……

演算距离这个东西我并不擅长,当我和叶之远说了我的假设后,他一眨眼功夫就报了一串数字给我:“从毒发到中毒身亡,时间约计10分钟,乘以人类平均的步行速度,这段时间,正常人大约可以走820到1140米左右。庞菲菲的步行速度偏慢,这段时间,她有964%的可能是会走720米的。”

穆中华反应淡淡,她挥挥手,摘了粘在身上的一片枯叶:“第一,我是不是女生,叶之远知道;第二,说我野蛮前你最好先把你站在叶之远裤子上属于你的鞋纤维处理干净;第三,我刚刚使的力道是伤了你女朋友,三级机械挫伤伴随结缔组织伤害,哦,我说的专业了点,你可能听不懂,就是你腿被我提青了,淤血了,想治不难,云南白药对症,一盒十块多,我给你二十,够治了。”

“这么说你是答应做我老婆了?”

“会不会是气体中毒?”说完,我自己先把自己这个观点否了,庞菲菲的尸体没有被拖拽过的痕迹,难不成她是死后尸体自己走去的灌木丛后面吗?

“姐,你说啥呢?我也不是是个男的就喜欢的,我就是想帮他……”

“哇,哥哥你好厉害!”平萱舞着小巴掌,注意力全线从乐乐那里转移来了穆子业这里。

我和程牧尧之所以感情好,也是他从小长在本家的关系。程牧尧的父母是做生意的能手,在叶家的生意脉络里起了相当大的作用,夫妻二人也是因为工作的关系,长期忽视了和程牧尧的沟通。

“这位阿姨……”中华的妈要说话,才开腔就没了下文,听下去我知道,该是穆中华拦住了她,我抚着额头听着两方掐架。中华最皮子利索的很,此刻的她让我想起才见她时候的情形,那时候也是在医院,那时候她毒舌的对象是我一干同学,现在换成了我妈。

“她曾经试图跳楼逃走,幸好遇到有人见义勇为,穆子美现在没事了,正在我们局里录口供,你们家人方便的话来人接下她吧。”警察说完报了他们的地址,韩琤准备挂电话,外婆却抢先一步拦下她:“警察同志,麻烦受累我问一句,穆子美从几楼跳下来的。”

想好了,想得不能再清楚了。侄媳妇答。

顾千山挂了电话,第二天下午我收到了季海默的短信,她在机场,准备回临水。

可谁承想,乐于助人还买一送二,搭了一个后妈外加妹妹呢?

“费什么话。”他拉我进门。

可我忘了件事儿,他是个军人啊,没等我开始做腰部横摆运动,他已经动作机警的单手把我拿下了。

他看着我的眼神开始无奈,像知道我在想什么似的,他说:“今天是九月五号,不是愚人节,没人买通我来整蛊你,我是喜欢你的,想做你男朋友。”

“换了任何一个人被人那么说,估计就算不做你做了的事,也差不了太多。”我也坐下,我和穆中华之间隔了段距离,天上星空灿烂,我和我喜欢的女生并肩坐着,连风都静了许多。

答案是肯定没有,因为那时候的我,正整天琢磨着和死猪斗智斗勇来着。

临近开学,陆续有学生返校,我慢悠悠走进医学院大门,门口遇到两个结伴去洗澡归来的同系同学,我和他们不熟,从来不打招呼,可那天破天荒的,这俩人一同朝我招招手喊我中华你这么早就回校了啊?

我觉得我不该是现在这种毛头小子的样儿啊?

我定的机票是t500次航班,八点起飞的,早上机场人不多,候机大厅的长椅上零散地坐了几个,有的甚至还翘着腿在睡觉。我坐在一个靠窗位子,打开膝头的笔记本。校园论坛的那个帖子中途歪楼数次,最后渐渐沉了下去,我还记得当初翻到最后还有人在问“我亲过”是谁。

我这人别的优点没有,就是不大矫情,在错误面前,我的改正态度一向良好,只是这个叶之远现在还算不上我的一个错误,暂时不必改正。

其实前后这两句话压儿不是一个意思,可我依旧说得面不改色。

店员过来问我,先生你需要什么帮忙吗?

