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楼春的迎宾厅十分宽敞气派,足够上百人同时排开筵席的,装饰得也是富丽堂皇,先到的史国舅等一干官吏已经被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老鸨柳妈妈喜笑颜开地迎入正中的主座,一边招呼姑娘们尽心伺候,一边吩咐龟奴流水介送上酒水和各色精美茶点。

不过众土匪对此也并不失望,依旧兴致勃勃地投入每一次打猎转山中,搞不好哪天地里下突然钻出个聚宝盆呢!

见她如此坚持,顾明堂心里突然冒出个念头,当下酸水泛滥,醋意十足道:“小豌,你这么急着回去,不是想去看赵玉书那个没情没义胆小怕事的小白脸吧?你怕他也被史国舅抓了,和其他大槐村民一样在牢里吃苦受罪?那忘恩负义的东西都已经跟你解除婚约了,你怎么还惦记着他啊!”

然而,吃完饭,天刚擦黑,姜小豌就打算回房了,顾明堂赶紧疾走两步追上去,如同一个情窦初开的纯情少年般揣着一颗怦怦乱跳的心道:“小豌,你能出来一下么?我,我有几句话想对你说。”

这时,旁边树林里传来一阵簌簌轻响,一个高大的黑影晃晃荡荡走了出来。

天黑下来时,随着一阵得得马蹄声,顾明堂等人总算一个不少平安归来,还拉回来满满两大车东西,有桐油,有粮食,最显眼的还是几十坛子贴了“酒”字的老酒,把寨子里的土匪们高兴坏了。

顾明堂虽然已经知道姜小豌会算账,但却料不到她写起字来竟然也是下笔如有神,当时就震惊了,同时心里有些酸溜溜的,破天荒的隐隐还有点自卑,这丫头肯定是跟那小白脸的秀才学到这些的,自己这方面可是被人比下去了。

顾明堂下巴一抬,“去挖出来。”

姜小豌不以为意道:“没事,我们俩也不是什么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没那么金贵,这些活儿在家里都是做惯了的。”

虽然他自己目前的感情也是迷迷茫茫没有一点着落,但对比两个少女的性情为人,张宽觉得自己的运气还是要好上那么一点点的,于是对自家老大发自内心地感到同情。

那胸衣十分服帖地包裹着少女不算很丰满、看形状却十分圆润挺拔的一双椒|乳,随着少女的呼吸轻轻起伏颤动。

跟着有人附和:“就是,哪天得下山干一票才行,不然这日子没法过了。”

“我有几个亲戚被白杨县的狗官抓进大牢了,昨晚为了救人我和宽子装成衙役混进了县衙,跟狗腿子们干了一仗,后来把人救出来后就直接连夜赶来了越龙山。”

奔波劳顿了整整一夜,便是铁打的人也会有点受不住,姜家父女和田春妮明显都有些倦怠了,他自己也是饥渴交迫。

田春妮可是在她处境最难堪时,第一个不顾自己的安危主动站出来维护她的人,比赵玉书更有情义,也比顾明堂来得更早,姜小豌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外表柔弱内心坚韧的姑娘,决不允许有人打她的歪主意。

她既是安慰田春妮,也是安慰自己,故作轻松道:“现在不用怕了,没事了,我们都好好的。”

众官兵见此情形纷纷住了手,那可是孙县令的长公子,脑袋可比一般人要金贵。

张宽摸了摸屁股,满脸哀怨地朝外走。

姜小豌更是瞠目结舌,风中凌乱,这土匪怎么来了?她怎么早没发现这个混蛋扮成巡卫躲在后面看戏?是白天在公堂上还没看够她倒霉的模样,晚上潜进大牢里继续看她被未婚夫退亲么?

赵玉书隐约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压低的嗤笑,当即只觉如芒在背,顾不得和潘进虚与委蛇,匆匆往他手里递了个银元宝,道:“潘大哥,我先进去了,一会儿就出来。”

……

兄弟俩随即如同普通的看热闹群众一般推推攘攘地挤到最前面。顾明堂这下将姜小豌跪在石板地上、不得不向堂上某狗官低头的背影看个清楚,心里不由再次揪紧。

……

“不是,大哥你脸上那道疤不浅啊,像是被什么挠出来的。什么人这么厉害,竟然能伤到大哥的脸上?”

赵玉书摇头直叹,“不是比较严重,是非常严重。小豌,你知道顾明堂犯过什么案么?他不止纠集了上千名流寇土匪在源州伏虎山占山为王劫掠往来官商富户,甚至还杀了堂堂四品的源州知府,实在是丧心病狂罪大恶极!当初我叫你与他划清界线断绝往来,你还不听,如今……唉!”

到了白杨县,这支押解队伍引来了更多路人争相围观,只是县里人不认识姜家父女,只能纯看热闹再完全不着边际地揣测一番,或者指着姜小豌大惊小怪地来一句“那丫头长得不错啊进了大牢不是浪费么”。

姜宝山闻言一震,“小豌,你怎么这么问?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和玉书闹别扭了么?”

被逐出姜家已经几天了,按理他应该有多远走多远,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可是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一直没走。反正也没什么事等着去做,索性便在白杨县逗留下来了。

姜小豌几乎想笑,三百两,这位村长还真敢张嘴要,她家所有家当全都变卖了,能不能值三十两还是问题呢。

不等姜宝山有所反应,顾明堂便起身大步而去,任姜宝山如何呼喊也没回头,高大的身影很快便没入乡间小路之中,再也看不见。

方氏断然否定:“不行!姜家只有两间房,你住在这里挤到你姜叔不说,自己也没法好好养病。”

“怎,怎么会,多,多谢姜叔。”赵玉书哆哆嗦嗦地接了过去。

赵玉书哎哟一声痛呼放开了姜小豌,跟着脚下一个站立不稳,扑通一声横着摔进了小清河里。

瞥见赵玉书唇角泛起的一抹轻蔑的冷笑,顾明堂以前不觉得自己光棍一条两袖清风有什么,此时却觉得有些丢人。他奶奶的,他从前威风的时候这小白脸毛还没长齐呢,说出来不吓死他的!

……

次日一早,姜小豌和田春妮一道有说有笑地做了早餐,姐姐妹妹地别提有多亲热了——昨晚叙起生辰年月,姜小豌比田春妮大上三个月,便老实不客气地当了姐。

“赵姜两家的亲事要黄了?不会吧,那两家结亲都十多年了,一向来往挺密切的,没听说闹什么矛盾啊,而且我看赵家小子对姜家那丫头也挺上心的。”

田春妮已经扣好外衫把自己勉强打理齐整,脸上带着受辱后的羞耻与苍白,轻声道:“我,我也没事。小豌,多谢你和你义兄,不然我……”说着眼泪又扑簌簌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