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男人谁都没有开口,亦或是都在等着对方先开口,许格杵在中间,这气氛尴尬压抑得让她特想把这两朵奇葩全都踹下楼去。

从许格下车,到目送许格上楼,到秦征开车离去,这期间一共过去了三十二分钟。江司潜再度上楼,按下门铃,这次门迅速开了,看见江司潜站在门外,许格明显一愣。

江司潜只是给她提了建议,并且表情严肃地也跟许格约法三章,后续出现的任何困难,她都要想办法自己解决。许格虽然是个厚脸皮,但好歹也是有脸皮的,何况这一次是真的下了大决心。

再比如,江司潜某次跟许格吃饭的时候貌似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你说秦征会不会是秦羽安排在你身边的眼线呢?许格听了以后如梦初醒,不仅再没接过秦征的电话,还翻旧账地因为他妹妹拐走了齐绍维,连带着将他的手机号码也拉进了黑名单。

许格的拳头越握越紧,也不知道究竟呆愣地站了多久,总之是邢昊都深觉久的再憋下去绝壁会得膀胱炎的节奏,许格紧绷的拳头却忽地摊开了。

许格那时候正闲得蛋疼地如果她有蛋的话⊙﹏⊙窝在客厅的大沙发里给脚丫子涂天蓝色的指甲油,中途许德怀特地下楼跟她说一会儿江司潜要过来,让她抓紧梳洗打扮打扮。注意,是梳洗!打扮打扮。

在许格将电话调成静音的第三天,许德怀就亲自上门了。

当许格冲上二十六楼总裁办,准备推门进去江司潜办公室的时候,秘书室竟然没人出来拦她。许格颇为奇怪地往里探了一眼,差点背过气去,那硕大的液晶显示屏上居然都是她跟江司潜的独家秘闻,许格登时有种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无力感。

只是许格眼下实在没有那个闲工夫去考究自己的穿着,因为江司潜那个辣手摧花的登徒子居然非常用力非常用力地拍了两下她的屁股!

“我想跟你聊聊。”秦羽抬眼,面色冷了许多。

许格自是听懂她的话了,秦羽会去,齐绍维也会去,郑茵茵是在劝自己没事不要找虐。但是许格想,多少离婚的妇女都在苟延残喘地活着,她一个黄花闺女有什么理由意志消沉呢。忽然记起很久之前在一本书上看过的小故事,说一个失恋的人久经挣扎,仍是走不出伤痛的困顿,于是拜见了一位德高望重的大师,想要寻得解脱之法。那大师只让他端着空茶杯,然后亲自往那只茶杯中倒茶,直到满满地溢出水来大师也没有停下。最后那人不堪热烫,松开手任杯子破碎在地。那年轻人自是恼火,质问大师为何要故意用热水烫他,大师说,就像那段感情,你自以为的放不下,其实只因根本不够疼,痛得足够,自然会放下。

“我出院了。”他冲她咧开嘴,露出白森森的牙。秦征只觉浑身燥热,用那只受伤并不严重已经完全康复的左手摸摸鼻子,如果许格足够了解他,那么她便会知道,这个动作,向来是秦家少爷掩饰尴尬脸红的小动作。只是许格当然不了解他,更何况秦征害得自己在江城混得就要遗臭万年了,此时此刻,许格满脑子浮现的都是鹿鼎记中韦小宝跟阿珂娘亲陈圆圆的一段对话。

眼珠子瞪得溜圆,嘴巴也没出息地o成不小的圈,直到齐绍维皱着眉头跟她讲话,许格还难以置信地伸手用力掐了下屁股。

“我还就明白的告诉你,”许格挑挑眉,索性直截了当地把话往开了说,“我是不会放弃齐绍维的,你最好赶快知会你妹有个心理准备。”

片刻沉默之后,他不经意地说道。

许格一瞬不瞬地望着齐绍维,目光几近贪婪。才几日不见,他就憔悴成这样了,面如菜色眼窝凹陷,连一贯清澈如泉的眼睛都布满了血丝。许格瘪着嘴,简直就要打翻醋坛子了。但淑德贤良的形象还是要顾及的,许格故意又往江司潜身边凑了凑,“听说小羽姐受伤了,我们来探望一下。”面色凝重,声音低沉,连许格自己都要相信她真是为了看秦羽而来。