外创药膏是我在药房开的,铝皮纸包的软膏,密封状态,我看叶之远打开盖子瞧了半天,似乎在发愁手边没有工具打开软膏。数学系的高材生都笨成递减数列了,动手能力忒差,我心里嘲笑着,伸手又拿回了软膏:“这种情况,你就该从尾巴下手啊。”

穆死猪的笑容太碍眼,没让她在医院吃晚饭我就打发她回家了。走前,死猪拉我到走廊里,神经兮兮的说:“姐,我真挺喜欢这个姐夫的,你可要好好把握!”

穆中华的外婆还真住相山医院,我才描述了一下穆中华的大概样貌,心内病房的护士大姐就咋呼着双手接话:就是那个脸长得像麻将白板,说话惜字如金,不说则已一说噎死人的那个小姑娘?姓穆的?

我懂外婆的意思,她是担心哪天她有个什么,我就没剩什么亲人了,她想我找个好对象。我只是不懂当时我哪来的那股勇气冲口而出:“外婆,我有男朋友的,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我的拿手菜其实很拿不出手,是道在东北乱炖基础上稍微改了改的菜色,倒是被穆子业奉为美味,不用问,这事铁定是穆子业和叶之远说的。

“她现在住穆中华家里,和穆中华是朋友,叫南禕。”南禕,南方那片美好。

我们不是最磨蹭的,经过灯光曼妙的走廊时,有对情侣站在角落的影里正难舍难分,那个男的的背影有点眼熟,我想再看一眼,刚巧顾千山和我说话,没办法,我收回目光应付他:“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可是奥尔良烤翅买一送一,很划算。”他眉毛淡淡的,从刚出生就如此,再怎么拧也成不了麻花,倒像两条毛毛虫。

帖子最初是关于前阵我受伤的那件事,数学系一个自称是我学妹的人发的帖子,内容是声讨法医系意图破坏数学系参赛夺冠的事。这个帖子才发出来时,我也听室友说过,不过说也奇怪,这帖子没挑起法医系和数学系互殴,倒是让这两个系的学生同仇敌忾的,一起将矛头指向了穆中华。

我没说,我真想忘了。

“是是是,如果不是我后来偷看了你的教学笔记,我还真不知道三爷爷脑力如此了得,想得出用高等函数法讲高一数学,就季海默哪个脑子,听得懂才怪,三爷爷,你挺行啊。”

三句话,他让我“心甘情愿”去赴他的局。

数学系男生住在我们学校的附属医院,和学校隔了两条马路,距离不远,道旁的灌木结了一攒攒花朵,粉色的花香气淡淡的。不错的风景给了我好心情,所以当我亲耳听到那些关于我的不好评论时,心情竟很平静。

她说那是当然。

我真喜欢这样的中华,她总是时时刻刻让我知道她是否在乎我。中华对着电话听筒吹气:“叶之远,顾千山来送南禕了,顾千山帮她提行李了,顾千山还和南禕依依惜别了。”

我哦了一声,等她的下文,然后我听见她说:下次你得把这套都给我补上。

补补补!我连着说了三个补:还有利息。

对,还有利息。她应和。

我们挂了电话,教授站在他办公室门口看着站在走廊里的我:“之远啊,你跟我进来下。”

我跟着教授进去,教授坐在他桌子后面,在吸烟,我看着眼圈一个套着一个的飞了半天,教授才开腔:“你是还没和她说吧?”

我没回答,我是没和中华说。

教授变得语重心长了:之远,你知道吗?你是我教过的所有学生里面最优秀的一个,我也希望你留在国内跟着我,可这个机会实在是太难得,林教授亲自带的博士生名额,全世界那个数都是十个指头数得过来的,况且对方是普林斯顿大学,老师希望你慎重考虑啊,这个机会不说千年一遇但也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