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白回到屋内,就看到小丫头正用袖子将那些散落的泥土捧起来,她这样的挽救方法却是很对的,这金丝海棠若是换了别地的土壤,即使百般呵护,也是断断活不成的,必得原产地的土壤才行。只是这般娇贵的花儿,怕是根部见了空气就活不成了,倒真是可惜了。

“这个是谁让你送来的?”即墨白淡淡道。

江若月站起身来,理了理身上的褶皱,淡淡道:“夜深了,妹妹好生歇着吧,我有空了再来看你。”

萧无眼中流泻出一抹异样的神采,“不仅如此,少爷觉得南宫羽是这么好骗的人吗?在他身边安插一个人就这么容易?”

难道是…只是一瞬,她立马就否定了自己的猜测,只因,她怎么也不会相信宗政恪会是这幕后之人,即使这楚腰楼是她和她见面的秘密据点,但那只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即使是她,也一直在楚腰楼安插了人手,若是楚腰楼幕后的人是宗政恪,她不会一点消息都没有。

南宫羽微怔,眼底一抹隐隐的幽暗流转,真儿的死活他倒是一点都不关心,他关系的是,“只是你就这么肯定这是真儿的离间计,有可能是你冤枉她了呢,你就这么信任萧无?”

她本来便不喜欢和这些妇人做内宅之斗,只想着赶紧远离了便好,不觉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淡淡道:“原是这样,王妃如此为本侯着想,倒是本侯不识好歹了。”

即墨白出手极快,在场的人都没有看清楚生了什么事,只是听到惠儿吃痛的叫了一声,望过去时,却看到她脸上五个鲜红的手指印,指缝处白的吓人,指腹处被掌掴的似要滴出血来,可见即墨白这一巴掌有多重。

也许,她还是有一个地方可以去的。

即墨白静静晃了一眼这彤云阁,屋子里摆着紫檀木镶嵌象牙映花楠木的隔断,琉璃玉制的屏风,珍珠翡翠相串的珠帘,头顶耀眼的琉璃宝华宫灯,极尽奢华之能事,相比起风华苑来说,华美了不止一点点。

“按原定计划行事。”

这样的乌金赤芒,对着久了,眼眸都似被灼烧了一般,微阖双眼,依然能感受到那一团火焰在眸间跳跃,留下一线光影流连。

即墨白挑眉望着南宫羽,她便是要让他知道,千万不要有动她的心思,不然,她定会让他身败名裂,抬不起头来。

即墨白心下一紧,胸腔中似有一股不受控制的气流在体内流窜,连呼吸都开始急促起来,眸光亦紊乱了起来,电光火石之间,她已经平静了下来,眸光晦暗几番,便已渐渐变得明亮清朗起来,如拨云见月般亮的惊人,“难不成王爷也想杀了我么,不用本侯提醒王爷也应该知道你现在是杀不了我的,不是杀不了,是不能杀,王爷还没有拿到九龙佩,就这样杀了我,我手中的九龙佩就会落到皇上手中,这应该是王爷最不想见到的事吧。”

还是因为他已经习惯了死亡的威胁,习惯死亡,这又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即墨白定定的看了他很长一段时间,久的连过千帆的脸上都出现微微的讶异之色。她这才将目光收了回来,亦是微诧道:“你认得我?”

而在这人命攸关的重要时刻,做了决定性贡献的,竟然是一只油腻腻的鸡腿。金叶子深深地嵌入鸡骨头里,一点没有损坏它诱人的外形,这绝对是一只生前了不起的鸡做成鸡腿。

终于轮到自己了么,即墨白弯唇,说不出的讽刺,她可不相信雷云这次仅仅是为了给雷豹出头,且当初压制雷豹的人亦不是她,而是萧无,她就不信雷云不知道,他这摆明是想趁大家不明不白之际捡个大便宜。

南宫羽随即笑得更加放肆不羁起来,即墨白将他嘴角的玩味之意尽收眼底,也看到了苏芷蓝眸光之中一闪而逝的厌恶,这种眼神她最是熟悉,当一个人下定决心去做某件事时,便会是这种眼神。苏芷蓝她分明是讨厌南宫羽的,为何却又要嫁给他呢?

