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眼天下,除却聂三,再无旁人会耐着子悉心为她做这些小玩意儿。连续几日不来麒麟洞,为的是避开聂三,近亲情怯,她不知该如何面对。

红绡不是不惊讶,美目中含嗔一点,尽遮疑惑,却是十分镇定,笑盈盈道:“既然小堂主还不曾睡,不如随我出去走走。”

梅子核裹着猩红沥沥落了一地,吓得苏和青葛魂飞魄散,忙扶她在窗边坐下,取过一盏清水给她漱口。苏和胆量还大些,青葛面色早已白得像纸,捧着白瓷盆的手都在抖,聂小香闭眼喘息,却还能笑出声来安慰两人道:“都说祸害遗千年,谢叔叔那老狐狸走火入魔伤了心脉还不是活到现在,我聂小香福大命大,世间美味还没吃够哩,没那么容易去见阎王。”嘴上说得轻松,心里却如同压了块巨石,惴惴不安之中仿佛某一处微微揭开了布帘,露了一点光亮,待要伸手去抓,却又扑了个空。

改天上青鸾峰来,老人正闭目在香案前用竹篾编一只小小鸟儿,聂小香兜了一兜花生笑嘻嘻地进洞,无意瞥了一眼那竹编小鸟,不由一惊,手中半把的花生撒了一地。

谢明月只是笑,又道:“不知小香可有瞧见这只的耗子?”

顿时把个青葛喜得眉开眼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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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短短两字,声音却是华美醇厚,如缎如酒,令人听了心中颠来倒去地□,聂小香手一抖,半把瓜子从指缝里漏下,自己倒替这老色鬼先臊了脸皮,只好硬着头皮指了身边最近一丛开得火红热烈的大花道:“这花好看得紧,我想问问叫什么名儿?”

“小堂主说笑了,白鹤山能请到小堂主回山作客,不知多荣幸。”她轻叹一声道。

聂连环稍一沉吟,却也笑了。

聂小香平时张扬肆意,遇事却分外冷静沉着,嘿嘿笑一声顺着他的话道:“再聪明也不过是要被戳一剑,下去和阎王老爷投色子玩。”

一个是四大剑派后人,一个是江湖排名前十的高手,丐帮弟子断然不敌。

兔起鹘落间陡生巨变,众人倒吸一口凉气,震惊不已。

聂小香从此无路可逃,再回不到从前。

丐帮大会,聚的是人气,比的是拳脚,切磋的却不仅是功夫。聂小香望着巨石上拆招对打的两派弟子,笑嘻嘻道:“摆明了这劳什子切磋是为了两派泄愤之用。”

“他也是担心你。”聂三眼不离竿,淡淡道。

聂连环是聪明人,在布局之前便交代她,若是下不了狠心,便老实直说,这样还能留有三分余地挽回。

由苏星海做东,在太湖边烟波亭设宴招待萧归鸿与聂小香,沈清风与柳出云送到烟波亭,也留下一道用饭。席间上的都是太湖特产虾蟹鱼鳖,新鲜味美令人食指大动,聂小香叼了筷子好奇道:“初冬时节怎么还会有这许多鲜活虾蟹卖?”

十月十二,丐帮南长老苏星海送来请柬,邀请聂家当家太湖一聚,聂连环笑得极古怪,命人将木匣送给聂三过目,下人去而复返,惶恐道:“邓掌柜已离开别庄。”

聂小香一面晃着腿一面故作正经道:“萧长老德高望重,属下不敢冒犯。”

连三天都如此,把个打细算锱铢必较的沈清风心疼得不轻,十分想趁这老头儿昏睡,一扁担敲昏,浑身老骨老拆拆当作猪卖掉。小香一面喝粥一面注意沈清风面上神情风云变幻,暼他一眼慢条斯理道:“这老头儿还没我重哩,卖不了几个钱。”

浪迹天涯、刀口舔血的日子毕竟凶险,聂三不愿聂小香走到那一步。

“唐大美人别来无恙?”小香笑道,伸手翻了翻木匣中的请柬,吩咐沈清风:“沏茶沏茶,别叫唐大美人以为丐帮都是穷光蛋小气鬼,连茶也舍不得泡一杯。”

