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可非姑姑想得这般大气。”青鸾眼底不见笑意,只是抱着手炉朝窗外张望,雾气阑珊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清冷的光,“她是想我为她所用,去搓搓宸妃的傲气,另一面却又希望我永无得宠之日。恐怕此番提携我,亦是太后有所支会。”

“我这副身子,伤与不伤又有何分别。”青鸾只是淡然一笑,自己伸手系好了红绫团花的垂带,转身入了风中。

“小主刚晋为常在,此时不知多少人盯着您的一举一动呢,难道小主想要自毁清誉不成。”

这件事后,华薇宫更是冷清的没有一丝人气。人人都在惶恐圣上将降下怎样的重罪,毕竟这些年来,除却国事,极少见他动怒。而唯独青鸾,似是什么都没生过一样,日复一日地捧一卷诗集,间或绣一些锦囊作贴身之物。

水巧一怔,忙收回手,看向青鸾,却见身边的女子此时竟啜着一丝冷笑!

“我哪里敢生小主的气,”被说中的女子一仰头喝尽杯中凉茶,“我是气自己没本事,若是长了本事,哪至于让小主跟着咱们一起受气。”

“我瑾安言起誓,从此以后再不会见你,亦不会爱你。我失去的东西会从你们身上讨回来,如若背誓,就如这青丝垂断!”

“母后!”他有瞬间的踌躇,眼中已满是不解,“朕已经答应你……”

“你太让哀家失望了。”太后怒极反笑,嘴角牵动而出的却是阴厉之色,“本以为你也足够成熟,可以独当一面,谁想到你却连最基本的礼仪尊卑都没有学会。”

除了瑾皇妃,没人敢在圣上处理公务时贸然打扰他。一次鄂妃不听劝阻闯入御书房,硬要批审公文的皇上以龙体为重服用晚膳,皇帝起先还象征似的咽几口饭,见她不依不饶后勃然大怒,最后鄂妃几乎是哭着跑回宫。那之后,便无人敢逆着龙鳞了。

女子凌然一笑。“却不知所为何事。”

站在一旁的鄂妃秦素月只觉头脑沉,膝盖一软竟要跪下一般。她太了解姑母的脾气,敢这样公然与他对抗却又毫无伤的瑾皇妃,已远非劲敌二字可以概括。即便是年少的皇帝也终于挣脱了桎梏,而她自己,也再不可能依仗太后庇护得意下去。

那老臣一鞠到底,竟生出一种无端的哀叹之意:“皇上若肯听从太后娘娘,又何至苦战至此!”

太后只当她故作病态,狠狠道:“哀家倒要看看她生的是什么病,不偏不倚作在这个时候。给我宣太医,若是装模作样,就算皇上来也别想带走她!”

安言见来者不善,便上前两步行了常礼,口中却并未应声。

“果然是阿瑾。”

他嘴角一勾,脸上却不动声色。

“皇上口中的她若是指瑾皇妃,她确实没有任何忤逆您的意思。”

“苏鄂,你且去回禀董公公,就说我今日身子欠安,不能服侍圣上。”

“已是蠢蠢欲动,不过被我们的人暗中打压下去了。”

这样一说,却见苏鄂的神情缓和了下来,直直地盯着答应那双水眸,好一会儿才道:“皇后是借故把我派来了,表意是栽培小主,其实还不是为了监视小主的一举一动。”

青鸾微微垂眼,避着宸妃犀利目光:“娘娘说的是。所以臣妾无论如何也想好好报答皇后娘娘的大恩大德。”

青鸾立时便明白过来,这鱼骨本是他人咀嚼后的唾弃之物,更何况雕琢的也并不精美,通体翠绿取的正是一个“青”字,其中讽刺意味之重便是水巧这样的丫头也能一眼看穿。况且面对这样一份厚礼,青鸾还要笑着收了,表现得恭敬万分。

水巧虽不甚明白,却也不再多问,只是点了点头,跟着咧开嘴一笑。

待见到青鸾,这才着实松了口气——阶下之人已似换了副模样,浅笑伏地,郑重道:“臣妾叩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

闻者大惊,已先一步用方帕捂住了女子朱唇,环顾四下道:“后宫并非姑娘想得那么安全,这大逆不道之事怎可轻易开口。”

窗外虽寒风呼啸,室内那一兽脑紫金香炉却吐出足以媲美春天的暖意。袅袅香气腾升,熏得一地旖旎。青鸾侧目望去,层层眷恋掩映下的漆红大门外,站着的身影高挑颀长,一身英骨剑气分明是男子所有。难道这后宫之中,还有人能随意出入暖阁不成。

直到回到后台简陋的木质房子中,看见桌上红锦盒内珠光毕现的赏赐,她才恢复了知觉。用手轻轻触摸那珠宝,却似被什么蛰了手一般生生地疼。