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父皇当然不会追究裴玑的罪责,因为他如今正是对裴玑客气以待的时候,不会因为两个女儿被打而打乱自己的计划。何况这件事本就是楚明岚理亏。

不消片时,范循便率先到得近前。他适才远远的就看见楚明昭依偎在裴玑怀里,已觉刺目,如今到了跟前,瞧见楚明昭一张芙蓉面还微微透着红,当即就想到两人可能刚温存过,心里登时一阵堵。

楚明昭低头看向他:“可是我学骑马干什么?”

门前人多,楚明昭有些不自在,正要让他把她放下来,就见小厮长顺迎了出来。

四拜礼毕,二人缓缓直起身。

楚明昭安慰自己该来的总会来,深吸一口气,抬头看见裴玑已在自己宽衣了,她忖着他大约是不用她伺候的,便没上去插手。

世子妃冠服与亲王妃冠服相差无几,而亲王妃冠服又与公主冠服同,故此她这一身礼服与她三个堂姐的实则大同小异。

鸟贩子见敲襄世子竹杠无望,悻悻走了。

“大哥莫急,总要等着父王的信儿,”裴玑笑道,“何况,眼下就算咱们想回去,皇帝也不会放行的,除非遂了他的意。”

楚明昭双手搭在他肩上,正不知所措,马车外突然又传来何随焦急的催促声。

她突然想,会不会是当年那个对她下过两次杀手的人又一次出现了呢?

楚慎扶额,一时语塞。若非觉着实在不可能,他真要认为苏修齐收了襄世子的好处了。

魏文伦慢慢转睛看了楚慎一眼,艰涩道:“先生……”

楚明岚忙游说道:“妹妹不想看看那些外邦人长什么样么?妹妹整日被困在后宅,也没机会长这个见识,眼前这可是个难得的好时机。”

范循沉吟须臾,目光一寒:“照着我之前交代的去办。”

等凤轿到得近前,内侍恭恭敬敬掀起轿帘,便见一个长挑身形的美貌女子款款而出。

魏文伦见母亲问起,想起那事,面上又现不豫:“皇上今日提我兼任左春坊左庶子,充东宫讲官。”

裴玑的面色犹带阴沉,走上前来刚要开口,就见楚明昭身子突然软倒下来。他下意识抢前一步扶住她,但扶住人之后他又顿了顿。他们眼下这样子要是被人撞见了,定然于她闺誉阃德有损。

顾鸢见开导了半天楚明昭仍是怏怏不乐,搜肠刮肚大半晌,拉了拉楚明昭,笑道:“我再跟表姐说一桩事——那个广德侯夫人,表姐还记得么?”

楚慎坐下来笑道:“我已经探问过文伦了,文伦说但凭我的意思来,他回去后就请人择定吉日来纳彩。”

楚怀礼摇摇头:“他似乎不是作难……我也说不上来。罢了,明日见了就知道了。”

裴玑神色不改,两厢走至近前时,略叙了礼便掣身欲走。楚明玥眼波一转,轻声笑道:“襄世子适才去觐见了父皇?”

楚明昭偏头看着专心致志穿针引线的何秀,心中感叹果然人各有志,何秀姑娘将来必是贤妻良母。

广德侯头上直冒汗,转头忙跟楚慎赔礼,直道不必理会他夫人的无理取闹。

楚明昭忙道:“我答应……”她此刻根本没得选,不答应就什么都捞不着。只她忽然有种被下套的感觉。

楚明昭咬牙道:“表哥有要事不能出去说么?你我年纪也不小了,该避嫌才是。”

女眷们凑在一起从不愁冷场,然而楚明昭揣着心事,没心思闲话,只闷着头慢条斯理地喝茶吃东西,偶尔抬头看看攒三聚五拢在一起谈笑的众人。

楚慎听完楚明昭的描述,抚额叹道:“昭昭日后入宫小心些,那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善茬儿。我至今都忘不了仪姐儿的死状。”

楚明昭假装害羞,低头吃点心。

楚明昭辞别裴玑往回走时,有些魂不守舍。她刚才临走时,他突然叫住她,问她是不是西平侯的小女儿,她不知道他问这个作甚。

☆、第三章

裴琰忍不住想,你可拉倒吧,宗学里哪个先生看见你不头疼!那些先生硬是被父王召来交代我们临行事项,自然只能憋出些不要耽搁功课的废话。

“少跟我这儿弄刺子,”楚明岚冷笑道,“谁是你五姐姐!你现在有什么资格喊我五姐姐!”

前头的都还好说,但轮到裴玑时,魏文伦憋了半晌,憋出来一句:“襄世子翰墨颇工……”

你这字写得挺好看的。

众人愣了一下,哄然而笑。

连裴玑自己都笑了,魏文伦真是耿介。

他交上去的其实并非他大哥方才看到的那个,那个太假了,是他思量间随手写来玩儿的。他后来写的是一首五言诗,但刻意抛开了对仗、平仄、韵脚这些律诗讲求的要素限制,几同打油诗,这种严重偏题的诗搁到魏文伦面前让他夸,的确是难为他。

楚圭好奇之下拿过裴玑的诗一看,也禁不住笑起来,直夸裴玑率性。

楚圭又看了其余人写的诗词,除了不知底细的临邑王与正常发挥的范循,宋宪与陆衡两个显然是放了水。楚圭想起襄世子适才与这两人耳语的举动,面上若有所思。

楚圭低声交代魏文伦几句,魏文伦踟蹰了一下,随后宣布裴玑胜出。

楚圭瞧着神色各异的众人,笑道:“朕适才说了,得头筹者重重有赏。朕给襄世子在吏部寻个差事,襄世子意下何如?”

裴玑先是一惊,旋即犹豫着起身说恐父王忧心不愿濡滞,但楚圭似心意已决,再三相劝,裴玑推辞不过,只好领意谢恩。

范循望着裴玑,嘴角浮起一丝冷笑、要来吏部真是再好不过,以后就是同僚了,如果你能活着回去的话。

魏文伦整理书翰的动作一顿,襄世子也要来吏部?

魏文伦心神不属间又低头扫了裴玑写的诗一眼。

原只是随意一掠,但他的目光却忽然凝住。

魏文伦怔了怔,旋仔细审视了襄世子的笔划勾连,面上渐现错愕之色。

他转头看了看与众人说笑的裴玑,又看了看他写的字,心内惊诧难以言喻。

下午的围猎,楚圭带上了楚怀和与裴玑连襟五个。楚怀和有意在楚圭面前逞技,裴玑等人则无心抢阳斗胜,因此楚怀和倒是占尽了风头。

楚圭有些不豫,他这回主要是想探探裴玑,看他会使出几分本事。

围猎将阑时,范循为流矢所伤,先行告退,裴玑等人则被楚圭留下比试骑射。

正是申牌时候,落日熔金,微风拂煦。楚明昭挎了个大篮子,与木槿跟玉簪两个丫头在枇杷园里摘果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