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顺王秋菖是秋荻的异母兄弟,手下握着十余万重兵。

秋慕霜站在阶上,一直目送梅兰娆的步舆转过月洞门不见了踪影,方有些不舍地将目光收了回来,转身欲回落英苑。

她正猜测着,那少妇已经走到了秋慕霜的面前,停住脚步上下打量她半晌,回头向身后的婢女道:“这是谁啊?我怎么没有见过。她长得可真好看,难道我七兄的府里住了仙女不成。”

梅挽月一面说着,一面滚下泪来,汹涌的泪水冲开了她脸上精致的妆容,一只手抓住梅松庭的肩头,推着他去看夏灵衣的坟墓,一只手颤抖着指着:“你看看,阿灵就躺在那里面。看见了吗?她正哭着看着你,她在叫你……”

梅松庭轻轻摇了摇头,眼望着夏灵衣的墓碑,叹道:“公主是王室之女,又是……皇家妇怎可屈尊降贵向臣女行如此大礼。阿灵……她承受不起!”

梅锦想了想,笑道:“这次让你回来,除了你的母亲想念你,想让你回京住一段时间。最主要的便是你和落雁公主的婚事。我已经命人选了日子为你们大婚。”

梅松庭对郑太后的跋扈颇为不满,碍于祖孙有别却不能指责,刚要委婉地劝说几句。宫婢进来回禀:“圣人和皇后进来了。”

直到房中没有外人,钟氏方颇有不甘地说:“公主也太好性儿了。这分明是平王故意使公主难堪,公主还这般容忍。”

徐元秀看见他们回来,连忙迎上来笑道:“大王、王妃回来了?”

秋慕霜笑了笑,“大王还要和众位将军宴饮,哪里有时间在这里守岁。你们都看见什么趣事了?这般欢喜。说来让我也欢喜欢喜。”

屠苏酒入腹,咽下的不是佳节的喜庆,而是独在异乡的苦涩和凄凉。秋慕霜伏在食案上,将面庞深深地埋在双臂间,任由泪水奔涌,任由哀泣出声。

秋慕霜露出宽慰的笑容,虽然看上去很是虚弱,却足以令二侍婢放心,“没事的。歇几天就好了。”

便是那一声饱含痛苦和依恋的呼唤,让梅松庭自持冷硬的心肠瞬间软了下来。他缓缓抬起手来,轻轻地抚上了秋慕霜的面颊。

梅松庭的心蓦地涌起一阵抽痛,抱着秋慕霜的手臂不由紧了紧。将手里的蟠龙枪扔给随后跟来的冷宜,抬手解下身上的斗篷,抖开披在秋慕霜的身上,遮住她半露的肩膊。

千钧一之际,无极圣母的话蓦地响起,秋慕霜濒死的心燃起一线生机。她咬紧牙关,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横起朝阳刀挡开落下来的一口口陌刀,同时纤腰用力挺身站了起来,足尖点地自雪地里一跃而起,随即在空中一个旋身。与此同时,手指用力扣动了朝阳刀上的机关。

“又是修罗门的人!不知这次他们又是受雇于何人,来取我秋慕霜的性命?”秋慕霜心头虽有疑问,此时却不是疑惑的时候。她稳住心神,向为的修罗门人顶手道:“请问壮士因何搅我主仆歇宿?”

秋慕霜摇摇头,“不行。倘若被徐元秀知晓我们离开,他必然会派人寻找的。我们必须尽快出城。”

“哎呀!二兄知道什么!”说着,不顾仪态地飞奔出大厅,向跨院跑去。众将面面相觑,连忙也跟了上来。

“并非是我不容你立足,某虽然有恨,却不是不顾大局之人。看在两国合盟的份上,只要你安安分分地留在风凌关,将来回朝之时,你便以和亲公主的身份回瑨阳。你们父女想要平王妃的名分我便给你。可你,不该以凌晞卿的身份到堆云关。我毕生最恨欺瞒之人;最恨欺瞒之事我。而你,恰恰犯了我的忌讳。”