不过当然也是有外患来扰的。

紧绷的神经总算在风平浪静的环境中稍稍放松下来,但许格总算是个危患意识略高于享乐意识的主儿,就连下楼梯时,两手都警觉地在身侧勾成随时可以将身后来犯的贼人过肩摔倒在地的姿势,脑袋也是草木皆兵地四下观望。以至于后来江司潜每每调了这段录像出来都不能自已地笑到嘴角抽搐,当然,那是后话。

服务生不敢怠慢,跟吧台的调酒师低声交代几句才离开。他告诉调酒师,若是许格继续点杯的话,就给她调些软饮。

许格怔怔看了齐绍维一阵,突然毫无预兆地大笑起来,“开个玩笑嘛,人家只是想帮你试探一下嫂子的真心。”说完还调皮地冲秦羽眨眨眼,秦羽没说什么,只是浅浅地笑笑。

许格猛地一低头,才发现真的跟自己读书那会穿在寝室的拖鞋一模一样,鞋面上也印着一对火红的超大爱心,只不过她原来那一双是草绿色的。那时候一学期一换寝室,南北换,上下楼也要换。每到换寝室的日子,女生寝室楼里就会充斥着各种妹子的真汉子。许格没有男朋友,每每便抓齐绍维来做苦力。齐绍维大包小裹地给她搬家,许格就穿着睡衣拖鞋跟在齐绍维身后趾高气昂地假装我也有爷们。齐绍维往往提了一大堆东西还能走的飞快,许格就欢乐地趿拉着拖鞋一溜小跑紧随其后。用齐绍维的话说,不能跟喜欢红配绿的人呆在一起太久,因为传说红配绿冒傻气。

“不成?”江司潜悠哉地放下报纸,瞥了眼快喷火的秦征。

“你!”梦琳脸色煞白。

“好歹也考虑一下当事人的心情好吧?”邢昊莫可奈何地揉揉太阳穴,他虽然一向自信自己的硬件设施,但凡事总会有例外,就比如眼前这个对自己似乎没有什么感觉的许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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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哪去了啊,我到了!”郑茵茵的声音火急火燎地传来,许格握着手机,万分感激去江城面试那日下过的雨。

他们两个在一起时,这还是头一遭的冷场。以前,即便只是坐在他的身边,两个人什么话都不说,亦不会觉得尴尬,可是现在,许格却不自在的可以了。

“哥,怎么还迟到了。”许格甜甜地喊了一声,笑眯眯地看着齐绍维。这还是许格第一次喊他哥,以前,不管齐绍维如何要求,许格从来都是自顾自地绍维绍维,偶尔跟他生了闷气,就会连名带姓地喊齐绍维。

“你这么凶悍都敢要,啧啧。”

许格望着窗外,风和日丽,是个约会的好天气。远远的,看见齐绍维的车正朝香约驶来,抬腕看看手表,许格笑得嘴唇几乎扯到耳根子,今天他居然早了二十分钟。

齐绍维曾说,速度与特技,从来都是滑雪运动员的任务,一个好的教练,是要负责耐心引导每一位热爱滑雪的人走出恐惧。

许格镇定自若地点头,心底早已泛滥成一片汹涌的涛海。想跟齐绍维分享,即刻,马上。“您留步。”礼貌地对江淮微微颔首,许格走到电梯旁。

齐绍维对工作的狂热程度,永远是任何人任何事都无法代替的。并没有觉得伤心,只是希望能第一个为自己庆祝找到工作的,是他。百无聊赖地传了条简讯过去——

安言想笑又不敢笑,轻声说了两个字,“没了?”

