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怎么,有什么可看的……”

路小漫低着头,她知道这件事看似只是失宠妃嫔小产,实则一环扣着一环,从安致君到御膳房再到淳嫔,都被牵扯其中。

而宋才人原本就苍白的脸颊如今更显得绝望。

顺着轩辕静川手指的方向望去,路小漫有种晕倒的冲动。

轩辕静川那双迷人的眼睛立马露出无辜的表情,看了让人心肝都疼。

“不好好看着药材,看着我做什么?”安致君感受到了路小漫一直停驻在自己侧脸上的目光,好笑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子。

“吃过了。”路小漫点了点头。

安致君笑意盈盈,明明是在这样冷清的地方,却莫名让人感觉温暖。

“什么吃错药啊。就是些墙头草,风吹四面倒。趁着她们还把我当回事,咱们就好好享受享受吧!”路小漫眯着眼睛笑了笑。

“嘿嘿,我也没怎么吃到过肉,所以每天做梦都是大肉包……”

“安太医那儿自然是吃的好了,估摸着妹妹你都看不上这儿的饭食了!”

“朕知道你在想着什么。凡是被朕看重的人,都会成为后宫中被他人嫉恨的目标。但是静川不是寻常的孩子,他没有自保的能力,只有朕看重他,其他人才不会轻易伤害他。否则,谁都能要他的性命。还是那句话,替朕多看顾着他。”

春桃猛地跪在地上用力地磕头,“奴婢冤枉,娘娘明鉴!夜里那么暗,定是殿下看错了!”

“皇上若枉杀无辜,必然会六月飞雪!颗粒无收……”

不远处那对男女已经滚在了草丛里,宫女嘻嘻笑着,侍卫说着一些让人根本不好意思去听的话,宽衣解带的声音令人脸红心跳。

此时的路小漫早就无聊地靠着石壁打起酣来。

轩辕静川愣住了,瞬间眼眶都湿润了起来,配上那张绝世容颜,看得路小漫的心瞬间揪了起来,感觉像是做了什么大坏事一样。

路小漫不禁为自己的脖子担忧起来。

只可惜入了这个地方,她就再没有野的本钱了。

“在宫里,没有父子,没有兄弟,自然也没有姐妹。你对谁最好,谁就会伤你最深。”

说完,他缓缓起身,恢复了尘埃不染波澜不惊的笑容。

“这个弹弓我收下了,就当我帮你瞒过陈顺的谢礼。我很有兴趣看一看,你能和那个人做多久的朋友。”

他悠然转身,行入那一片秋色之中。

路小漫怔了怔,她甚至不觉得刚才的轩辕流霜是真的。

两日之后,祭祀圆满结束,光烈帝回到宫中。他得知宋才人小产之事勃然大怒,淳嫔在赵吉的指正之下无论怎样辩解都无济于事,光烈帝将她从嫔贬至才人,为了安抚失去孩子的宋才人,光烈帝恢复了她的嫔位。原本冷清的繁露阁换了主人,淳嫔不仅仅失去了光烈帝的宠爱,就连小公主也被送给李充容抚养,这对于一个母亲来说才是最严厉的惩罚。听说淳嫔在繁露阁中不吃不喝,整日哀求只希望能再见到小公主,光烈帝却不为所动。

这就是后宫,起落难料,昨日风光无限,今日却蒙尘浮垢。

安致君用稻草和废布给她做了一个状似真人的布囊,置于床榻上,教她识别穴道针灸通络。

路小漫也学的极为认真,她知道自己不能一直浑浑噩噩过日子,既然跟着安致君,若学不来他三分本事,自己总有一日要在这宫中吃亏。

每一次落针的位置,力道,悬针的频率,她都细细体会着。

“这布囊里的毕竟不是皮肉筋骨,只怕你还是难以体会其中的微妙。待到下次有宫人问诊,我再握着你的手指施针,让你好好体会一番。”

“谢谢师父!”

从前跟着爷爷,与其说是行医还不如说行骗,死老头子整个人神神叨叨,路小漫想要明白什么,爷爷只会弄的她更不明白。他完全关上了路小漫对医术的兴趣。

而安致君却为路小漫开了一扇窗。

“安太医在吗?宋嫔娘娘请您过去诊脉。”门外传来小翠的声音。

安致君对路小漫做了一个莫要出声的手势。

“小翠,劳烦你回禀宋嫔娘娘,微臣今日感染风寒,宋嫔娘娘小产之后身体想必还弱着,被微臣染上风寒就不好了。杜太医今日也在太医院当值,他医术高明,比起安某有过之而无不及,不如请杜太医去问诊吧。”

安致君说话流畅,根本听不出任何风寒的症照。

“安太医……”小翠欲言又止。

“小翠,在下刚服了药,要休息了。”

路小漫抬眼望着安致君,这是她第一次听安致君撒谎。可即使是撒谎,安致君也透露出几分清敛之气。

“既然这样,安太医请保重身体多加休息。”

小翠的脚步渐渐远去。

路小漫却按捺不住开口问道:“师父,为什么不愿给宋嫔娘娘诊脉呢?”

安致君沉默了。

路小漫觉着自己问错了话,去或者不去都是安致君的自由。她觉着此刻安致君正在思考着什么,这样沉静的气氛恰恰是她所不喜的,正欲起身,安致君却扣住了她的手腕。

“那日我得知宋嫔有孕,很清楚地告诉了她,螃蟹是不能吃的。”

路小漫的脑子像是被铜锣狠狠敲了一下,“那……那她怎么还吃了大半碗的蟹肉粥?”

蟹肉的味道那么浓重,她是不可能闻不出来的。明知道那是蟹肉,她却还是吃了……莫不是她根本就不想要腹中的孩子?

不可能啊,宫里的嫔妃哪个不想怀上龙裔?

“她心里很清楚,她只是一个失宠的才人。即便我向皇上禀报了她有孕的事,以她在宫中的地位,未必能保住这个孩子。”

路小漫记起安致君说过,这两年宫中连续有两个良仪一个昭容都小产了。谁都不想别的女人比自己更先拥有皇帝的骨肉,她们的小产不是意外,想必是宫中女人嫉妒的结果。

“就算这样……她也用不着……用不着……”

“她吃下蟹肉粥,流掉这个孩子,一面能博得皇上的怜悯,另一方面也能将自己的敌人淳嫔拉下马。”

路小漫差点坐不稳,她脑海中忽然一片空白,有什么断了连接不起来。

“师父……你为什么不向皇后娘娘揭穿宋嫔?”

“她失去孩子是事实,只要她随口说一句自己不记得了,我又能如何?而淳嫔有心害她,也是事实。”

“那……那是她的骨肉……又不是筹码也不是武器……她怎么能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