虽然伤患在身,梅松庭不宜饮酒,但他没有谢绝众将的心意,连饮三杯。众位将军见状,更加对他敬服有加。梅松庭饮完了杯中酒,命冷宜取来宝剑,在厅中以剑做舞,伴以激昂豪迈的歌声,将宴会的氛围推向高潮。

“我只觉与晞卿颇为相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故而问问晞卿,说不定晞卿能解开我的疑惑。”梅松庭仍是不动声色地品着茶。

梅松庭定定地打量他半晌,轻轻哼了一声,负手而去。

“公主!”夏笙满脸愧疚地说道,“婢子来迟了一步,害得公主身负重伤。婢子罪无可恕,请公主责罚!”一面说着,便直直地跪了下去。

秋慕霜轻轻摇了摇头,道:“多谢梅兄关心!晞卿还好,这里正是吃紧的时候,梅兄赶紧去指挥破敌吧!晞卿自己回堆云关治伤便好。”

梅松庭刚要说话,秋慕霜连忙拦住了他,向杨渊冷笑道:“怎么?杨元帅忘了在迷岭时那一枪了?还是杨元帅怕了凌某不敢应战?梅兄请放心,他是晞卿手下败将,晞卿自有办法胜他。”

教军场内火光点点,各色旌旗迎风飘扬,在夜色中猎猎作响,使得偌大的教军场异常肃穆。三万将士戎装在身,在瑟瑟北风中傲然而立,等候主帅的令下。

秋慕霜看见徐元秀的口型不由一惊,“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已经知道我的身份?那他……会不会向梅松庭说明?倘若他说出来,我该如何面对梅松庭?”

梅松庭烦躁地把地形图扔在了地上,双手抱膝,俊逸的面庞埋在了膝间。

“呃!”秋慕霜方知自己失态,连忙定了定神,笑道:“没什么。只是……有些心疼梅兄罢了。”

秋慕霜看着他们将帅争执,有心劝解,却不知道该以怎样的身份劝解。虽然不明白他们的话中之意,但听说杨渊有宝刀令瑨国将士头疼,便也隐隐猜到梅松庭和徐元秀争执的原因和自己有关。九凤朝阳刀的威力她是知道的,既然杨渊的宝刀难破,徐元秀自然会想到自己的刀。

“哦!”梅松庭闻言,微微一怔,“原来如此!”

梅松庭的一番话,如同一块石头投入水中,在秋慕霜的心底激起层层波澜。她默默地微微垂,看着梅松庭捧着瓷盏取暖的手。那双手白皙如玉,骨肉匀称很是好看。指腹上却留着一层薄茧,和他身为皇子的身份是那么不相符,想必是常年握弓持枪留下的。

“多谢凌郎君!”梅松庭接在手里看了看,收在袖中。

封杰想起在迷岭时,秋慕霜拼死保护梅松庭,指挥三军突围的情景,不由点头赞同:“从凌郎君的举动来看,他确实是真的为大王的安危着想的。大王从全局着想,想弄清凌郎君的底细理所应道,卑人这就去安排。”封杰说着,转身出账自去安排细作。

秋慕霜看着梅松庭盯着自己陷入沉思,心里不由微微一惊,“难道他看出什么来了?”

秋慕霜站在床边,低头细细打量着梅松庭,原本因洞房争吵而生的愤懑荡然无存,只剩下淡淡的心疼。在冷宜拿过的胡床上坐下,拿过梅松庭的手为他仔细诊脉。

入夜之后,杨渊败退的残兵会合了接应他的姜国先锋部队,仗着对迷岭之中地形的熟悉,寻到梅松庭所部的歇兵之处,出其不意地向瑨国的人马起攻势。

雷升见拦不住,慌忙命人快马回堆云关调兵,唯恐迟了一步梅松庭有什么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