“哥,我感觉咱们能成亲戚,”许格的表情有些无辜,是啊,可不就是没了么。许格含了下叉子,将空盒子整理好放在一边,忽然就很自来熟地套起关系来。“其实你买俩我也能吃完。”

安言一怔,随即笑容满面地应她,“下回买三个。”

许格白牙一龇,笑得花枝乱颤,“有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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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格觉得像安言这种男人是可以契合任何一种女人的,她见过性格好的但也没见过这么好的,会护着她进旋转门,就坐的时候会帮她拉椅子,点餐的时候会不断征询她的意见,就连牛排都会切好之后默默同她交换盘子。

好吧,虽然这件事江嚓嚓也做过,但许格真心觉得此刻是享受公主一般的待遇,而江嚓嚓做的时候完全就是在跟她显摆你看我能把牛排切得又块儿小又好嚼……许格噗嗤一乐,随即尴尬地正色眨眨眼,尼玛最近意淫的频率是越来越频繁了啊。

“我发现你很容易开心。”安言给许格切好牛排,又开始切自己盘子中的,动作优雅得仿若欧范儿王子。

容不容易开心许格倒不知道,她只知道那些曾经让自己不开心的人也都不怎么开心,你比如说郑茵茵的保安,你比如说谢筱依,你再比如说秦征……其实许格开心不开心全写在脸上,这张脸就是一显示器,她自个儿还不自知。

就比如现在,许格的眉头就皱一起了。

尼玛塞牙了。

这件事许格一直都很好奇,那些名门淑女要是在吃牛排的时候忽然塞牙了怎么办。许格曾拿这事儿问过郑茵茵,郑茵茵说就找个借口去卫生间处理呗。许格继续不耻下问,那你说哪家的淑女出门包包里会装牙线牙签这些东西啊,这些高档餐厅根本不提供这些小物件。郑茵茵当时只白了许格一眼,心说你是真呆萌还是假天真啊,然后很是鄙视地给许格解释,那些淑女的指甲不都是很纤长很美艳的嘛。

从那以后,许格脑海中就植入了一副洗手间内清齿图的画面,关于名门关于淑女什么的,此页面已崩毁。

“你有牙线吗?牙签也行啊。”许格从来不留长指甲,郑茵茵教她的办法不管用啊。

安言这位向来处变不惊的绅士都愣住了,二十九年来这是他第一次自一位大家闺秀口中听到这个问题,实在令安言觉得,许格这姑娘有趣的很。可是再怎么觉得有趣也没有用,安言身上没有牙线更没有牙签。

许格也知道自己这问题问得很让人蛋疼,在这里寻找牙签就好比去晶华苑跟waiter点豆腐脑……说到晶华苑许格想起来了,这回回去一定要跟老爸提个意见,再高级的餐厅也是给人吃饭的地儿啊,吃饭就要吃得舒服吃得开心,以后客人来了门童先给发牙线,客人揣着就进门了,还不尴尬,万一塞牙了就找个借口说我去下洗手间,解决得多体面。

“等下出去我们去便利店看看。”安言放下刀叉,已经作出要走的准备了。

就是塞着牙许格也高兴了,这种男人陪在身边,就是去把牙拔了也不会感觉疼吧。许格把高脚杯里的酒喝光了,正要起身,waiter却突然走过来,说有东西要交给许小姐。

许格狐疑地看向安言,心说你这是又要给我什么惊喜呀,但是安言也是一脸好奇。许格从精美的托盘中拿过那个小盒子,小心翼翼地拆开来看,霎时激动得不行。

小盒子赫然躺着一包牙线。

许格直觉这家餐厅已经完全可以秒杀晶华苑了啊,这才是真正接地气儿的金牌好餐厅啊,知道客人真正需要什么,抓住了客人的心!许格那边还没激动完,安言就笑着跟waiter说了买单,端看她那个心满意足的表情,安言就觉得心底阵阵暖意。

waiter很是礼貌地微微欠身,“单子江先生已经签过了,欢迎二位下次光临。”

许格一愣,随即拿起那个盒子在waiter面前晃了晃,“这个也是他交代的?”

waiter笑容可掬,恨不得笑成一朵花来给许格看看。“是的,江太太。”

许格眼冒金星,刚刚还雀跃激动不已的好心情全都烟消云散了,她嚯地站了起来,单手叉腰质问waiter,“他人呢,你让他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