只见她端坐于莲台之上,红衣黑,说不出的清绝风流。

南宫羽撩起锦袍缓缓坐了下来,迎面还带着一阵脂粉红香。即墨白和萧无又从石桌讨论到了石凳,仿佛根本不知道身边来了一个了不得的人,而在场所有人的目光亦是聚集到了他们身上。

察觉到身旁的人似有微微异样,即墨白偏过头去,却见萧无弯眉、露齿,一副笑嘻嘻的模样道:“少爷,我们若是再不快点只怕又要受到众人瞩目了,和你站在一起,我总是很有压力的。”

他的眸光突然亮了亮,至少比这山寨不甚明亮的昏灯要亮,他的眸子又变成了一贯的囧囧有神,看着即墨白的神色,还是像往常一般的兴趣盎然,他突然决定,不管她是个男人还是女人,这辈子他就吃定她了。

山寨老大的手已经穿过红纱直将伸到她的胸口,这真是一只很脏的大手,是有多少天没有洗过了,即墨白还是很有心情的鄙视了他一番,皱了皱眉,不觉又是一番感叹,身子向后缩了缩。

雷豹立刻就不动了,一动都不敢动。他的脸色青,有豆大的汗珠从他额上滑落,因为萧无另一只手上拿的是一只筷子,一支要命的筷子。正抵在他的喉咙上,他有理由相信,只要他稍稍动一下,这只筷子就会如利剑一般穿过他的喉咙。

即墨白不防他这样说,略微怔了一下。萧无一眼便看穿了他的心思,扬唇道:“掌柜的,你这人也忒不厚道了些,这深更半夜的,你让我们到哪里去找别家,你别看小爷一身锦缎就当做是金玉暖阁里出来的没见识的公子哥,小爷脱了这一身袍子以前干的可是杀人月货的勾当,你莫要看走了眼,到时误了自己的性命。你且再说一次,这店里的人当真是满了么?”

即墨白立定身形,忙道:“留活口。”与此同时,离要口中的声音戛然而止,萧无的十字离魂剑已经划破了他的喉咙。他已不出任何声音,萧无原本带着笑意的一张脸,在月色下显得异常的邪魅、恍惚,唇角微微噙起的一抹笑意,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不甚真实。待得看清他的脸,离要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说不出的怪异,似可笑,似惊惧,似诧异又似明白了什么一般,他本能的朝天伸了伸他那双不是手的手,似想抓住些什么,又似想要说些什么,但他已什么都说不出来,他就那样倒了下去,临死依然瞪大着一双眼睛,他究竟想要说些什么,谁也不知道,也不会再有人知道。

“桀桀,竟然是定北侯。”随着一阵阴森的笑声,从密林深处飞出来一个人,即墨白也不知道算不算是个人,有可能是个鬼,地狱来的索命鬼。一身白衣长及脚踝,完全将双脚掩住,脸色惨白,黑眼圈重的好像十天半月没睡好觉一样,整个人很高而且异常消瘦,整张脸孔薄的就像纸片,他的动作也像幽灵一样,不是走过来的,而是飘过来的。

萧无道:“很严重的病。”

“这么说也就是在楼上了?”即墨白冷冷的瞥了艳娘一眼,寒凉道:“让开。”她眸中的寒光不觉让艳娘一怔,即墨白顺势走了上去。她强烈的感到如果她不让开,即墨白很有可能杀了自己,明明是不会武功的人,这种慑人的气势又是从何而来,但是背后的冷汗是做不得假的。

“少爷打算何时启程?”萧无将茶杯里的香茗续上,开口问道。

“嗯,怎么样了?”

绿竹的枝干随风摇曳,宛如女子纤细柔软的腰肢。

当然,也不乏一些男子为附庸风雅,亦或是突显清高,琴艺往往会比一般女子还要好。比如嵇康,又比如伯牙子期之高山流水。

“太上皇…吗?”即墨白眸光骤冷,容颜渐渐淡漠于浓雾之中,让人看不真切。

对于萧无说故事的能力,她们是一点都不敢怀疑的,即墨白曾经还说过,若是萧无出去摆摊说书,肯定能家致富,比待在侯府有钱途。这定北王府似乎一大家子都很有上街卖艺的潜质。

站在旁边的小清和小柔不觉同时笑了起来,“这王太医倒是个有趣的人,果然,咱们侯爷的魅力就是无敌的。”

“即墨白吗?”男子从容的落下一子,又变为一贯慵懒散漫的表情,唇边携了一丝风轻云淡的笑意,明亮的眸子忽然漾起一丝无法捉摸的孤傲与笑意,只是一瞬,忽又变回原来的飘渺如烟,仿佛这世间的一切都融入不到他的眼底。

即墨白的嘴角微微扬起,似笑非笑,缥缈的不甚真切。他怎会不知这鸟儿是飞不回去的,就这样关在笼子里怕是两日未曾进食,如此节食之法,就算是个金刚怕是也给饿扁了。何况瞧这眼圈黑的,怕是被香熏了很久才得这般效果。

赵八太爷没有笑,这一次他反而没有笑,只是淡淡道:“你本不该来问我。”

萧无想想还是认为那人很是会支使人的,也很是记仇的。只是这样想着,他的嘴角却往上扬了扬。

华贵的马车行过都城的街道,引得行人纷纷侧目,而更引得人移不开目光的却是车座上俊秀的不似凡人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