麻子脸揣兜里回了家,猴急地囫囵吞下,押着家中黄脸婆便要推倒,裤子脱到一半,腹中鼓噪如同公**打鸣,骨碌碌震天价响,转眼腹痛如绞,火速奔至茅房一泻千里,满厕异香熏人欲死。一连蹿稀三日,直拉得两股战战,双腿绵绵,没痔的菊花也要折腾出痔来,探头往水井里一照,芝麻油饼变油条,不知泄去了多少油水,待要咬牙切齿挖地三尺揪出这卖假药的小贼,忽觉某处鲜活勃发不同往日,夜里扣住黄脸婆驰骋整夜雄风大振,才惊觉这委实是难得的神药,不由泪流满面叩谢药王老爷大显神威,从此夜夜被翻红浪、得享闺房之乐。

聂小香嘴里抿了口茶,横了娄三爷一眼,暗道:师父就在江南,就在你们眼皮子底下哩!

大门关得严严实实,聂小香抱着如同被驴踢过狗蹬过的脑袋一路狂奔回来,险些不长眼地撞上墙去,再三思量,摇摇晃晃翻墙而过,脚一踩空摔了个鼻青脸肿。

桃树下高瘦的身影在沉沉夜色中蓦地一僵,便听见他咬着牙镇定道:“天色不早,堂主早些休息,属下先告退。”

胆敢在老虎屁股上拔毛的,只有白鹤山红绡。

小香咦一声,抓过纸卷再看一遍,果真见到还有一行字:唐家驼队已至蜀中。她偏首想了想,问道:“沈师兄可知唐家驼队首领是谁?”

碧波粼粼,荷叶青青,桃红映了满树嫣然,苏星海立在树下朝上看,只瞧见绵密如雪的花瓣间落下几绺乌发,笑着唤了声小香。花枝微微颤动,探出一张娇俏清丽的脸,正是躲在桃树上揣摩星罗流转内息运调的聂小香。

天光大亮时睁眼,看到苏星海坐在床沿温和地望着她,似乎也不是一件令人惊讶的事。小香一骨碌爬起来,神清气爽地打招呼:“哟这不是苏大哥嘛?”见苏星海并无责怪的意思,又笑嘻嘻地赞道:“毕竟是堂主的卧房,连这床褥也比我屋里软和几分。”

洞前,只留下神色复杂的赵笙歌,和默然立着的聂三。

小香忽地心中剔透明净,赵笙歌先前赠药,不过是希望聂三早早恢复,好与他酣畅淋漓大战一场,输则矣,胜则得到宝刀;如此说来,南陵毒王竟是远比中原武林中人还要光明磊落。

白影如箭,倏忽间出几丈远,小香先红绡一步,愤然大声道:“我偏不让你如意!”说罢,足尖一点,燕子抄水般掠过桃花溪对岸,一步不停地往安宁县方向跑。

才小鼻子小眼地在心里咒骂了两句,便听见红绡慢慢说道:“小姑娘,你莫非当真只把聂沉璧当做师父?”

小香坐在树杈间,将那包袱抱在怀里,脸微微贴上去,似是还能感觉到聂三双手抚过她眉眼的温暖。她闭着眼靠在树上,心里轻轻唤了声师父,这一瞬间竟是真心希望如往常一般,聂三立刻就能站在她跟前,冷冷淡淡地问一句:“怎么?又闯祸了?”

海沙帮众人都是高大魁梧的壮汉子,虽然鲁钝,却也立即明白过来,恼羞成怒地跳起来要与苏星海拼命,大当家成海沙见苏星海气度卓然、神光内敛,知道不是寻常角色,连忙喝住众人,面色沉地向他抱拳道:“帮中兄弟莽撞,得罪了尊驾,还请见谅。”

小香竖起耳朵停了片刻,伸了个懒腰跳起来踩熄火堆里剩余几簇星火,笑嘻嘻道:“来得好快!”

见**腿已冷,小香又往火上烘了烘,献宝一样捧到聂三跟前,聂三道:“师父不饿,你吃罢。”她便嘿嘿笑了:“我早吃过了,特意讹来留给师父的。”

哪一样,都是祁连山聂家的路数。”那青年一针见血,戳破小香的谎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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