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豌悚然一惊,如此超常的份量与格外粗浊的鼻息,与她以往遇到的野兽都不同。

说罢将青色的布鞋重新用包袱装好,转身回了房。

姜小豌将姜宝山昨天抓的松鸡给炖了,想给她爹补补身子。松鸡肉在灶上炖了一下午,香酥软烂,汤汁鲜美,把顾明堂吃得心花怒放,恨不得连骨头一并嚼了。

站在原地皱了皱眉,姜小豌去了厨房,团团转了一圈清点家里的余粮。结果是还有小半缸米、一升玉米面和两碗掺着小米荞麦的杂粮,再加小半只野羊腿、一只昨天她爹刚抓的没几两肉的瘦松鸡以及白菜四棵、萝卜五根。

“那就好。”顾明堂点点头。

姜宝山怔住了,好一会儿才难以置信道:“明堂?你怎么来了?”

姜小豌本不叫姜小豌,前世的她叫苏珊珊,乃是一名资产雄厚的亿万富豪之女,那种传说中每个月光零用钱都够普通人家一年生活费、让吊丝屁民无不羡慕嫉妒恨的富二代。某天大学还没毕业就被双亲逼着参加一场名媛公子的相亲派对时,蹬着十寸恨天高身着紧身晚礼服的苏珊珊不慎从楼梯上滚了下来,然后她就穿越了,穿成某未知的古老朝代——大盛朝的一户猎户家年仅六岁的女儿姜小豌。

抬眼一瞧,发现顾明堂脸上多了一道血痕,从右眼角斜斜拉到腮边,鲜明而深刻,显然是刚才被黑熊的爪子挠出来,不由惊道:“明堂哥,你脸上……”

顾明堂抬手摸了摸脸上的伤痕,虽然有些火烧火燎的痛,却满不在乎地在姜小豌面前充英雄,“没事,小伤而已,过两天就好了。”

姜小豌不敢苟同,那伤不浅,就算好了也很可能会留下一道疤。这位义兄二十好几了还没成家,以后脸上若是长了疤破了相,只怕更难有姑娘看得上了。

不过,管它呢,顾明堂自己都不在乎,她更犯不上为他操那个心了。

危机解除,姜小豌把先前被黑熊拍飞的猎刀捡回来,又想起自己先前还射中了一只兔子,却被顾明堂丢了,便在林间地上东张西望地寻找,一边问:“明堂哥,你把我射的那只兔子扔在哪里了?”

顾明堂随口道:“忘了。找不到就算了,一只兔子而已,这头熊可比兔子值钱多了。”

姜小豌心中不忿,兔子怎么了,再小也是肉!还是她亲手打的,怎么可以不找回来!

要不是看在这家伙刚刚表现还不错,她一定要好好和他理论一番。

于是姜小豌四处找了一圈,还是把那只野兔捡了回来,挂在自己的箭囊上。

至于那头黑熊,份量既重,体积又过于庞大,就算顾明堂也无法背下山。还是姜小豌想了办法,砍了些树枝扎起来做了一架简易的雪橇,前头拴一根藤子,让顾明堂吭哧吭哧把黑熊拉回了家。

此时姜宝山已经在家等得有些着急了。他早上起身后发现墙上挂的弓箭没了,而姜小豌又不在家,就知道女儿应该是上山打猎去了。而顾明堂也不在,多半是跟着一道去了。

姜宝山对女儿的身手还是比较放心的,但姜小豌还未单独打过猎,只怕她经验不足会遇到什么意外和危险。至于顾明堂有些什么本事,他现在还不清楚。

半天过去,两人还没回来,姜宝山坐不住了,打算拖着伤腿进山找人。刚一出门就见顾明堂拖着一头大黑熊回来了,女儿姜小豌则毫发无损地跟在一边,让姜宝山放心之余又大吃一惊。

等顾明堂抑扬顿挫绘声绘色地讲述了一番杀熊的前后经过,姜宝山更是心惊肉跳后怕不已。能不能打到黑熊是其次,关键是顾明堂救了女儿一命,便是他姜宝山的恩人了。

因此姜宝山拍了拍顾明堂的肩膀,郑重道:“明堂,好样的。多亏有你,不然小豌要是有个什么好歹,义父也活不成了。”

顾明堂咧嘴笑道:“义父客气了,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

他这一笑,牵动了脸上那道血痕,好似蜈蚣一般游动起来,原本堪称俊朗的脸庞便显出几分扭曲狰狞。

姜宝山见状心里一刺,顾明堂这脸可是为了救小豌才破了相,若他因此娶不上媳妇,自己要如何向早逝的义兄交待?

顾明堂正是得意之时,见姜宝山盯着自己的脸,神情间满是自责和愧疚,便大剌剌道:“这点小伤不碍事,男人嘛,脸上有道疤也没什么,大不了就打一辈子光棍呗,反正我也习惯一个人了。”

姜小豌暗道,打一辈子光棍还没什么大不了,这人得有多没心没肺啊。

“胡说,打一辈子光棍怎么行!”姜宝山笑骂,旋即正色道:“明堂,你放心,义父哪怕砸锅卖铁也会帮你订一门好亲事,争取今年就让你娶上媳妇儿!”

顾明堂闻言两眼放光,腆着脸道:“那敢情好,还是义父疼我啊。”

“你既然叫我义父,我可不就得给你做主了。”姜宝山乐呵呵道,“明堂,瞧你这一身脏得不成样了,厨房灶上有现成的热水,你先去洗洗休息一下。还有,你外面这件袍子也要不得了,补都没法补,改天让小豌上城里扯布给你做一件新的。”

姜小豌无语,爹啊,您对这个义子还真亲,不是要给他做新鞋就是给他做新衣,敢情不是您自己做是吧。

有了鞋子的前车之鉴,顾明堂这回不再客气了,朝姜小豌装模作样地一拱手:“那就有劳小豌了。”

看在此人刚救过自己的份上,姜小豌这回也不好推脱了,难得大方一回道:“好吧,我给你做,但可不保证什么时候能做好。”

她可忙着呢,不可能三两天就做好一件衣服,再说现在布都还没扯。

比起日前被坚决回绝的悲惨遭遇,姜小豌这次的态度大有改观,顾明堂喜出望外道:“不急,我等着,慢工出细活嘛。”

看他喜不自禁的模样,就差像孩子一样手舞足蹈了,姜小豌也绷不住微微翘起了唇角。

她这一笑,顾明堂只觉得浑身骨头都轻了四两,当下满面春风地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去厨房打水洗漱了。

随后姜小豌扶着姜宝山去了前院,商量要怎么处理这头大黑熊,卖个什么价位才合适。

熊在市面上属于比较稀罕的野物,熊肉熊骨熊胆都是好东西,更别提熊掌这等高档的珍馐美味了,这些姜小豌和姜宝山都知道,但对各个部位的具体价值都没什么概念。

合计来合计去,最后姜宝山决定,还是把熊直接拉到白杨县城的市场上,看人出什么价再决定。

想到这头熊应该能卖不少钱,父女俩都有些兴奋。姜宝山当即让姜小豌去厨房拿刀来,把黑熊分解一下,方便拖到县城去。

姜小豌进了堂屋一瞧,后院的厨房门半开着,想来顾明堂已经洗完了澡,便放心地走了过去。

然而,一进厨房她就傻了眼,里面背对她站着一个浑身赤条条的男人,正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边反手抡着一条布巾搓背,古铜色的肌肤上水迹淋漓,如缎子一般闪亮,肩背臂膀上块垒分明的肌肉随着动作起伏跌宕,昭示着属于男人的雄健与阳刚。

眼前景象的冲击力着实不小,姜小豌虽然上辈子看过不少美男帅哥的图片,但还是头一回见识到大活人一丝、不挂的现场表演,愣了片刻才赶紧别过头,羞恼交加地埋怨:“顾明堂,你,你怎么洗澡也不关门?!”

顾明堂闻言也吓了一跳,下意识转过身来,满脸无辜道:“我刚才关了啊,谁知道怎么又开了,大概是风吹的。”

他这一转身冲击力更大,姜小豌尽管扭着头,眼角余光还是瞥到了不该看的东西,中间黑乎乎一丛草,下面垂着一大吊,随着他转身的动作晃晃荡荡摇头摆尾的,看上去怪异又滑稽。

姜小豌的脸刷一下涨得通红,随即伸手捂住眼睛,声色俱厉地低声喝斥:“顾明堂,你这样子好难看,还不快把衣服穿上!”

顾明堂一听差点没当场厥过去。

饶是他素来脸皮厚如城墙,从不知羞耻二字为何物,此时被姜小豌一骂也有些乱了阵脚,急急又转过去将身上水迹胡乱擦了几把,然后七手八脚地往身上套衣服,慌乱之中差点把两条腿塞进一条裤管里。当下又是狼狈又是恼火,还隐隐夹着几分委屈,哥哥我哪里难看了?明明每个地方都是男人中的男人,爷们中的爷们好不好!

再说了,一般未出嫁的姑娘家见到男人赤身裸、体的正常反应,不应该是吓得直接晕过去,或者羞愤欲死么?他这义妹可倒好,竟然张嘴就骂!

作者有话要说:某青又把文名改了==……现在患上名字选择焦虑症了,这都是无能之过啊t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